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大將若是得知此刻第四個人的真實身份,事態一定不可收拾。
情報部門或許一早得知火拳離開新世界,卻沒有那份本事弄清這年輕人的航線,而隻要白胡子麾下二番隊隊長行蹤被確定,火拳怕是連阿拉巴斯坦都會出不去。
相信附近的海軍基地很快會傾巢而出,大軍壓境封鎖所有海域。
哪怕是僥幸逃了出去,之後,海軍方麵也要想方設法會引得火拳陷入險境,除了世界政府和海軍,還有無數急於成名的不法分子會象嗅到血腥味的野獸般追蹤而至。
還能有什麼比拿下四皇之一心腹愛將性命更容易揚名的事呢?
即便是火拳有令人忌憚的強大力量,如潮水般湧來的敵人,和綿綿不絕防不勝防的暗算,一個年輕人又能堅持到幾時?
一旦波特卡斯.d.艾斯有什麼不測,新世界白胡子海賊團必定有所動作,哪怕迫於形勢,白胡子也要為他兒子報仇,那老頭想按兵不動都不行。
海賊的世界就是這樣,定下的規矩被破壞了不立刻報複回來,之前種種努力就會白費,四皇之一白胡子偌大名聲和享譽世界的‘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白胡子海賊團成員’的法則,就此將不複存在。
波特卡斯.d.艾斯,一定想不到他自己的性命已經變得如此重要。
…………
雖然不知道這女人究竟出於何種心思,想從兩個海軍大將眼皮底下保護火拳,這份不知算不算愚蠢的勇氣也叫人刮目相看。
隻可惜,她一番心意到底白白浪費。
先不說他們這裡有個海軍將官,就是火拳,那衝動單純的小子也沒能領悟到她的好意。
看她的眼神帶著不滿和戒備,顯然是…因為被打攪了戰鬥而覺得被自尊心冒犯了吧?
真是…天真又愚蠢的小子。
想到此處,沙鱷魚忍不住多歎了一口氣,他因著舊日恩怨而深恨白胡子,不過也希望最後用自己的力量打敗對方。
謀奪算計鬼蜮伎倆,甚至躲在幕後適當煽動,這些種種不必親力親為也能達成目的的辦法,他拿手得很,敵人是白胡子的時候,卻不願意用上去。
那是褻瀆。
二十二年以來最接近海賊王寶座的大海賊,世界最強大的男人,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隻有用自己的本事打敗對方,才可能跨過那道障礙前往更高一層吧?
前往那個,出航開始就沒有一刻淡忘的目標。
抵達世界的儘頭拉夫德魯,登頂成為海賊王。
…………
嘛嘛~轉念一想就撇開腦子裡那些不必要的同情,沙鱷魚定了定神,眼睛落到當前他本該最關心的地方:
離開這裡的契機————那個年輕的女人。
她已經挪開擋在火拳麵前的身形,朝前走出一段距離,站在離三個人不遠不近的位置,仰著臉看漫無邊際的灰霧,眉宇間藏著說不出的古怪神色,象是被分了心,目光恍恍惚惚。
而…細細的看就能看清楚,她嘴唇輕輕龕動著,溢出的音調…卻是先前曾被打斷過一次的,無法辨認含意的…不知算是曲調還是吟誦。
淺淺的如蚊蠅振翅,音波溢出唇角,眼前的灰霧就出現變化,原本的無邊無限蕩起漣漪般波瀾,竟象是她口中的音域有某種力量。
許是被她眼底冷峻莊嚴的肅穆鎮住,在場餘下三個人男人,就算先前彼此敵視的風波未儘,也沒有哪個選擇出言阻擾。
連衝動易怒的火拳都安靜下來,怔怔盯著她。
片刻過後,灰霧被驚擾得四下散去,正中央明顯空出一塊四四方方和慰靈碑一般麵積的空白,四邊灰霧潮汐般聚攏在一處起伏不定。
盯著那片空白看了一會,沙鱷魚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梢————果然如她所言,是[門]。
海軍慰靈碑所用秘密文字,實際上組合起來毫無意義,沙鱷魚因此對藏匿在曆史正文中的某樣東西很感興趣,對此類密文極有研究。
他看不懂古代文字,不過身邊卻有能看懂的人,後期衍化的秘密字體,對那人來說也不是難事。
所以,慰靈碑碑文,沙鱷魚早已經知道,不過…到底是想不到,那些組合起來毫無意義的文字,竟然是這樣使用的嗎?
用聲音念出來,文字的發音才是真正的…
咒語嗎?
…………
隨著她輕緩柔和聲調念出最後一個音節,那扇經由吟誦自虛無裡產生的[門]徹底形成,帶起的震蕩消去餘波,這處空間明顯穩定下來。
待得此時,她才收回目光,回頭看了身後一眼,隨即漫不經心轉回視線,“沙鱷魚先生您說對了,確實是…咒語呢~”
這樣坦白倒是讓沙鱷魚愣了下,想了想就試探的點了點那塊空白,問道,“你看得懂秘密文字?”說話的時候又盯了在場的那海軍一眼。
先前那海軍的表現很明白,那是懂得內/幕的軍官,隻是不知出於何故竟會出現在前半段航線…
依著海軍的規則,知道越多的將官士兵,如果沒有強大背景或者身居高位,怕是不能活著離開馬林弗德。
為了確保機密不被外泄,這海軍將官能出現在前半段接近入口,想必除了背景,他本人知道的也不觸及核心。
而這海軍將官的神情也顯然,如沙鱷魚所料,知道慰靈碑的來曆卻看不懂秘密文字,若非如此,這將官現在不會整張臉都扭曲。
那模樣比起先前驚聞‘兩個海軍大將和一個女人不得不說的桃/色內/幕’更可怕幾分,簡直無法形容,相信就是看到地獄之門在麵前敞開,這海軍現在的表情也不會更難看到哪裡去。
這海軍將官,沙鱷魚記得她之前說過名字,蒙特雷還是蒙特什麼?總之,現在整個人抖得象下一秒就會斷氣,手裡捧著的電話蝸牛都拿不穩。
聲音更是…重傷垂死一樣,“安娜小姐為什麼看得懂碑文?這根本不可能!”
這樣說著,人一邊疾步趕上前。
見狀,沙鱷魚也不疾不徐邁開步伐,表麵看似平淡,卻分出一絲注意力戒備那海軍,因為對方實在————那樣擰緊眉心,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對海軍來說,對那些接受頑固思想的將官們而言,知曉不該知曉的秘密,無論是誰都立刻被劃入黑名單,是需要消滅的不穩定因素。
結果————餘下三人走到她附近,卻見她眼角斜乜,又飛快轉開注意力,很是無辜又不以為意的回答道,“看不懂,是我聽見的。”
…………
沙鱷魚腳下步伐猛地一頓,偏過臉,一雙暗金色的眼睛,看著身側這女人的目光,藏在深處冷靜的審視化作了…覬覦。
‘聽見’!
海軍大將著緊她的原因竟是這個嗎?
聆聽萬物之音?
若不是謊言,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如此資質落在海軍陣營…若不能收歸己有,那隻能趁著她羽翼未豐,搶先殺掉這未來的心腹大患。
…………
然而很快,她同樣敏銳的察覺了他的窺視,並且————涼涼的盯了他一眼,麵上滑過一絲古怪,複又曼聲道,“不是萬物之音,我聽見的是另一種聲音。”
彆有深意的停頓幾秒鐘,她接著這樣說,“活人聽不見的聲音。”
“歡迎來到異界。”
身形一頓,她回過身來,緩緩的露出笑容,以…格外詭異的姿態,迎接客人似的,“彆擔心,不會死的,等我弄清楚一些事大概就能回去了。”
笑意溫婉柔和,說的內容卻格外不負責任,“反正原本也出不去,當是一次另類的冒險好了。”
話說得真輕巧————自認一時不察竟掉進陷阱的沙鱷魚整張臉黑如墨汁,耳邊隨即聽見邊上另外兩人,火拳和那海軍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不過,好在他們三個人都有自知之明,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情勢下,想必憤怒是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也沒有哪個開口。
更何況,看樣子,即使他們抗議或者做出什麼她也不會在意,因為短暫的介紹之後,她就返過身,不緊不慢朝前走,連句交代也不給,更沒有回頭看他們是不是跟上。
…………
待得那人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沙鱷魚眯了眯眼睛,略略打量前方幾眼,隨即就快步追上前,眼角餘光裡,火拳和那海軍很快也緊隨其後。
一行四個人,依著她選的方向前行。
…………
[門]這一邊的景致說不出的古怪,藍天下大片茵茵綠地,他們出現的位置是一處綿軟斜坡頂部,身後,[門]開在空氣裡,半虛化敞開著,後方斜坡頂部往下綿延,更下方竟是海岸。
也就是說,這裡應該是島嶼。
古怪的是靜得厲害,彆說潮汐起伏的聲音,竟是連風都沒有。
綠地的儘頭有鬱鬱蔥蔥植樹,似是一般城鎮邊緣種植的防風林,樹梢林蔭縫隙裡偶爾能看見紅瓦白牆的住家。
不過到底靜謐得詭異。
…………
安安靜靜的走了一段路程,到得綠地中間部分,許是按捺不住,原本落在後方的火拳小子快步趕上前,和沙鱷魚一樣,走到她另一側比肩的位置。
“這裡是哪裡?你聽見誰的聲音?”
也不知怎麼,在沙鱷魚聽來,火拳小子,那樣不羈的年輕人開口時居然有些顫音,不是畏懼反而有些激動,仿佛是…有什麼令這小子無法平靜的事即將發生那般,神色似悲似喜。
接著卻聽得她歎了聲,“如果我是對的,這裡就是暫居地。”
她的視線落在前方,低緩的聲音,也不知說給誰聽,或者乾脆自言自語?
“慰靈碑的文字是以正確發音開出一扇門。”
“穿界門。”
“文字從出現開始就具備力量,正確使用特定文字甚至能調動原力,嗯~構建世界的最初力量,也稱之為‘法則’。”
“當然,使用‘法則’是傳說,不過,調動力量倒確有其事。”
…………
“有一種惡魔果實,超人係,以文字來達到目的。”沙鱷魚恰到好處開口,接下去說道,“你的意思,慰靈碑所用碑文,是以正確的排列來打開某一扇異界之門?”
聞言,她看了他一眼,目光裡倒是有些驚訝,頓了頓就點了點頭,“我說的異界,指的是…”
“亡靈居住的地方。”沙鱷魚錯開盯著她的視線,轉而看向前方,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說的暫居地,用詞可真柔和。”
她若是對的,他們一行四人就是在以活人之軀涉足亡者世界!混賬!說什麼彆擔心,那樣空泛的安慰哪個能放心?
到現在還有什麼不清楚的?沙鱷魚相信,另外兩個人,火拳小子和那海軍,甚至連隔著電話蝸牛喘息聲大得象中風的海軍大將都清楚。
這暫居地根本是…慰靈碑安撫的亡靈們,南海那些枉死的孕婦嬰兒在的地方吧?
她一臉輕鬆的朝著城鎮那邊去,是要‘弄清楚’什麼事?
簡直…不可理喻到極點。
想了想,到底沒能忍住心頭勃發的恨怒,沙鱷魚譏諷的笑了笑,開口,“活人聽不見的聲音,那就是亡靈之音?既然你聽得見,你不是活人?”
“這可是誣蔑呢~沙鱷魚先生。”她的聲音聽起來和氣得不得了,“因為經曆多了吧~對於那邊的聲音,總是特彆敏感。”
“你和死人打交道嗎?”沙鱷魚不依不饒,半是忿恨難消半是刺探,“海軍的領域已經觸及黃泉之鄉了?看來永生不死的謎題用不了多久也能解開吧?”
“您真愛說笑話。”她的眼角斜乜過來,一瞥之間眼底光芒流轉,異樣的神采轉瞬即逝,一瞬間的森冷寒意卻叫人觸目驚心。
沙鱷魚微微一頓,頃刻間又若無其事繼續邁動腳下————身側這人麵色如常,他卻心悸於那之前刹那間的恐怖感。
那一刻,她的目光遇上他的視線,這年輕女人的眼睛幽深靜謐,卻無端端叫人驚悚。
毫無預兆,當他提及‘永生不死’就觸發禁忌那般,仿佛被什麼無形無質的恐怖東西盯住似的,非常非常危險的感覺直接作用在潛意識。
明明是人類的樣子,言笑晏晏溫婉無害,沙鱷魚的見聞色也能感應到身側這人的呼吸和心跳,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片刻之前他竟有一種,咫尺間行走的是人形怪物一樣的感覺。
強大,凶戾,帶著無與倫比血腥氣息,呼吸間就能奪走數不清的生命。
可怕的…深淵儘頭爬出來的怪物。
…………
寂靜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一行四個人穿越綠地抵達城鎮邊緣。
她腳下略略一停,隨即偏過臉,視線滑過同行的三個人,在某個人身上微不可察停留幾秒鐘,最後卻平淡的移開視線,告誡一般開口,“說實話,我曾經在類似地方呆過,不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更何況這裡顯然不是同樣的地方。”
“接下來,你們要是不願意可以在這裡等待。”
說著眼睛微微彎了彎,笑意溫柔似水,“畢竟,我不能要求各位和我冒險。”
她的話叫三個人沉默下來,接著,幾乎是不經過考慮,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首先邁出一步,“我要到鎮上去。”
年輕人這樣說,聲音沙啞,音色竟是不容反駁一般,甚至帶著些惡狠狠的味道。
沙鱷魚遲疑片刻,挑高了眉梢,開口,“如果留下來?”
“我自然有手段保證你們的安全。”她似乎不覺得驚訝,很快給出周全答案,語畢卻又看向最後一個人,語氣倒是有些勸誡,“蒙特雷中校先生這次真是無辜卷入,您留下來以防萬一,如何?”
冷冷的哼笑一聲,沙鱷魚聳了聳肩,也不說話人卻徑直朝前走,他用行動回答她————她的保證,他半點也不相信。
而即使她保證了,那海軍中校也做出選擇,和大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