第19章 老人精(2 / 2)

木香記 石頭與水 7007 字 6個月前

白木香的嘴若說奉承起人來,頗舌燦生花的本事,裴老夫人笑,“你白天過來孝敬過我了,這會兒來,是特特來給太爺請安的吧。”

“還是祖母知道我的心,我們後兒個就要啟程,彆的長輩都辭過了,祖父事忙,我就趁祖父在家的時候過來,一則給祖父請安,二則也正式向祖父辭行。”白木香臉上帶著笑,接過春梅奉上的香茶。

裴老爺子鐵麵無私,“我既將那不孝子孫出族,你也就不再是我孫媳婦了。不用特特給我請安。”

“就不是孫媳婦,我們白家與您也是舊交啊。做不了孫媳婦,我也是您孫輩,您把我當孫女也行,這不更近麼。”白木香殷勤的將手裡的茶奉給老爺子,“是不是,裴爺爺?”

裴老爺子在小女孩兒麵前拿不出什麼鐵血架子,卻也不接白木香手裡的茶,一笑起身,“行了行了,咱們去書房說話。”

白木香反手將茶往幾上一撂,起身跟著裴老爺子去了書房。

裴老爺子的書房在小跨院內,門口有得力丫環看守,尋常人不得進入。說來,在書房的態度上,裴氏祖孫倒是如出一轍。裴老爺子往書案後的虎皮大椅中一坐,指指案前一把閒椅,白木香過去坐了。裴老爺子先說,“咱倆的祖孫情不必套也有,至於那混賬玩意,你也不用替他說情,沒用。”

“我替裴如玉說什麼情啊,要論交情,還是咱倆交情深,我跟裴如玉淨生氣了。我過來,就是想跟祖父說說話。如今我就要遠行,咱們祖孫還不知何年何月再見,我心裡十分牽掛祖父啊。”白木香感慨,“想當年,我爺爺活著時就跟我說過不少您大仁大義的事,在我心裡,您就是這個!”白木香豎豎大拇指。

裴老爺感歎,“那你夠天賦異稟的,你爺爺過逝時,你才三個月大,就能聽他說我大仁大義的事。”

“就是這麼個意思吧。”白木香臉皮厚,被人揭破完全不帶臉紅,她嘿嘿一笑,將椅子往書案再拉近些,“這家裡,我就跟您感情最深了,我也最服您。如今眼瞅我就要和如玉去北疆,怎麼著也得過來跟您辭個行,順帶跟您說一聲,在我心裡,您一直是我的長輩。”

“行了,你還跟他去北疆做什麼,他不是和離書都寫給你了。我看你們成親以來日子也過的不怎麼樣,要是為著藍家的事,倒不用跟他去北疆吃沙,有我在,藍家動不了你們的生意。”裴老爺子眼皮一撩,銳利的眼眸直透人心。

白木香這人,天生一張厚臉皮,好聽難聽的,張嘴就來,此時卻有些沉默。她笑了笑,“我心裡的想頭,自也瞞不過您老人家。裴如玉這貨,要是個爛人,我早走了。他其實人還不錯,哎,我要這份和離書,不是因為您家不好,您瞅瞅裴如玉乾的那些事,我自從跟他成親,從頭到腳的瞧不起我。我還以為他真跟藍表妹好哪,結果,他也不說一聲,叫我一腳踩坑裡了!”

“藍家這事,你有些冒失。”裴老爺子正色點白木香一句。

白木香想到這事也很生氣,氣呼呼的說,“那天藍家送喜帖過來,把我氣的,我自己抽自己倆嘴巴!氣死我了!”

裴老爺子眼中閃過笑意。

白木香被笑的有些羞惱,“笑什麼呀。我真沒見過這樣的,藍表妹當初成天一幅被我拆散的小鴛鴦樣,我說要讓賢,她立刻扭身定了彆人。裴如玉也說自己跟藍表妹沒半點私情,合著就我一個傻的。真是的,原想你們兩家是親戚,怎麼情分也能拿來用這樣的心機?他倆是都心裡有數,可倘有一個是沒數的,可不僅是我得罪人這麼簡單。”

“我多實在啊。我要喜歡誰,刀山火海也會隨他而去。我做生意時耍詐,情分上可不會耍手段。我待人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白木香認為自己更高尚。

裴老爺子摸摸下巴上的短須,問的隨意,“你真不喜歡如玉啊?”他可是記得當初這丫頭是真心真意的同他商量退親,結果一見他孫子立刻改了口風。

“裴如玉當然很好,長的好也有學識,隻要我不是瞎子,要說沒動過心也不可能。可他吧,他是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我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是不是?可我也記著您的情,也記得他的好,我來您家這些日子,並沒真受過欺負。我送他去北疆,待他安頓下來,我另作打算不遲。您以為光你有情義,我就沒情義了。哎,我可能上輩子欠了這頭犟驢的,我死也不擔這無情無義的名聲!我非把這名聲甩給您孫子不可,我以後還得過的好得不得了,讓他想起來就剜心剜肺的後悔,當初眼瞎沒瞧出我這個頂頂亮的大金元寶!”

裴老爺子每次都能被白木香逗笑,哈哈大笑,“我估計他現在就後悔了。”

“怎麼可能,他喜歡的是那種好不好就對花淌淚,對月歎氣的才女類型,我是比較實誠的腳踏實地類型。”

“過日子可不就得腳踏實地。”

“要不說他瞎麼,等他出去見見外頭世界就知道我這種女孩子多麼可貴了。不是我吹牛,當年在我們白家村,我可是村裡一枝花,鐘意我的小夥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隻覺自己是香餑餑,他是不知道我當年的行情。”

裴老爺子忍俊不禁,誇白木香,“現在也是一枝花。”

“那是。其實我來您家也長不少見識,雖然現在琴棋書畫還是沒法跟那些大家閨秀比,我也不覺著比人差,要是我自小學那些琴棋書畫,我一定就不如人?我有我的好,老爺子,我要走的路,比琴棋書畫更寬闊。我不是說哪個好哪個就差一頭,也不是跟誰堵氣,我這人,要做什麼,想要什麼,心裡有自己的道道。反正,我就這麼個意思,您一定能明白,我覺著咱倆是一樣的人。”

去歲,裴老爺子帶孫子回鄉祭祖,祭祖倒不是最主要的,孫子考狀元雖是喜事,也沒喜悅到讓在朝為相的裴老爺子請假帶孫子回鄉。他回鄉一趟,就是為了親眼見一見白木香,就是對長孫親事有了猶豫。這個長孫在他眼裡格外的與眾不同,故,親事必要慎重。他不一定要長孫聯姻著姓大族,但是,如果真是個沒見識的村姑,裴老爺子也有辦法另作打算。

他一見白木香就極為喜歡,就是喜歡白木香這份通透,彆看人家生在鄉下,天生一股與眾不同的氣魄。為人亦是聰明伶俐,人家心裡門清,都不用他開口,率先提出退親。

裴老爺子見識過多少人,偏就相中了白木香,必要長孫迎娶。

如今看來,的確沒娶錯。

可他這個驢一樣的孫子,就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要不說薑是老的辣,白木香過來給裴老爺子請安,倆人一向投機,都是說話透亮的主兒。結果,直待白木香告辭,她是半點北疆那裡人脈都沒打聽出來,連帶著儀程,裴老爺子都沒給一個銅子兒。

白木香一無所獲,徹底服了這位老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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