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克鳴何等人物,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小瞧過。
偏偏自家兒子說這話,他還真的反駁不了,因為從裴以恒七歲開始,他就徹底下不過了。更何況,裴以恒現在是棋手九段。
整個中國,從建國開始吧,一共才四十二個職業九段選手。
況且他兒子現在不僅僅是九段棋手。
他還是世界第一。
兩人開始下棋,沒一會,裴克鳴說:“棋院的領導又給我打電話了,他們還是希望你啊,珍惜你的職業棋手巔峰期,彆浪費時間。”
“您覺得我上大學是浪費時間嗎?”裴以恒並不反駁,淡淡問道。
裴克鳴一笑,這小子還把問題拋給他了。
“這件事要看你自己,畢竟,圍棋曾經是你的全部。”裴克鳴望著兒子。
說不驕傲是假的,無論在哪件事上,能夠成為世界第一,都是一件讓任何父母都驕傲的事情。可是就是因為這種期盼和驕傲,毀掉了太多。
以至於不僅裴以恒在反思。
連裴克鳴都在想,他們作為父母,是否真的做得足夠好。
好在裴克鳴沒繼續這個問題,反而望著他,笑道:“學校呢?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裴以恒伸手落下一子,終於點頭。
誰知裴克鳴又開口問了一句:“有漂亮的女孩子嗎?”
……
望著對麵兒子突如其來的沉默,裴克鳴倒是笑了,這小子還真是沒他爹年輕時候的風範。
他直接說:“我跟你媽媽就是大學認識的,她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
“所以,你小子彆給我丟人,要談戀愛就得找全校最漂亮的那個。”
裴以恒撚著的白子的手,突然,微微一頓。
待他緩緩落子時,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因為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少女咬著吸管巴巴望著他的模樣。
*
裴以恒在過了兩天,直到周末晚上才回自己公寓。
程頤安排司機送他回公寓,臨走的時候,程頤拉了拉他的襯衫領口,說想去他公寓看看。裴以恒沒有拒絕,惹得程頤高興不已。
司機已經幫家裡開了十幾年的車,知道他喜歡安靜,一路上沒什麼話。
還是快到公寓樓下的時候,司機忍不住說:“夫人喜歡你們回家來。”
裴以恒微怔,此刻前麵開著車的司機又說道:“以前阿禮少爺在A大讀書的時候,他周末回來,也是我去接他。每次我去之前,夫人總會給我打電話叮囑我。”
“其實阿恒少爺你也是,你比賽結束回來,我去機場接你的時候,夫人都會顯得特彆開心。”
“做父母的,怎麼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呢。哎,阿禮少爺他……”
一直沉默沒開口的裴以恒,突然開口說:“張叔,我到了。”
果然,到了公寓小區門口。
裴以恒沒讓車子繼續開進去,讓司機老張停下來,他自己走進去。
司機從鏡子裡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也不敢再說什麼,停車讓他下來。
小區此時顯得有點兒幽靜,道路兩旁的路燈柔和地灑在地麵上,枝葉依舊繁茂的梧桐樹影影綽綽,微風拂過,傳出一陣沙沙輕響。
裴以恒不緊不慢地穿過小區花園,進了自己房子所在的單元。
一出電梯,他看見對麵的房門打開,穿著一套淡粉色運動服的少女,正靠在自家門口,格外認真地望著對麵。
電梯門的動靜,驚動了她。
顏晗沒想到,她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去麻煩人家的時候,他居然從電梯裡出來了。
裴以恒緩緩走到門口,在他伸手按下密碼之前,他轉過身望著對麵,正直勾勾盯著他準備按密碼的手指,沉著聲音問:“有事嗎?”
顏晗眼睫毛輕顫,黑眸清澈,望向他認認真真地問道:“你下棋是不是很厲害?”
這個問題……
男人還真認真地思考了下,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可以下贏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吧。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顏晗看著他似乎願意聽下去的表情,輕聲說:“有人約我在網上下棋,不過人家比我厲害那麼一點點,我有點兒沒把握。”
裴以恒淡淡地望著她,雖然眼神和表情都沒什麼變化,但是顏晗似乎看懂了他潛在的意思。
顏晗也覺得找人作弊挺不好的,視線往旁邊挪了下,小聲嘀咕了一句。
“要不是我不想給他做飯,其實輸了也沒關係的。”
這句話成功引起麵前男人的注意。
裴以恒輕擰了下眉,平靜淡然的麵孔帶上不經意的不悅,他略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是你們的賭約嗎?”
顏晗圓睜著大眼睛,愣了一秒看著他。
直到他俯身靠近她,樓道頂上的暖光燈光將他清冷英俊的臉龐渲染地有些柔弱,連烏黑的頭發都布上一層淺淺的暖黃。
裴以恒眼睛盯著她,帶著磁性地聲音再次問道:“你輸了,得做飯給他吃?”
“對呀,他有業餘段位,”顏晗有點兒惱火,“故意給我下套,讓我跟他打賭,就是想看我笑話吧。”
男的。
太子爺雖然沒問,但是猶如篤定般,心底登時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覺。
男人終於動了,他直起腰身,眼睛依舊還望著顏晗,“你回家去約時間吧。”
顏晗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問道:“你呢?”
裴以恒已經轉身按下了門上的密碼鎖,哢嚓一聲開鎖的輕響,他回頭看著顏晗,“我先回去換一下衣服。”
顏晗忍不住問:“然後呢?”
男人轉頭看著忍不住走過來,帶著一臉‘你說清楚啊’的少女,終於忍不住俯身彎腰,在極近地距離看著她,近到顏晗能感覺他淺淡的呼吸。
直到他嘴角一勾,彎起一個弧度。
“然後,我回來幫你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