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魁梧身軀,一腦袋花椰菜似的卷卷毛,衣著還是當日那身,就是看起來皺巴巴的,象好幾天沒換洗弄得整個人有些憔悴的樣子。
他原本背對著門站在書桌前不知做什麼,此時門打開了,他側過臉…我才看清楚,卻原來他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軟皮本。
對上我的視線,他似乎愣了下,象是措手不及,卡殼一樣的表情顯得有點尷尬,隻是這人很快回過神,許是察覺我的視線焦點,他將手中拿著的東西藏了藏,那仿佛是潛意識動作…
當然,這位可不是呆住了會乾出什麼失態舉動的家夥,那異樣舉動轉瞬即逝,頃刻間,他神色自若的把手裡原本要藏起來的東西扔在書桌上,動作似是漫不經心。
————可惜的是,他的手指在撤離的這一瞬間,違背心意那般,指尖若有似無的摩挲著那本軟皮本的封麵。
視線一掃即過,下一秒我抬高目光,對上青雉大將投來的眼神。
許是一時被逮個正著有些難堪?這男人麵色裡滑過一絲赫然,接著,他的手指從軟皮本封麵上撤離,手腕一轉抬高了撓了撓頭發,故作無意的低聲道,“啊啦啦~安娜夫人。”
開口之後又沉默下來,象是在籌措語言,等了會才又繼續往下說,“我的青恰力修好了哦~”
他極力擺出一副很自然的樣子,也不知是給自己找台階下,還是打算混淆視聽,“可以帶夫人您去約會呢~要考慮考慮嗎?”
“我可是很有誠意呢~在島上等了兩天啊~夫人。”
…………
“不要。”我斷然拒絕,同時拿眼神鄙視這位…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海軍大將,青雉庫讚先生。
“啊啦啦~”許是沒料到會被如此肯定又迅速的否定,這懶散散的男人一愣,頓了頓,接著話音一轉,拿很是傷心的口吻,啞聲說道,“安娜夫人怎麼可以改主意呢?虧我這麼期待。”
說著說著,他一改神色,露出很刻意的…痞賴表情,慢慢吞吞拉長了語速,“那一天,安娜夫人的親吻可是讓我意猶未儘呢~”
被淩空投來的,表麵看似期待實則戒備森嚴的目光盯住,我嘖了聲,乾巴巴的回答,“女人改主意,不是很正常嗎?反正不要。”
當然,我不會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其實我已經看透你了哦~
這男人三更半夜悄沒聲摸上黃金梅麗號,仗著自己身手好不會被發現,於是他呆在藏書室————我不相信這位是來竊取情報,他不需要。
海軍本部,大將青雉,哪裡需要為了此時還不能算聲名鵲起的小小草帽海賊團費什麼心思,他在藏書室裡為的是…
確切的說,為的是幾息之前,他的手指流連不去那本軟皮本的主人。
我知道,那本如今被擱在他身邊書桌上的黑色軟皮筆記本,屬於妮可.羅賓,是她私人的東西,這段時間我常常看見她帶著它,也不知裡邊寫著什麼,她看著看著就會發怔…
想來不是記錄考古文獻資料的重要東西,因為小馴鹿喬巴曾經好奇的和羅賓一起它,許是那樣令得黑發的曆史學家出神的內容藏起在隱蔽地方吧?
或者隻有她看得懂某些秘密記號?依照人的慣性思維,越攤開的東西越不會引人懷疑。
總之,筆記本裡邊肯定有什麼不能言說的內容————之所以有這種肯定,是方才,我同樣看見青雉大將的神色不對。
他自己徹底清醒之前,眼神裡帶著說不出的恍惚,似是遺憾,似是掙紮…象是發現了某種秘密,眉宇間蓄著隱忍而喜悅的複雜神采。
青雉庫讚啊~等在這座荒島兩天,為的肯定不是我,而是那位被他冰凍起來的黑發美人兒吧?
不過,那種事實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嘛~對吧?
…………
大概是我這一刻的目光很…一言難儘?以至於讓這位敏銳的青雉大將從當中看出點什麼含意來。
短暫的靜默過後,他收了收故意擺出來的神色,身體微微往後靠著書桌邊緣,雙手插/進褲子口袋,漫不經心的姿態,隻不過語氣仍是很不著調。
“嘛嘛~算啦~我知道自己比不得薩卡斯基或者波魯薩利諾,安娜夫人拒絕我也是情理當中的事。”
說到此時他停下來,視線若有似無滑過後方的艙室門,隨即收起,目光對上我的,這海軍大將那雙黝黑的眼睛,眸光深處浮出幾絲銳利寒意。
“有件事我很好奇呢~安娜夫人。”他壓低了音量,沉厚的聲線中隱約生出冰冷冷的音域,“為什麼您會察覺到我?並且,此刻這艘海賊船的存在感…”
“是安娜夫人您的傑作嗎?”開口的同時他支起身,離開斜倚著的書桌,不疾不徐踱過來,高大的身軀俯低些,挾著絕對的壓迫氣勢,居高臨下俯視。
“身為食人異種,鬼族女王的特殊力量。”
“船上其他人哪去了?或者說,是您展開的領域隔絕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我抬高視線,靜靜盯著站在一米距離外,仗著非人類身高低頭盯著我的這個海軍大將,想了想,微笑,“您擔心我吃掉所有人,是嗎?”
我想,我能明白這位青雉大將一番沒頭沒腦的話,究竟所謂何來,因為連我自己都驚訝。
這艘船,黃金梅麗號上其他人的氣息消失無蹤,從那道不知名的存在感出現開始,我就找不到草帽家全員,象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屏障隔絕。
領域,青雉大將的形容詞倒是貼切,隻不過…不是我。
當然,他不會相信,這男人察覺不對勁立刻質問,想必對他來說,鬼族…才是第一懷疑對象。
算啦~
想了想,我歪了歪頭,拿眼角斜乜他,頓時也笑得更…鬼氣森森,“可是對我來說,青雉大將您才是頂級美味呢~”
被懷疑什麼的…我不會生氣,但是肯定要報複回來的啊~
有仇當場就報掉,才是正道。
…………
“嗯?”彎腰逼近的這人眉梢挑了挑,有些兒困惑的樣子,頃刻間又恍悟過來似的,含糊不清的嘟囔幾聲,人跟著慢慢俯低,“要親親嗎?可以哦~”
“還可以更近一步呢~畢竟,安娜夫人如此美豔——”
他湊到很近的位置,咫尺間的一雙眼睛,目光微不可察巡視,眼底眸光森冷,和他嘴裡說出的話,意義截然相反。
言語內容曖昧不清,盯著人看的視線,眼神裡卻滿是蓄勢待發的殺意。
“蒼龍是最美麗的鬼,每個見到她的男人都會被迷惑,心甘情願奉/獻一切,這可是你們鬼族守護獸說的哦~現在我相信了呢~”
相信你個大頭鬼!你妹的會被迷惑!我麵色一獰,腳下果斷地往後退開一步,無比嫌棄的開口,“您刷牙了嗎?青雉大將!”
他說在島上等了兩天,這座島是荒島啊荒島!衣裳沒換洗皺巴巴的看起來能生蘑菇,相信從馬林弗德翹班出門散步的這人,肯定沒帶多少生活用品吧?
牙刷帶了嗎?毛巾帶了嗎?
刷牙了嗎?洗臉了嗎?洗澡了嗎?一身臟兮兮的彆靠近我啊!
被憤怒質問的男人動作猛地停頓,似乎真的愣住,睜圓了眼睛,表情卡殼在某種很古怪的波段。
隔了會,再次接收到我丟過去的碩大白眼,青雉大將這才回過神似的,嘴角微不可察抽搐幾下,隨即慢吞吞直起身,重新拉開彼此的距離。
…………
接下來是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以及兩人四目相對的麵麵相覷。
良久,他幾不可聞的歎了聲,複又低聲開口,“我現在大概能了解,安娜夫人的魅力究竟在哪裡。”麵色裡仍是帶著些陰鬱,看著人的視線卻少了冷銳,甚至稱得上平和。
先是說了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緊接著就改口,進入正題,“見您的反應,我想領域驅逐的是我吧?為了保護那些海賊。”
“既然如此——”
他重新返身折回書桌那裡,又一次沉身靠著桌子邊緣,施施然,不緊不慢的開口,“單獨相處,有些話也不必擔心會被海賊聽見。”
“安娜夫人打算從此跟隨這幫海賊成為通緝犯嗎?”
他很快提出一個極度尖銳的問題,停頓幾秒鐘,細細看了看我的臉色,再次問道,“哪怕僅僅是暫時同行,安娜夫人您就沒考慮過將來的立場嗎?”
“您的孩子身在馬林弗德,如果不出意外,她將是海軍未來的大腦。”
“而您此時的行徑————會為她造成某種…”
到得此時,他慢慢垂下眼簾,仿佛是出神的盯著下方足尖那塊方寸之地,沉默片刻才緩緩的說道,“世界政府與海軍本部不可能接受一個與海賊關係密切的人成為核心,哪怕她的資質頂尖。”
“要知道,即使瞞得再緊,您的行蹤也藏不了太久。”
…………
“這是威脅還是勸告?亦或者兩者都有?”我反問了一個問題,在這位海軍大將尚未說完全部之前,“我該心存感激嗎?”
聞言,他抬起視線,眼底冷銳厲芒轉瞬即逝,“看來,夫人您做出選擇了呢~”
唇稍微微挑高少許,笑意裡染上幾絲烽火硝煙,“極度厭惡被人支配,夫人您的真實性格與調查報告顯示的差距懸殊,是瞞得太好,還是,塞什爾島一行失蹤後,夫人您在外邊改了性情?”
語畢,微眯起眼睛,神色不明的靜靜盯著我看,良久,這人方才聳了聳肩,繃緊的語調鬆弛少許,“畢竟也與我無關,既然您不願意跟我走,接下來的目的地——”
“是七水之都吧?”他轉開視線,懶散散的笑了笑,“倘若改變主意,您可以搭乘海列車去往春之女神聖白楊鎮或者美食之都基普,從那裡聯係海軍。”
“當然,您想做什麼沒有誰會乾涉。”
“我隻奉勸您一句。”眉宇間飛快滑過…仿佛是掙紮與遲疑的神采,沉默片刻才歎了口氣下定決心那般繼續往下說,“要小心,來自黑暗的訪客。”
…………
丟下一番令人無從分辨是否帶有敵意陷阱的話,之後,青雉庫讚大將重新起身,象是這次登船真的是為著我來的那樣,如今達成目的,他也擺出一副立刻要告辭的架勢。
“我離開之後安娜夫人才會解開領域吧?”
“說起來,鬼族的本事真是神奇,連我都沒有察覺到您是如何發動——”
“身為女王的夫人您,同時也是自然係島島果實能力者,原本應該被惡魔果實和霸氣克製的鬼族居然能作為能力者存在,並且任意轉換使用力量,是已經可以消除製約了嗎?”
他斜睇我一眼,隨即慢悠悠繞過我,往艙室的門走,“嘛嘛~鬼族守護獸還是有所隱瞞啊~”
“對了——”原本已經走過去的人忽然又一次停下腳步,回過身,看著同樣轉過去打算目送他的我,上下打量幾眼,目光最後停在某個位置,看了又看,眼神漸漸變得古怪,“您負傷了吧?因此本能覺醒需要汲取生機?”
他看個沒完的位置,恰是被京樂春水拿斬魄刀捅個對穿的地方,我的鎖骨附近。
我知道瞞不了太久,畢竟靈魂重傷後牽連生命體征不穩,隻不過…我總覺得他有此一問,肯定不是因為關心我的健康。
“哎呀呀~這樣我倒是…”他一邊抬手撓頭發一邊笑得很…流氓起來,“可以讓安娜夫人多吃一些呢~隻要彆榨乾就好。”
“滾!”我一言以蔽之。
同時,瞪著這位海軍本部青雉大將的眼神,頓時凶神惡煞————你妹的多吃一點!你妹的彆榨乾就好!你以為鬼族的‘進食’是什麼!滾床單嗎?
你個海軍大將彆這麼不知廉恥好麼!
知道的是明白你這是擔心妮可.羅賓的生命安全,隻怕你那黑發美人兒和我共處一室的時候不小心被吸取生機。
不知道的會覺得你就是個色/鬼啊!滿腦子se情廢料嗎!
滾滾滾!
…………
我一臉青麵獠牙,恨不得直接一個銷/魂/撩/陰/腿,結果這男人反而露出有點放鬆的表情?隨即又笑了笑,什麼也沒在意的樣子,慢吞吞打開門就走。
片刻過後,晚一步追出去,我隻來得及看見對方高大背影在通往上方甲板的樓梯一閃即沒,速度極快,確實如他自信的那樣,若不是此次意外,草帽家不會發現自己的船被不速之客造訪。
站在原地等了又等,直等到他的氣息完全消失————頃刻間,封鎖空間的蒙昧感驟然失去。
毫無預兆的,真實世界的感覺重現。
皺了皺眉,我掉頭看向發出動靜的方向:青雉庫讚消失的刹那間,幾乎同時,走廊另一端響起腳步聲,與低低的交談。
可那不重要。
已經從拐角處轉出來的黑發曆史學家不重要,與她並肩而行的三刀流劍士也不重要,哆哆嗦嗦怕得不得了的長鼻子狙擊手,同樣可以忽略。
關鍵是…幾秒鐘前,在他們前行的方向上,險險與他們撞上卻在瞬間融化的那道透明影子…
小小的,穿著打補丁雨傘狀鬥篷的孩童…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