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帝王不得不靠著每日侍候新帝,努力讓其滿意來保全自己忠心的仆從和臣子。
由此也被沈行發現,他格外地在意這些人。
發現這一點後沈行就像拿捏住了他的軟肋。隻要一提“那蘇大人、李大人他們那裡負責看顧的人明天還在不在哪裡臣就不敢保證了”,吳非就會乖乖就範。
這天早晨吳非剛剛睡醒不久,就被沈行帶去了南書房。
“今天有故人前來拜見,我想陛下應該想見一見他們,所以同我一起去吧。”
吳非一路上還在想究竟是什麼故人,結果一進南書房就看到了候在哪裡的李陀螺、羅卷等人。
吳非:“……”
這段時間他都快把這幾位朋友忘了。
彆說快把他們忘了,他都快忘了自己進這關是做什麼的了。
南書房還是那個南書房,隻是吳非和沈行兩人的位置如今顛倒了一下。
李陀螺看到他們兩人如今的情狀也是愕然,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隻外出做了個調查任務的時間,再回來就改朝換代了。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雖然改朝換代了,但他一進南書房,看見的還是這兩個人。
四人紛紛向新帝行禮,然後李陀螺作為代表開始講述這幾個月來的調查結果——
李陀螺和虹霞深入當年那個山穀,經曆重重驚險和危機,終於查出了當年林樹遠及其部屬在山穀中遭遇了什麼。
原來雲**隊從一奸細手中得到了林樹遠部隊的詳細情報,於是就刻意下套,佯裝潰逃,將林樹遠引至那片山穀之中。
那片山穀被當地人叫做藏龍穀,一是因為附近的山脈形狀形似臥龍,二是因為常有獵人樵夫說在這山穀附近曾目睹真龍蹤跡。
林樹遠率隊追進山穀之中後,便被雲國的伏軍所包圍了。
但林樹遠的部隊極為驍勇,竟然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雲國雖然占據了地利優勢,但也沒討到什麼便宜。白刃戰之下,雙方損耗都極大,鮮血生生染紅了他們腳下的土地。
這時候雲國那邊竟然鳴金收兵,全部退走了,而林樹遠這邊還剩一萬多的將士。他們損耗雖大,但也讓敵人付出了血的代價。
但這戰還是太慘烈了,林樹遠收拾殘部,便想帶部隊回去休整,可這時候他們發現,他們出穀的路被一個血紅色長條狀的巨大怪物堵住了。
這怪物的身形像是傳說中的龍,但渾身都血淋淋的,無論怎麼看都是某種邪魔。
嗅到生人氣息後,那怪物便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們衝來,瞬間又有一隊將士葬身此處。
林樹遠少年時也曾得到過高人指點,他當年救了一個老乞丐,老乞丐便傳他武藝,還傳給他十套陣法。但是老乞丐也曾在臨終前告誡他,無論什麼時候,即使他認為已經到了絕境,也不可用那第十套陣法,否則他就會走入真的絕境。
這麼多年來行軍打仗,前九套就夠他用的了,他也沒想過要用那第十套陣法。
如今見這個怪物難纏,眼看著餘下的將士們也免不了葬生於此,加上他方才就在後悔由於自己的優柔寡斷,沒有及時調整陣法,讓那麼多將士枉喪命於敵人之手,他最終下了決心,指揮殘部,擺出了他一直秘而不用的第十套陣法——屠龍陣。
傳說中此陣威力強大,甚至可屠神龍。
屠龍陣果然神奇,在此陣的指揮下,此時餘下的八千殘部竟然順利絞殺了那怪物。
然而怪事在這時出現了。
被他們殺死後,那怪物渾身的血汙竟然褪儘,露出金燦燦的鱗片和龍須,此時他們再看那怪物的屍首,發現那的確是條不折不扣的神龍!
這時神龍的屍首化為一道金光消散了,而山穀及附近的山脈卻劇烈地搖晃起來。
眾將士都驚疑不定,認為他們誤殺了神龍,必然會遭受天譴。
林樹遠勉強鼓舞了眾人士氣,又帶著殘部繼續往出走。
然而來的時候一切正常的山穀,在他們要離開時卻變得詭異起來。
先是穀中起了濃得化不開的大霧,再是每個人耳邊都總是聽到奇怪的聲音,後來又有許多人出現幻覺,甚至攻擊起身邊的同伴……
他們一連走了許多天,都沒能走出這片山穀,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打轉一樣。
而他們的糧食也快不夠了。
一天晚上,所有幸存的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裡是他們之前與雲國對戰時犧牲在此處的副將軍。
那名副將軍在夢裡告訴他們,他們中了雲國的計中計。
這片山穀其實大成王朝一條新生的龍脈所在地,而他們所斬殺的怪物就是龍脈龍氣所蘊化的真龍。
雲國故意把他們引誘到此處,讓他們將此處作為戰場,戰鬥中所產生的怨氣和鮮血便汙染了龍脈,也汙染了此處的真龍。但隻要不發生意外,龍脈自會淨化掉這些汙染物,真龍也會恢複正常。
可他們偏偏又在此時把真龍誤認為了怪物殺死。
所謂真龍,外來者甚至難以接近,隻有其所庇護的子民才可接觸到,雲國人再厲害,都捉不到這真龍一鱗半爪。而即使是成國民眾,普通人也沒有本事殺死真龍。
所以他們算計了身懷屠龍之術的林樹遠。
真龍一死,龍脈也就斷絕了。
有這條龍脈護佑,大成王朝至少也能再延續三百年,如今龍脈一斷,王朝怕也走到窮途末路了。
而且他們手裡沾了龍的血,龍殘留的怨念會追隨著他們,向他們複仇,這個山穀也不會放過他們。
夢的最後,那副將給他們指了出穀的路,卻說能不能出去就要看運氣了。
夢醒之後,林樹遠與眾將士精神更為恍惚,而他們果然也遭到了山穀殘酷的報複,等到他們終於回到軍營後,原本的幾萬大軍已經隻剩下三百餘人了。
所有人都對山穀中發生過的事絕口不提。
有人是出於私心——畢竟斷絕了王朝龍脈,無論有意無意,這都是死罪難逃。
也有人是出於公義——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如果王朝龍脈斷絕的事傳出去,被有心人做了文章,大成或許立刻便會走上末路,天下即刻便會大亂。
山穀的事就這樣成為了一個秘密,直到李陀螺他們重新進入了那個山穀,找到了林樹遠當年所留下的血書,並用潯陽子贈予的法寶回溯鏡看到了當年山穀中的舊事。
口說無憑,李陀螺他們也帶來了可以證明他們所言的各種證據。
如今新朝已立,翻舊朝的案就少了許多顧忌,會更容易一些。
拿到這些證據後,新帝即刻安排人手,為林樹遠翻案,公布當年的真相。
隻是他特意交代辦案官員,不要提及前朝龍脈被毀一事。
辦案官員是南滁國舊臣,一心向著新朝,聽到這道命令後他十分不解,特意求見陛下以確認:“臣愚鈍,為何不能公布前朝龍脈被毀之事?若此事公布,豈不更能佐證我朝得朝之正?”
新帝隻淡淡道:“鬼神之事,不可儘信。”
辦案官員於是懂了。龍脈之事玄之又玄,如果他們今天用這點來佐證前朝氣數已儘,他們是順天而行,過兩天豈不是彆人也可以用這點來造謠說他們的氣數已儘,又搬出一個新的朝廷?
辦案官員歎服,心想不愧是陛下。
然而沒過幾日的大朝會上,新帝便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原南滁王世子,如今的天下共主、一國之君在朝會上宣布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昔日登基,實乃時局所迫,為穩定天下不得已而為之。現成帝已尋回,我自當禪讓,還政於帝,儘為臣之本分。”
他口中的帝指的自然是舊帝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