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薩卡斯基收回雙手,將它們插/進褲子口袋,隨即慢慢地轉身往回走,行進間不急不緩,同時覆蓋全島的見聞色力場由外向內一寸一寸收攏。
隻是仍然一無所獲,探知外界的見聞色觸角失去作用————除了感知到她。
她的存在感蓋過一切,甚至包括這座島上全部的生靈,與島島果實作用相反的見聞色,薩卡斯基認為是相輔相成的能力,在微妙變化產生時失效。
不,或者該說,是被她過於龐大的氣息徹底占據。
島嶼的具現化,原來如此強悍…嗎?
亦或者是彆的什麼,先前被她隱藏起來的本事?
她的古怪並非一次兩次,然而,她從來不會主動透露,這是懷疑所有人的一種下意識反應。
哪怕是到得如今,仍然不肯交付所有信任…真是冷酷的女人。
…………
隔了會,薩卡斯基慢慢走回一角的待客沙發處。
此時他已經收拾好惡劣心情,站定之後垂低的視線看向留在茶幾上,方才一瞬同樣追著她的視線努力伸長脖子盯著窗戶那邊的‘羅西南迪’。
這蝸牛型態的‘羅西南迪’似是沒有察覺他的注視,保持著側過身的姿勢,一動不動…那樣子很顯然是與他一樣無比驚疑。
半晌,薩卡斯基沉聲開口,意在拉回對方的注意力,“現在沒有彆人了,我們可以開誠公布談一談,羅西南迪。”
他話音落下,小蝸牛收回盯著外牆的視線,一雙觸角似的眼睛轉向他,遲鈍又可笑的樣子,眼神卻…彷如雨夜劃破黑暗的閃電,清亮而銳利。
見狀,薩卡斯基的嘴角緩緩勾了勾,開口挑明,“我知道你隱瞞的一切,包括你的那些私心。”
說話間也不待對方回答,他自顧自轉過茶幾走回原本坐的位置上,沉身落座,以他這個角度看向對方,居高臨下俯視的眼神透出些冷峻的殘酷:
“特拉法爾加.羅,出身北海弗雷凡斯,身患珀鉛病,是你偷走手術果實治好的那小子。”
“因此你搭上自己的命,對嗎?”
對多出一份‘薩卡斯基元帥’記憶的薩卡斯基來說,這小蝸牛的一切,他都知之甚詳。
他不懷疑這位曾經的海軍臥底對正義的忠誠,然而,對方的忠誠當中有一部分背道而馳的私人感情————當年米尼翁島事件,說到底…
不過算了,舊事無須再提,想了想,薩卡斯基按下心頭那點不悅,轉而以一種無關者的淡漠情緒,繼續引導情勢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為了一個海賊搭上性命,我不得不懷疑你。”
果然————
小蝸牛同樣語氣尖利的反問,“所以你支開她,對嗎?赤犬大將。”
“因為那些事沒必要讓她煩惱。”薩卡斯基毫不介意的坦白說道,“那家夥優柔寡斷又濫好心,哪怕是十惡不赦的海賊,對她來說,或許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她就是那麼奇怪的女人,立場不分明,還總喜歡亂撿東西,沒有攻擊性,對善惡的界定似乎也和一般人差彆很大。
論起性子,實際上並不適合作為一名合格的海軍將領妻子,可是沒辦法,他放在心上了。
她濫好心,他不攔著,可也會替她收拾殘局。
或者替她暗中消除隱患。
比如說,眼前這位‘唐吉訶德.羅西南迪’。
“所以,哪怕是撿回來的寵物,確定是否安全也必須要辦的事。”
薩卡斯基不懷疑這‘唐吉訶德.羅西南迪’對那個世界海軍的忠誠,他懷疑的是這小蝸牛如今的立場,因為這裡並非他的世界。
就象他自己,彼時哪怕是已經身為‘薩卡斯基元帥’,他一樣放棄唾手可得的名利權勢,因為那不是他的人生。
考慮到自己曾經的處境,薩卡斯基不得不對這位平行世界的羅西南迪生出戒備,哪怕對方能夠提供唐吉訶德家族的無數情報。
“到如今,你立場是什麼,羅西南迪。”
“她讓你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未必沒有要讓你重新被這裡的海軍接受的意思————如果你願意接受她的好意————”
意味深長的盯著對方看,薩卡斯基承認自己的心情不太愉快。
她帶回這位異世界亡靈,哪怕同一身份也不是同一個人…可她還是選擇今晚如此巧妙時機引導他進入他們的視線。
這當中未嘗沒有讓‘唐吉訶德.羅西南迪’被他們這裡的海軍陣營重新接受的意思。
哪怕並非同一個人,為著唐吉訶德家族如今尚未被揭露的內/幕,提供情報的‘唐吉訶德.羅西南迪’勢必也將在海軍當中有一定的重要性。
至少不會在發現之後被當成異類丟進科學部。
她倒是為小蝸牛用心良苦…
…………
這廂,薩卡斯基難以控製的生出些敵意和危機感,對麵茶幾上的小蝸牛卻沉默了下來,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似是恍悟,又仿佛感傷。
時隔片刻才自嘲的笑了笑,轉而開口說了句毫不相乾的話,“原來是島島果實能力者,怪不得第一眼看見她,我就生不起任何敵意。”
雖然莫名其妙,薩卡斯基也還是嗤笑一聲,不過沒開口,哪怕覺得好笑————生不起敵意,這小蝸牛話裡意思,她的隨和也是島島果實的能力?
不過聽得他的反應,對方那雙小觸角眼睛又抬了抬,靜靜看了看他,複又說道,“我承她的情,而您擔憂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另外,這真不像您的作風,赤犬大將。”
“我說過細節有偏差,隻是沒想到您和我印象裡差距如此懸殊。”
許是見他這一刻的神色變得非常猙獰,薩卡斯基聽見這位以粗心當作偽裝實則機敏的前海軍臥底,飛快改口,“您先前著重提及‘羅’,我是不是可以認為——”
“除了當時在德雷斯羅薩,您另外知道了彆的什麼?”
“比如g-5現任指揮官,前任紅心乾部。”薩卡斯基不為所動的接下去,又冷冷的哼了聲,“那個渣滓遲早會乾掉,現在時機未到而已。”
說話間上身往前傾了傾,微微眯起眼睛,他以審視的目光緊盯著對方,片刻過後方才接下去,“既然你承認欠她人情,那麼我要求你回報以保護她,也不為過。”
也不待對方有所反應,立刻說出目的,“以你對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的了解,那個男人為什麼死盯著她不放?”
————關於那位王下七武海的目的,薩卡斯基和黃猿波魯薩利諾曾經反複推測,隻是幾個結果似乎都差強人意。
到現在,這位‘唐吉訶德.羅西南迪’,既然是兄弟並且曾經臥底,那麼,對那男人的了解自然也極深,縱使不是同一個人,細節的偏差也不會對本性影響太大。
薩卡斯基希望能從這蝸牛口中得出些彆的結論。
“總不至於真的看上她,那家夥的魅力應該沒到,能讓海流氓那種男人放棄市場份額百分之二十軍火走私利潤的程度。”
先不說是不是笑話,薩卡斯基深深覺得,以她的姿色…那不可能。
…………
結果…
這蝸牛又一次古怪的沉默下來,良久才再次露出那種莫名而詭譎的神色,一邊說道,“多弗曾經專門收集過島島果實能力者的情報,為的是能力者長達數百年的壽命。”
“甚至秘密計劃殺死當時的能力者,試圖讓惡魔果實重新出現借以落到他手中的目的。”
“不過,既然島島的漫長壽命無法轉嫁,對他也就沒有太大價值,至少比起讓那顆果實重現需要付出的代價。”
“後來他找到另一種果實,這才放棄計劃。”
“手術果實————”到得此時停頓幾秒鐘,隨即停止那個危險話題,重新說道,“島島,我曾經看過那些,多弗從天龍人手中弄到的資料。”
“普通的島島果實能力者做不到令人無法產生敵意,而她,安娜,事實上她那種的氣場,是惡魔果實覺醒的一種體現。”
“人類無法對大地產生任何敵意,這是生命本能。”
“如果您問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究竟為什麼針對她,我想不是島島果實的緣故。”
聳了聳肩,這位異世界的前海軍臥底用一種頗為滄桑的口吻,啞聲說道,“當時在萬國,夏洛特.卡塔庫栗提及一個古怪名詞,‘鬼族’,並且聲稱是多年前訂下了約定。”
“薩卡斯基大將,倘若您這裡的多弗朗明哥,寧可放棄軍火交易龐大利潤也必須啟動針對她的計劃,那原因怕是也隻有,連我都不知道的那個稱呼了。”
“為了得到不老不死的長生種。”
聞言,薩卡斯基驀地起身,身形未動卻又被對方口中的一記歎息絆住腳步,“此刻的安娜處於惡魔果實徹底覺醒狀態,即使是您也不是她的對手。”
“誰能戰勝大地呢?”
在薩卡斯基猛地偏頭瞪過去時,蝸牛型態的男人偏頭看向外牆那邊的窗戶,語氣裡透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那是資料記錄中,堪比萬物之音的天賦異稟者方能達到的徹底覺醒。”
“您方才已經領略過了,一瞬間逼得所有見聞色失去作用,鎮壓融合西南角的能力者,讓損壞的島嶼恢複原狀————那是大地的憤怒。”
慢悠悠的說著,同時收回視線,塗著油彩的嘴角咧開些,比起笑容倒不如說此刻這‘羅西南迪’的表情是一種…比哭泣更為複雜的艱澀。
“性命攸關的應該是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
“不知道您聽沒聽說過?”
“森羅萬象,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