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1 / 2)

司溟眼底掠過一抹玩味。

鮫與天地同壽,百年時間於他不過是一場算不上儘興的玩樂,不過,也是該回滄海一趟了。

“大的沒刺,不容易卡住。”沈忘州想起了老媽做的紅燒魚,怕司溟提起剛剛的事,立刻抬手按在身側的古鬆上,分析。

“古籍沒有記載過斷寒仙境的環境可瞬間變化,我們可能運氣太差了,這地方應該沒有弟子被傳送過,不然我初入仙境的那道罡風就可能要了築基期弟子的命……”

沈忘州微微一愣,回頭:“不過司溟你是怎麼躲……”

司溟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差,不等沈忘州說完,忽然捂住嘴唇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修長的手指間溢出刺目的紅。

沈忘州本來還想更仔細地觀察一番,避免再次進入仙境的陷阱,見狀也顧不上了,立刻把身體晃動險些站不住的司溟扶到懷裡,身體冷的像冰一樣。

沈忘州抬起手就要幫司溟鎮定混亂的靈力,但抬到一半又停下,被“走火入魔”六親不認的小師弟抵在牆角的記憶浮現,他難得耐心地解釋:“不要你內丹,彆害怕。”

司溟眼底微閃,後背緊緊貼著沈忘州的胸口,溫熱感熨貼著冰冷的體溫,掌心下的唇角彎了彎,氣息不穩地低聲說:“謝謝師兄。”

話音未落,體內的鮫水便閒來無事一樣將妖丹重重包圍,幾次主動襲擊,被刻意挑起的妖丹莫名挨打,愣了半晌,暴怒地開始反擊。

昨夜才被治療得七七八八的內府頓時又是一片血腥……

司溟臉色蒼白地靠在沈忘州身上,垂眸看著脾氣暴躁的小修士斂了鋒芒,滿臉操心,煩躁地說他體內的妖火蠢到感人,把主人折磨成這樣,非常欠揍……

扶他坐下的動作卻儘可能的輕,好似他是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殘瓣,須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幾萬年歲月悠悠,胤淮也曾無數次與人族相遇。

偶爾看這些弱小的螻蟻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利益互相殘殺,爭得頭破血流,算是枯寂生命裡一種彆樣的樂趣。

鮫人的生命如湍流不息的長河,沒有儘頭,刻在骨子裡的尊貴和冷血讓他的情感單薄精致到宛如一層透明的紗,難以觸及到連他們自己都未曾窺探過。

可一旦有人在上麵寫下名字,便會融入鮫人的骨血,鮫人的心永世不變。

人族虛偽狡詐善於欺騙,極易動情,更易變心,世界上值得他們留戀的太多了。

貪心不足,哪個都舍不下,哪個都得不到。

偌大的滄海尚有數萬年如一日的潮汐漲落,可那麼弱小、生命那麼短暫的卑劣人族,卻那樣的善變多情。

胤淮垂下纖長的睫羽,無聲地笑了,眼底卻一片冰冷。

小修士,你也是這樣貪婪多情的麼?

若是,不如在最乾淨的時候隕了,留一縷魂供他賞玩……

沈忘州完全不知懷裡的人會這樣虛弱竟是自殘的結果,更不知道自己與死神擦肩擦肩又擦肩。

他迅速盤膝坐在司溟身後,雙手掌心於胸前上下相對,掐出一個昨晚剛補習過的清心訣,印在司溟後背。

隨著三股靈力相撞,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再次出現,順著沈忘州探入司溟體內的靈力,如絲如縷地蔓延——

除去那焦躁狂暴的金紅色靈力,司溟體內的湛藍色靈力從沒攻擊過他,明明他也屬火。

前兩次幫司溟療傷,第一次沈忘州專心對付火勢,第二次沈忘州專心對付司溟……感覺並不明顯。

這次沈忘州靜下心來,才生出幾分疑惑。

司溟的內府靈丹,怎麼會這麼信任他,乃至於僅僅第三次就徹底放棄了抵抗。

好像……和他多熟悉似的。

直到將司溟體內亂七八糟的靈力歸順安穩好,沈忘州也沒想明白。

隻能把這一切歸結於司溟是個醫修,攻擊性太弱了,壓根反抗不了他。

至於司溟為何能在罡風陣中救下他,或許……司溟隻是隨著蔓延的春意而來,並未像他一樣倒黴,被罡風掃個正著。

沈忘州擺爛一絕,糊弄自己也是一絕,想不通的乾脆不再想。

扶起搖搖欲墜的司溟,沈忘州從百寶囊中取了一件自己的仙服給他披上,防止再遇到剛剛那種層級的危險,一道仙服防不住。

司溟的內府說是一片血肉模糊也不為過,再經不起一點兒風吹雨打。

沈忘州沒見過比司溟還脆弱的人兒,他都怕他力氣大了把人捏碎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動用靈力了,你現在的身體能喘氣都應該感謝天道垂憐。師祖和師父都是怎麼想的,讓你進這麼危險的地方試煉……”

司溟虛弱地把身體靠在沈忘州後背,鼻尖輕輕蹭著他肩膀,壓抑住笑意,啞聲問:“師兄要幫我和師祖說話麼?”

沈忘州:“……”

做人不能恩將仇報。

他假裝自己沒聽見,拿起腰間毫無動靜的玉佩:“不知道三師兄他們怎麼樣了……我們先走,早點收集夠玉牌,我好幫你獵幾頭靈獸。”

司溟瞥過那枚玉佩,熟悉的鱗片讓他伸手摸了摸,隨口問:“靈獸?”

沈忘州也沒介意,讓他摸夠了才重新放回腰間,殊不知修真界的玉佩是極其私人的物件,非道侶不可輕易觸碰。

司溟的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好,收回手時指尖纏住沈忘州的一縷黑發,輕輕繞著。

鮫人總想纏些什麼,此時沒有鮫尾,指尖便代替。

沈忘州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司溟這些細小的親密接觸並不反感,反而適應的很好,仿佛兩人早已做過很多親密的事……

此刻沈忘州也沒在意,順勢抓住司溟的手腕,以防遇到危險時來不及反應,隨口解釋:“昨天答應你的,給你找幾個內丹玩兒,等會兒遇到喜歡的,記得和我說。”

沈忘州牽著司溟在地麵上方兩尺處極低的禦劍疾行,不出幾息,便飛出了暖意融融的古鬆林。

一線之隔的兩個地方,天氣驟然變化。

沈忘州看著麵前氣息不詳的樹木,謹慎地停下。

天空陰沉一片,厚重的雲層像要將天壓塌下來,鵝毛大的雪花片片落下,地麵積雪甚至沒過了沈忘州的小腿。

形狀詭譎密密生長的怪異樹木隻有光禿禿的枝丫,半片葉子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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