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裴以恒醒來的時候, 雖然窗簾拉地嚴嚴實實,可是外麵顯然已經天亮許久。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頭跟炸了一樣,特彆沉也特彆難受。
他不是沒喝過酒, 之前有一次比賽輸了, 而且是輸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選手。
當時媒體大肆報道, 仿佛這是一件什麼天塌下來的事情。
本來他隻是心情有點兒不好,可是後來被媒體這麼一渲染, 他確實挺煩。
隻是裴以恒自小就性子太沉, 他不是那種喜怒會輕易表達在心上的那種人。因此不管是父母還是老師, 都隻當這是一次普通的失敗罷了。
結果高堯從他爺爺家裡偷了一瓶茅台,而且是二十年的那種。
他們兩人經常會弄點兒酒喝,裴以恒從來沒喝過, 但是那次他一個人喝了小半瓶, 自然是醉的不省人事。
隻是他醒了之後, 程津南特彆叮囑他,以後彆喝酒。
特彆是在外麵, 跟那些圍棋界的人在一塊的時候,千萬彆喝。
裴以恒隻當是自己酒量太差,他們這麼叮囑的。之後他也確實少喝酒, 雖然職業棋手裡好酒的人不少,但是裴以恒卻很少沾杯。
畢竟酒這東西, 不僅傷身,而且傷腦。
算起來, 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喝醉。
裴以恒進洗手間洗了個澡,腦袋似乎比剛起來那會兒輕了點兒,但還是有點兒昏昏沉沉。等他洗完澡之後,用乾淨的毛巾隨便擦了擦頭發,就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而等到他看見手機上,程津南和高堯各十幾個未接電話的時候,他手指微頓。
待他點進微信的時候,把他們兩人之間發的聊天記錄重新看了一遍。
特彆是看見貼吧那張照片,就是他把卡遞給藍思嘉的時候,唇線微抿。其實他昨晚去的時候,就沒戴口罩和帽子,顏晗說的對,如果他想要適應大學生活,早晚有這樣的一天。
他正思索著的時候,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簡槿萱這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著。
待他接通時,還未開口,那邊先笑出聲了。
簡槿萱說:“我還在想,我們小少爺的微服私訪還要多久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曝光了呀。”
裴以恒聽著她幸災樂禍的聲音,聲音沙沙道:“還有事兒嗎?沒事,我先掛了。”
“怎麼跟師姐這麼冷淡,我是來告訴你,恭喜你,又喜提熱搜。”簡槿萱語氣輕鬆隨意,反正就是一副我終於看到好戲的口吻,她說:“還有棋院的領導都已經打電話給我了,說讓我勸勸你,儘早回來參加比賽,要不然你世界排名第一的位置真的保不住了。”
裴以恒的名字一掛上熱搜,簡槿萱這邊就有無數人來打探消息。
既有圍棋界的前輩,也有跟她平輩的,當然還有跟裴以恒一代的棋手。簡槿萱比裴以恒大六歲,二十五歲這個年紀在圍棋界也算是個前輩了。
她性格疏朗,平時交友甚廣,而且誰都知道她是裴以恒的嫡親師姐,找她打探消息準沒錯。
對麵陷入沉默。
就在簡槿萱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對麵淡淡開口說:“不知道。”
裴以恒望著麵前的水杯,他的手指搭在杯子上,他垂著眼瞼,低聲說:“我也不知道。”
就像是在尋找一個一個答案。
從前他喜歡圍棋,有種強烈的勝負欲,以至於他的人生似乎隻剩下圍棋。他除了打小認識的發小之外,再也沒什麼其他要好的朋友。
從小學開始,彆的孩子周末可以玩耍,他就是在下棋。
他過早地進入了成年人的世界,彆人的童年是彩色的,他的童年隻有屬於他的黑白。
其實父母並沒有逼迫他專心圍棋,而是他喜歡,是真的喜歡。
在他看來,童年時候那些孩子們的遊戲,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圍棋。對於他來說,這世上再沒有比圍棋更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當過於專注時,總會忽略身邊的人。
等他回頭再看的時候,似乎陷入一種自我否定,他這麼喜歡的圍棋,真的就是他的全部嗎?
簡槿萱是知道他的症結,一向疏朗的人,都難得心思敏巧地說:“阿恒,你知道嗎?其實我最羨慕的人就是你。”
“對我們而言,投身圍棋,就像是既定的命運那樣。而阿恒你,也是注定要站在山頂的人,你才十九歲,就已經拿到了好多人一生都無法奪取的成就。”
“所以阿恒,去享受你的人生吧,即便看不見未來,但是既然認定了自己的選擇,就走下去。”
簡槿萱的話,直到她的電話掛斷,依舊還是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後來就是班長小心翼翼地發來微信,告訴他,今天早上老師點名。但是讓他彆擔心,雖然他沒來上課,班裡已經有男生幫忙喊到了。
班長末了,還小心翼翼地附上了一個醒酒小良方。
裴以恒望著手機上的醒酒小良方,輕笑了一聲,隻是他轉頭時,就看見餐桌上壓著一張紙。
“冰箱裡有我做的醒酒湯,醒來後,一定要喝,涼飲,不用再熱哦。”
之後裴以恒走到冰箱裡,拉開冰箱門,就看見一個玻璃小罐,上麵貼著一張便利貼。
“烏梅蓮子醒酒湯。”
裴以恒看著便利貼上,畫著的大大的微笑,唇角勾起。
等他喝完,換了衣服,準備回去上課的時候,剛打開門,就看見從電梯裡出來的少女。
“老師,你還收不收我啊?”
裴以恒站在原地,腦海裡想著剛才簡槿萱對他說的話。
如果說以前他的人生隻有圍棋,可是這一刻,他開始有了彆的。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顏晗,低聲說:“你過來。”
顏晗慢慢地走過去,等走到他麵前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點兒糾結,似乎在想著,要是萬一他不打算收我當學生,我究竟該怎麼說服他呢。
結果她剛在他麵前站定,眨了眨眼睛,低聲說:“你真的是裴以恒嗎?”
可是話音剛落,男人伸手將她抱住,他一隻手扣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脖頸處,力道極重地將她帶入了懷中。
顏晗的鼻尖猝不及防地壓在他的胸膛。
那樣的溫熱的氣息,跟昨晚的一樣,是獨屬於麵前這個人的。
他身上還帶著清爽乾淨的味道,淡淡清冽的香味,那樣誘人,仿佛能迷亂了人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