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驚穢(1 / 2)

指尖的觸感仿佛冬日的海水,涼意徹骨。

沈忘州體內的化妖咒輕易地消散,狐耳和尾巴也緊跟著消失。

碎魂流螢的反噬明明已經感受到了,但卻沒傷到他絲毫。

是鮫人幫他解決了麼?

握劍的手被輕輕攥住,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徹底痊愈,隻留下淡淡的紅色痕跡證明這裡受過很重的傷。

“痛麼?”

聲音被悠遠的海浪聲模糊,空靈的嗓音像悲憫眾生的神,不舍得傷害哪怕一片草葉般溫柔低沉。

沈忘州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手,道:“剛剛很疼。”但現在已經沒事了。

“為何救他?”

沈忘州想不通鮫人問這個的原因。

沒受到反噬就救走司溟的慶幸這會兒全變成了“說錯一句就要投胎”的不詳預感。

但他向來不擅長也喜歡拐彎抹角添油加醋,眼睛緊盯著對麵的一群妖,直白地說:“剛剛離開的少年是與我最為親近的師弟,我必須救他。”

換成遇錦懷他同樣會救。

他在乎的人太少,會竭儘全力去救的也隻有這兩個人了。

身後的人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沈忘州的手腕還被對方攥著,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他隻能認為鮫人對人類的情感產生了好奇——

沈忘州沒法將鮫人放在“人類”的位置上,看過原著的他一直認為,鮫人算另一種意義上的非人存在。

他與妖、仙都不同,因為他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情感,鮫人就像一尊完美到沒有一絲瑕疵的雕塑。

漂亮至極,但冰冷徹骨。

就算是沈忘州熟悉一些的上古神赤燼,都會在一定程度上以“人”的方式思考,擁有人類的情緒。

但鮫人在原著中的形象是完全冰冷的。

上古四神裡,隻有鮫人才是真正站在世間萬物頂端的存在,他強大的實力讓他可以對一切生靈都漠不關心,輕佻玩味地將所有存在都當做隨手抹殺的玩物。

他脫離三界的所有規則,隨心而為,也因此失去了所有“人性”。

沈忘州想告訴自己對方是來救他的,赤燼說過,已經說服了鮫人保護他。

但當他徹底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是誰,他還是沒法避免地陷入了恐懼和僵硬。

他不怕死,但很明顯,鮫人會有無數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這於對方,甚至僅僅是一場百無聊賴的消遣。

他看著檀魍的指甲一點一點陷入脖子,妖族強大的恢複力讓肉與手指長在一起愈合,又被她硬生生撕裂。

無休止的痛苦折磨得她眼球崩裂流下血淚,喉嚨裡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剛剛檀魍還要將沈忘州和司溟抓起來慢慢折磨,現在形勢陡然反轉,她連跪地求饒都做不到,隻能瞪大赤紅恐懼的雙眼忍受反反複複生不如死的痛苦。

攥住手腕的手終於鬆開,不等沈忘州鬆口氣,又輕輕落在了他頸側。

沈忘州更僵硬了,鮫人還沒動他就感覺腦袋要分家!

“你在害怕。”

含著溫柔笑意的嗓音從頭頂響起,沈忘州的一縷發絲被蒼白的指尖勾住,纏纏繞繞。

“為何不說話?”

沈忘州:“……”他怕他說錯一句就死的比檀魍還慘。

對方似乎從對人類情感的思索中獲取了某種強烈的愉悅,沈忘州清晰地感受到了讓他耳尖發癢的笑聲裡藏著些許幻覺般的親昵。

對方繞著他發尾道:“小修士,和我說說話呀。”

沈忘州喉嚨滾了滾:“……我說話不好聽。”

很容易把人氣死。

彆讓他說了,他想死個痛快。

笑聲更清晰了,愉悅而滿足。

沈忘州覺得鮫人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如果讓他比,或許可以排到司溟和胤淮之上……他為什麼要把上古神和司溟與胤淮比,這三個人差的也太遠了。

對方更加親昵地道:“很好聽,我很喜歡,不若與我多說幾句?”

聽鮫人說話是種享受。

沈忘州指尖不自覺地扣了扣襲焱劍柄。

如果檀魍的模樣能不那麼慘,他就更享受了。

沈忘州深吸一口氣,問:“……我師弟現在安全麼?我的碎魂流螢不完整,不知道把他傳送到哪兒了。”

這鮫人為何一直在笑,他說了什麼笑話麼……

檀魍快把自己脖子掐折了的時候,身後的人終於笑夠了,低頭在他耳邊道:“他在鮫嶽仙宗。”

沈忘州小小地鬆了口氣,又因為對方的忽然靠近而繃緊了後背,像隻警惕炸毛拱起脊背的貓。

“哢嚓——”

檀魍的頭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向後仰去,緊緊地貼在了後背上……

死了?

沈忘州心底一跳。

留魂期的大妖,妖界僅有三位的強大存在,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慘死——

“嗯?”鮫人從他身側抬起頭,語氣幾分漫不經心的危險,輕佻道:“怎麼可以輕易死了呢。”

話音剛落,沈忘州就看見檀魍額頭飄出一抹桃粉色的魂魄,飄忽著向遠方飄去。

是要去冥界往生的魂,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

不等他再細看,魂魄忽然像被什麼禁錮住,不可抵抗地將它從遠處抓回,魂魄劇烈掙紮下還是被硬是塞回了那具還未涼透的屍體——

檀魍額頭閃過一道暗藍色火焰,脖頸“哢”地一聲掰直,骨頭碎裂並未接好,但卻詐屍了一樣睜開血糊一團的眼睛,大張的嘴裡發出淒慘的吼聲。

如果有實力,沈忘州肯定也會殺死檀魍,但他不會用這麼血腥的方式。

他偏了偏頭,越看越覺得他說錯一句也是這個下場。

赤燼那隻老狐狸為什麼還在睡,這時候就該醒過來與鮫人好好敘舊,也好讓對方念一念舊日情分……

下巴忽然被冰涼的掌心托住,沈忘州被迫抬起頭,看向那麵精致華貴的銀白色麵具。

對方頗有童趣地歪著頭,笑問:“小修士,你不喜歡?她明明要至你於死地。”

我哪敢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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