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顏晗望著離去男孩的背影, 誰知裴以恒往旁邊走了一步, 正好擋住她的視線。顏晗本來沒在意，還好奇地問：“他也是職業選手嗎？”
誰知裴以恒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低聲說：“來了, 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
顏晗：“沒關係, 你這不是來了嘛。”
裴以恒似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顏晗被他看得有些愣住，又想起剛才他那句, 這是我女朋友。
顏晗腦子裡閃過一個不像話的念頭, 她伸出細長的手指, 指尖戳在他身上的乳白色大衣上，低聲道：“阿恒，你剛才是不是在宣誓主權呀？”
“什麼？”裴以恒淡淡道。
顏晗還想再搗亂，誰知裴以恒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格外寬厚，幾乎能把她的手包住。
他低頭看了一眼, 輕聲：“怎麼這麼涼？”
說罷，他的指腹在她手背輕輕磨蹭了兩下。
顏晗抿嘴，再不說話, 臉上卻都是笑意。
這是她第一次來棋院，還挺激動的。以前她學圍棋純粹是因為功利性，並不關心圍棋。可是如今她因為裴以恒, 想要更多的了解這項他深深喜歡著的運動。
特彆是走到一麵榮譽牆上時, 像是經曆著一整個時代。
最早期的黑白照片, 裡麵的人衣著樸素，神色堅定。一幅幅照片看過去，是中國圍棋一代又一代的國手。
“這位是你老師，江不凡九段。”顏晗在看見一個照片時，有點兒興奮地說。
裴以恒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那是江不凡贏下第一個世界冠軍時候拍下的照片。
他點頭，但隨後望著顏晗，輕笑道：“你認識？”
“我可是上網搜過的。”顏晗下巴一揚，眉宇間帶著那麼點兒得意。
當他們慢慢往後走的時候，顏晗又開心地說：“這個是你師兄，宋明河九段。”
顏晗往前走了一步，認真望著麵前的照片。
照片上宋明河正拿著獎杯，對著鏡頭，笑得一臉憨厚溫和。
“這是大師兄第一次拿國內冠軍的照片。”裴以恒點頭，這一次他已經顯得不那麼驚訝了。
顏晗又往後走，終於，她像是找到了似得，鬆了一口氣。
她說：“前麵都沒什麼女選手的照片，我害怕沒有你師姐呢。”
簡槿萱一頭乾脆利索的短發，明明是下圍棋的姑娘，可是卻透著一股英姿颯爽的勁兒。她眼睛望著鏡頭，眼神中亦如前麵所有出現的人那樣，堅定又執著。
裴以恒同樣望著這張照片，低聲說：“這是師姐參加的中蘭杯比賽，她是曆史上第一個進入四強的女選手。”
圍棋這項運動，雖然有專門的女子圍棋比賽。但是世界大賽是並不分的，隻不過相較於男選手驕人的戰績，女選手的成績並不太突出。
可每年都會有女選手參加這些比賽，她們一次又一次地證明著自己。
顏晗輕聲說：“她是世界上最年輕的圍棋八段。”
如今各國棋院的規則有所更改，不少棋手在拿到世界冠軍之後，段位會直接升至九段級彆。
女棋手中成為九段的人，全世界不過三位，實屬鳳毛麟角。
而八段選手也並不多，不少選手在三十歲之後，才能晉升到八段。簡槿萱二十六歲成為八段，可謂震驚棋壇。
顏晗慢慢往後走，直到她在一張照片上停下來。
在照片牆前麵，她看過好多人舉著獎杯的照片，那一刻的榮耀與輝煌，被定格在相片中，也永存與這黑白世界裡。
偏偏這張照片裡的少年，他坐在棋盤旁，手指上捏著一枚黑棋，正準備擺在棋盤上。
他的眉眼依舊是少年模樣，可是整個人看起來極沉，那種透著照片就能叫人感受到的沉穩淡然。
這個模樣，顏晗看了好多遍，可是每一遍，她都會沉迷其中。
顏晗站在這張照片麵前，看得認真，一旁的裴以恒朝她看了一眼，本來淡然平靜的表情，硬生生被染上了幾分說不出的情緒。
裴以恒沒有開口，他知道會有很多人會專門站在這裡看他的照片。
可是顏晗跟所有人都不同，看著她此刻的神色，裴以恒心頭有幾分說不出的羞澀。
對，就是這份叫他說不出的不好意思，讓他安靜地站在她身邊。
還是顏晗率先轉頭望向他，輕聲說：“這是你什麼時候的照片呢？”
“十六歲的時候，我中盤大優，眼看著就要拿到第一個世界冠軍……”
說到這裡，裴以恒頓住。
顏晗一愣，因為她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看過他的人生履曆，知道他六歲學棋，九歲拜師，十一歲定段，直到十七歲拿到第一個世界冠軍。
此刻他說這是他十六歲時的照片……
她側頭望著他。
裴以恒目光還停留在牆壁的照片上，他說：“我被翻盤了。”
短短地五個字，卻道不儘一個少年當時的絕望和無助。哪怕是沉如裴以恒，在最後也隻能眼看著大勢已去，唾手可得的冠軍，化為泡影。
在運動員的生涯之中，多少人看到了逆風翻盤時的精彩和堅持。
卻從沒在乎過被翻盤之人的心情。
顏晗安靜地望著他，她無法想象到那時候的他，該是怎樣的心情。如果不是太過深刻，他也絕對不會選擇這張照片出現在這裡。
這個牆壁是記錄著棋手最重要的時刻。
很多人選擇了記錄自己的榮耀與輝煌，唯有他，記住了曾經的失敗。
隻要他從這裡經過一次，就會看見這張照片，也會深深地提醒著自己，要記住。
顏晗想了想，輕聲說：“阿恒，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學圍棋對？”
不是因為喜歡，是因為想要贏過爺爺而已。她曾經並不喜歡圍棋，隻是把它當作工具而已，是為了達到她自己的目的。
挺利己的。
“可是因為你，我想要重新認識圍棋，想要認識那些為圍棋一直努力的人。”顏晗看著他，聲音格外甜軟：“你把自己很小時候就喜歡上的事情，當作自己一生的事業和目標。真的，我特彆羨慕你。”
顏晗突然伸手捂了下臉，低聲說：“我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呀。”
裴以恒安靜地望著她。
終於，顏晗再次開口說：“我就是希望你能一直喜歡圍棋，哪怕有輸有贏。我知道贏很重要，可是沒人會是永遠不敗。所以即便輸了，也彆太過自責。我知道失敗很重要，應該要記住失敗。但是我希望你有時候也可以試著忘記失敗。因為你已經足夠好了，不需要再讓你自己背負著更多。”
“反正不管輸贏，我永遠、永遠、永遠，都是支持你的那個人。”
這一次，裴以恒笑了下，他往前走了一步，竟是直接抱住了她。
走廊裡格外安靜，四下無人，可是顏晗心臟還是像漏了一拍似得，猛然頓住。她下意識地望向周圍，剛想輕聲提醒她，這是在棋院呢。
可是裴以恒已經鬆開她。
他垂眸望著麵前的人，當初棋院要選照片放在牆壁上的時候，挑了很多張他奪冠的照片，他都沒有選。
這張照片，是他親自選定的。
當年對弈之後，雖然周圍不少人都試著安慰過他。哪怕是之後他如願拿到了世界冠軍，可是這場失敗，依舊會懸在他頭頂。
時常在提醒著他，失敗的滋味。
但是這一次，少女甜軟的聲音，似是一縷春風，吹進了心底最深的那一處。
或許，忘記，也可以更好的前進。
*
熱鬨的春節仿佛還在眼前，可是一眨眼又進入了新的一年。眼看著二月到了，顏晗她們的短片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這一次，她們並沒有摒棄入圍賽的主題。
依舊是傳統文化，依舊是圍棋，依舊是那光華璀璨的黑白世界。
隻不過這一次她們將目光從圍棋棋手身上，轉移到了圍棋本身，棋子。
之前顏晗她們也討論了很久，本來是想要進行彆的主題，誰知顏晗偶然看到雲子的製作過程，被深深吸引。於是她跟宿舍裡的幾個姑娘一商量，大家都同意以雲子為切入點。
畢竟隨著現代文明的發展，很多中華傳統文化，反而漸漸沒落。
古有‘琴棋書畫’，可是偏偏棋道如今越發有些沒落，這項傳承至今兩千多年的運動，有些沉寂到，讓人忘記了對弈的樂趣，還有棋盤之上，你來我往的智鬥。
隨著比賽的臨近，她們再次將最終短片呈遞上去。
這次大賽，進入總決賽的一共三十二支隊伍，而a大則有兩個隊伍同時入選。一個自然是顏晗她們，還有另外一支則是藍思嘉所率領的團隊。
待三十二支總決賽短片再次上傳到網上，這次讓不少粉絲失望的是，裴以恒並沒有繼續出演這支短片。
之前因為孟可為自己的報道，當眾道歉過。
於是裴以恒的粉絲紛紛表示，你看，果然都是傳言。
“你看，我就說他們是普通學姐弟關係，謝謝學姐照顧我們裴九段，會支持學姐的短片噠。”
“這個短片還是講關於圍棋的故事呀，我覺得他們真的有關係。要不然，一般人誰會這麼推廣圍棋呢。”
“對呀，對呀。我覺得這個小姐姐顏值好高，真的特彆漂亮。人家真的很郎才女貌了呀。”
“拒絕，我希望小裴最好像李昌鎬那樣，三十歲之後再考慮結婚的事情。”
“對呀，談戀愛很容易分心的，你看看職業棋手裡，誰那麼早談戀愛的。十九歲的少年著急什麼，麻煩給我衝事業好嗎？中蘭杯，加油。”
“等等，我們裴九段要參加中蘭杯嗎？”
“啊啊啊啊啊，真的嗎？我老公要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