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
他說自己可以陪她等。
話音落下之後, 薩卡斯基忍不住有些驚訝,為他自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最終決定,‘等待’, 如此溫軟的決策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要知道,一直都是身後有人努力跟隨他的腳步,他從來沒必要回頭, 自然也沒有等待彆人的習慣,無論是公事還是私生活。
在公事上,身為海軍大將, 他的身後有嫡係心腹,有數也數不清的追隨者,他的麾下, 上至精英將官下至普通士兵都奉行優勝劣汰,跟不上他的腳步就會被湮滅,他沒有留意任何人, 因為多得是填補空缺的後起之秀。
至於私生活, 更沒有哪個女人有資格讓他等。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換成其他哪個人處在她的位置上,聽得他的許諾,是海軍的話估計要痛哭流涕誠惶誠恐, 要是女人…
嗯~好吧~根本不會有彆的女人可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當年到現在, 能讓他破例的隻有眼前這一個。
…………
轉念之間,薩卡斯基又被因她而記起的陳年舊事當中,這一瞬吉光片羽般滑過的熟悉感弄得不自覺的愣了下。
恍惚間, 隻覺得此時此景有些微妙的熟悉感,依稀仿佛似曾相識,幾乎快要遺忘的印象裡,似乎有哪個片段和現在有一兩分相似…
這人睜圓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子眼神專注又帶著淺淺迷惘,刹那間喚醒某個模糊的記憶,也叫他盯著她看得一時入了神。
他和她兩人目光相彙,薩卡斯基從咫尺間這人的眼睛裡看見了久遠的迷離夢境,散發著纏綿悱惻味道的記憶自意識海深處升騰而起。
那些隔著漫長時光的舊事,令人難堪的境地,生死一線的掙紮,暗無天日的奢望…
是了,薩卡斯基心想。
微妙的熟悉感來自他的記憶,他和她初相識那一年,他同樣不假思索說過類似的話,‘他有的都可以給她’,和‘他可以陪她等下去’,彼時與此刻一樣,都是承諾。
隻是當年那個承諾隨著她忽然消失而不了了之,到如今…他說的話,加上舊年沒來得及兌現的,無論如何他都會實現。
人生在世一諾千金,男人許下的誓言,自然要履行。
片刻之前因鬼使神差脫口而出的一個‘等待’允諾,進而被打亂的那些謀算,他開口之後心頭掠過的遲疑和猶豫,忽然消失無蹤。
許是心境的變化,薩卡斯基隻覺得自己的眼中,前一刻還覺得又呆又傻的這人,這時候看起來就可憐兮兮的叫人心生憐愛。
男人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女人總是有著無窮的耐心,以及完完全全的束手無策。
他對她,也不例外。
她不知道,他的願意‘等’,許下承諾的同時他可能失去什麼。
他和她所在的世界局勢變幻莫測,權力更迭某些時候隻需要把握好機遇,身在海軍陣營的權力金字塔頂端,他的回歸時間是早是晚,甚至會影響到他能否更進一步。
海軍大將之後更上一層的權位…那是薩卡斯基半生的野心,他也自信那份實力站在頂端。
眼前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他卻魔障了一般。
不過算了,失去什麼和得到什麼,其中如何計較,值不值得,實際上取決於每個人自己。
至少,對他來說,無論他將因此失去什麼機會,比起等到她,失去了也都值得。
…………
然後————為什麼這家夥毫無反應?
哪怕不是高興也好,至少不該是直接這麼發起呆來,簡直————細細打量咫尺間這人幾眼,薩卡斯基發現她的毫無反應是因為愣住,象是看見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居然發生了,以至於她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愕然。
↑↑↑這是怎麼回事?!
薩卡斯基嘖了聲,心頭頓時浮出幾絲難以言說的情緒,這人的模樣刺眼得很,簡直象小兔子被逼到懸崖邊緣自覺已危在旦夕忽然又發現追獵者吃草一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似的。
他的話就這麼出乎她的意料?
或者該說,他的‘願意等’就讓她這麼驚訝?
她的呆滯叫他忍不住猜測,在這人心裡,他究竟是如何偏執冷血又殘忍無情?
確實,他在對待敵人的態度上一貫秉承趕儘殺絕作風,治軍的手腕也鐵血,可是海軍將領們又有哪個有心慈手軟的好名聲?
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們身為將領,哪怕為了自己麾下士兵少一些犧牲,對敵時也必須除惡務儘,免得給敵人臨死反撲的機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她在馬林弗德生活十幾年,又服務於海軍綜合醫院,那些事怎麼可能不知道。
更何況,他的冷酷從來沒用到她身上過,哪怕一絲一毫也沒有,即便是一開始她身份未明時,他也始終以禮相待,她卻一直戰戰兢兢到畏懼的程度,簡直不可思議。
薩卡斯基不明白,為什麼這人會這樣怕他,當年到現在,每每麵對他時,她總是小心又謹慎,偶爾還會拿驚懼的眼神偷瞄他,象是一個不留神他會咬她一樣。
簡直就是不識好歹,讓他泄氣又焦躁,真是個…
…………
想了想,薩卡斯基毫不猶豫的把一個‘白癡蠢材’標簽狠狠貼到眼前這人頭上。
接著,忍不住更鬱悶。
哪怕不必又驚又喜,至少也該給他點反應吧?就這麼呆愣愣站著,象聽到的不是許諾而是他給她挖了個陷阱一樣…簡直叫人怒從心起。
他不會真正生她的氣,可也不妨礙他因此做出什麼失態的事。
大概是他恢複的記憶裡摻進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人生經曆吧?以至於讓他…同樣找回了被半生軍旅生涯磨平的焦躁脾氣。
相信她也察覺到他變得喜怒無常,可她不知道的是這部分陰晴不定隻會是針對她————因為他對她束手無策,行為當然會大失水準。
…………
等了會一直沒等到想要的反應,於是,他的耐心飛快耗儘,哪怕是這會她依稀仿佛終於回過神來,也沒讓他打消忽然冒出的惡意盤算。
咫尺間這人鴉羽般的眼睫緩緩眨了眨,薩卡斯基隨即陰沉沉的朝著她逼近一步,在她的視線焦距對上他的時候,一字一頓的問道,“所以,你的回答呢?至少該說‘謝謝’的吧?”
↑↑↑雖然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的,從來不是一份謝意就能滿足…
不過,作為沙場征戰半生陰謀詭計信手拈來的海軍赤犬大將,薩卡斯基很清楚,此時並非最佳時機,一來他和她身在異世界,二來…她還沒有完全放下戒心。
好獵手都知道,獵物完全放下戒心之前,稍稍不慎都會前功儘棄,隻有絕對的耐心才是取得最終勝利的關鍵。
他等了許多年,當然不在乎多等一段時間,最後他終究會得到她,所以也不爭這一刻。
…………
“誒?”她許是被他含怒的質問弄得驚了下,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謝謝您!”說話時態度之誠懇,語調之真切,就像真的是懷著十萬分感激那樣。
可他哪裡會上當,或許彆的男人會,他卻一定不會,他很了解她。
薩卡斯基很早以前就想明白了,早年她失蹤後,接下來的許多年裡,他曾經反反複複回憶和她共處的那段時間,她的溫柔假相,也早就被他經過無數次回憶之後一點點剝離。
他知道眼前這女人喜歡裝腔作勢,披著賢良淑德的外皮欺騙世人…從認識那年到現在就沒變過。
他早知道,所以————薩卡斯基又哼了聲,冷冷的說道,“不過是敷衍之詞,你的小伎倆也隻能哄一哄唐吉訶德海賊團那幫被欲/望衝昏頭的男人,休想我會上當。”
再一次逼近到她麵前,目光錯也不錯看進這人一雙黑白分明的透徹雙瞳,短暫的靜默過後,壓低了聲線,他懷著惡意,開口,“如果是真心感謝,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誒?誒?”她又一次呆了呆,隨即沉默下來,也不知是被他的態度弄得怔住,還是正在想究竟怎樣才是所謂‘誠意’。
他也不著急,靜靜看著她,耐心的等著。
這次是他強詞奪理,他知道,可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薩卡斯基已經如鯁在喉許久。
關於這人和唐吉訶德家族乾部們的那些傳聞。
找到她之後,他留意過她對奴隸角鬥士們那些話的反應,當時從她扭曲了整張臉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傳言或者有誇大其詞的成分,不過他更知道,那其中也有真實。
這人總能莫名其妙的吸引男人,想想馬林弗德那邊幾位對她至今念念不忘的家夥就知道,她的魅力不容置疑。
薩卡斯基相信,先前解放的奴隸角鬥士們口中,自德雷斯羅薩王宮傳出的那些事,扣掉匪夷所思的荒誕情節,唐吉訶德家族乾部們不止一位對她有興趣,這一定不是謠言。
他又嫉又恨,失去她的蹤跡直到重逢這期間的種種擔心早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焦慮和忿恨,屬於男人的情緒,珍藏的寶物遭人覬覦的,恨怒。
他忍耐許久並且極度克製,因為知道今日德雷斯羅薩王國正在發生和即將到來的一切,他對諸多混亂彙聚後產生的結果知之甚詳。
唐吉訶德海賊團那幫惡棍注定失敗,或許稍候他可以找時機借刀殺人,憑著他提前知曉的事件經過,想從中動點小手腳以達到目的輕而易舉得很。
不過比起乾掉敵人,現在,薩卡斯基更樂意找這人的麻煩。
至少要給她點教訓,好叫她深刻體會一次並且記著————彆輕易挑逗男人,哪怕是無意識的誘惑也不可以。
…………
他計劃得好,可惜的是現實總是意外頻發,片刻過後,薩卡斯基沒有等來她的回答,更也沒機會順勢把他的惡意盤算付諸行動。
一瞬間,毫無預兆的巨響過後,龐大而危險的沉重壓力徒然迸發,濃稠的力量相互碰撞激得空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
前一刻還正一臉苦惱的這人驀地轉過臉,精準的找到那股可怕氣勢的中心點,下一秒她又從原地消失,墨黑衣擺一閃即逝,眨眼間就站在十幾米外一處半人高的欄杆前,手扶著欄杆朝外邊看。
薩卡斯基眼底眸光微微一閃,站在原地等了幾秒鐘方才不疾不徐的跟上去。
真是不巧,他想,這陣異動的始作俑者,果然不討喜得很,偏生選了這麼個時候爆發,引走她的注意力不說,還讓他錯失一次機會。
不過算了,在和她有關的事情上,他有的是耐心。
…………
片刻過後,他走到她身側,意興闌珊的順著她的視線看出去,隨即見到意料中的一幕:他和她身在建築物半開放式的回廊裡,欄杆之外的下方正對著競技場。
此時正是c區競賽的高/潮。
一百三十九名參賽者的c區競技賽,最激烈的一次對決。
這次的塵埃落定,將是出線者的產生。
看客們隨著播報的戰況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這幢建築物內視野開闊的角落站滿了觀戰選手————也因為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賽事上,薩卡斯基將她堵在半途的舉動才沒有收到過多側目。
不過現在,連她都被比賽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真是…
嘖了聲,薩卡斯基很快收起視線,懶得繼續施舍眼神給外邊競技台上趨於白熱化的戰鬥。
對早已經知道結果的東西,他毫無興趣,更彆說正在激烈對決的雙方都不受他待見————此刻競技場上唯二餘下的選手,一個是新世界花之國惡黨魁首,原八寶水軍首領.青椒,一個是草帽小子…兩個海賊而已。
哪怕這一刻台上的戰鬥是霸王色霸氣的激烈碰撞,哪怕迸發的壓力籠罩在競技台上空,進而向著四麵八方輻射…對薩卡斯基來說,也沒什麼好驚訝。
他的半生經曆過無數大大小小戰鬥,比起那些能夠毀滅世界的巔峰強者,此時不過是小兒科。
更何況————薩卡斯基偏過頭,看向身側這個手扶欄杆專注望著下方的人,想了想,哼了聲,說道,“比起你那場,這次其實沒什麼看頭,彆像個沒見識的鄉下人似的。”
有她勝出的那場a區賽事珠玉在前,c區草帽小子和八寶水軍原首領青椒的霸王色碰撞,驚人歸驚人,但也不過如此而已。
…………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她聞聲側過臉,眉宇間蓄著淺淺的無奈,不過她也隻來得及看了他一眼,頃刻間又被引走注意力。
她移開了看著他的目光,視線越過他落到彆處,這次引得她留心的不是競技場而是附近的人,因為他的話除了她聽見,此時在附近觀看比賽的人當中,有些聽力敏銳的同樣投來目光。
察覺到看向自己的異樣目光,薩卡斯基撥冗瞥了眼過去。
也或許是片刻之前他說話的口氣過於不屑,這些視線當中有幾道尤為尖利,顯然是聽見他的評價,所以帶著不善與敵意朝著他氣勢洶洶的瞪視。
視線在人群中一掃而過,其中著重關照了下那幾個一臉獰惡盯著他的人,眼神在那邊逗留幾秒鐘,一瞥之間又毫不在意的錯開轉瞬交彙的目光,他冷冷的將臉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