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大的謊言是‘再見’。
你說‘再見’, 然而轉身之後再也不見。
騙子。
…………
夏洛特.克力架,心情極度複雜中。
此時他在臥室裡, 床上, 沒毛病————這會後半夜應該是睡覺的時候…
有毛病的是床上不止他一個,還有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庫栗哥哥,嗯~另外,他們三個同時在這張目測能睡下三個他們的妹妹夏洛特.斯慕吉那麼大的床上, 嗯~
圍著混賬女人, 默不吭聲的盯著她睡覺。
卡塔庫栗哥哥半躺在她邊上, 麵無表情…佩洛斯大哥盤膝坐在她的另一側, 笑眯眯的一邊舔糖果手杖, 一邊目不轉睛盯——
相信,要不是她已經被海王類專用鎮/定劑放倒, 這會肯定會抓狂直接揍人了吧?先不說混賬女人脾氣非常壞, 就是換了其他人,睡覺的時候被三雙眼睛目光炯炯死盯著能心平氣和才奇怪。
而且還是團團包圍的場景…
對此, 夏洛特.克力架表示, 到今天才驚覺自家兩個哥哥, 居然有如此這般令人無法直視的變態傾向,他的心情簡直百般複雜。
要是兩個哥哥是因為等不到婚禮舉行就迫不及待想做點什麼, 那也還好,男人是欲/望生物, 夏洛特們都是海賊, 天生的掠奪者, 他們的字典裡同樣沒有‘忍耐’這個詞語。
喜歡就搶到手。
哪怕是提前對她做了什麼,也沒有誰應該覺得驚訝,或者不可思議,因為她是他們的婚約者,再過幾天即將嫁入夏洛特家族的新娘,她是他們的…
然而…現在這樣什麼也沒做就是靜靜盯著她睡著的樣子…
怎麼越想越覺得…變態了呢?
克力架表示很憂鬱,憂鬱著憂鬱著就忍不住抬手扶額。
雖…雖然家族裡八十多個兄弟姐妹相貌千奇百怪,但是!每個夏洛特都是很正常的性格啊!除了迷戀甜食之外,應該沒有彆的什麼不良嗜好啊!
至少…在夏洛特.克力架的認知當中,家族裡的兄弟姐妹至少沒有象外邊某些傳聞裡的海賊那樣,有各種不重樣的壞毛病。
尤其是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庫栗尼桑,他們家這兩個年紀最長的哥哥為了給其他夏洛特樹立一個好榜樣,從來都嚴於律己。
然後,現在是怎麼回事?
卡塔庫栗哥哥先是把人公主抱一路抱回來,送到床上了還用棉被把人裹得像個蠶蛹,隻剩個腦袋露在外邊…最後自己挨著她半躺下,還幫忙壓住被角,怕她睡著了翻滾踢被子似的。
————這很…卡塔庫栗尼桑作風,就象往日裡對待他們幼年期的妹妹一樣,非常非常的關愛,一點點小細節都會留意到的嗬護備至。
不那麼卡塔庫栗尼桑作風的是,混賬女人不是妹妹,另外,卡塔庫栗哥哥哪怕是麵無表情,盯著她的眼神裡也還是藏著…屬於海賊的侵略性,和欲/望。
佩洛斯大哥全程麵帶微笑,等人安置好了居然熟門熟路的踢掉鞋子摸到她邊上,盤膝坐好,擺出一副就這樣盯著她睡覺的樣子看到天亮的架勢。
————這…完全不符合佩洛斯大哥的作風,除了麵帶微笑舔糖果是習慣動作,佩洛斯大哥從來不會陪著妹妹一起睡,就算是家裡現在最小的妹妹阿娜娜也隻會得到手杖糖果的安撫而已。
最最糟心的是,兩個哥哥太過分了!居然完全沒有留出空隙,他被排擠了這是,他這會坐在佩洛斯大哥的邊上,被橫伸出來的糖果手杖有意無意擠到離她很遠的位置,根本沒辦法靠近嘛!
…想了想,又想了想,片刻過後,徒然驚覺自己居然會介意這些小細節的克力架表示,這肯定不是他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是被兩個哥哥給帶壞了,還是被混賬女人給氣傻了?
抬手,不知道第幾次揉額角的夏洛特.克力架深深認為,今晚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受到劇烈衝擊,簡直是處於崩潰和暴走雙重邊緣。
都是混賬女人的錯。
…………
夜深人靜是坦白的好時機。
…………
被海王類專用鎮/定劑放倒的人乖乖的裹在被子裡,睡得毫無知覺。
再一次把額角爆起的無數小青筋用力按下去的夏洛特.克力架,總算等到了姍姍來遲的,佩洛斯大哥的詢問,嗯~進入正題之前一如既往囉嗦:
“嗬嗬~小糖果看來睡得很沉呢~實在是太可愛了呀~真想全部吃掉呢~”
“啊啊~雖然很想和小糖果多聊一聊,象普通的未婚夫妻那樣,彼此間漸漸了解對方慢慢加深好感,不過睡著了也好。”
“這樣,我們可以接著之前被打斷的話題了呢~”
自帶八分音符的聲音,音量比平時低了些,仿佛帶著幾絲沮喪,說話間又撥冗回過頭,糖果手杖橫過來輕輕的在克力架的眼前晃一晃,意在驚醒他似的,“呐~克力架,被打斷之前說到你失蹤那件事,後來呢?”
後來?聞言,夏洛特.克力架轉開放在被子裡那人臉上的目光,視線在兩個哥哥麵上轉過一圈隨即重新落在她那裡…
看著睡夢裡仍是微顰起眉心的人,克力架的唇角往下沉了沉,啞聲道,“那不是失蹤是被擄走,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庫栗哥哥為了這件事教訓了我足足兩年,你們自己忘記了嗎?”
許是被他帶得想起什麼來,緊接著,克力架就聽見自家大哥哼笑一聲,“是呢~也是從你失蹤開始家裡的孩子們一出生就製作生命卡,並且那些生命卡都掌握在媽媽手上,為的就是防止當年之事重演。”
“克力架你就是個壞孩子啊~小小年紀就離家出走,除了甩開衛兵還懂得藏起自己的生命卡不讓彆人找到你,你能活著被找回來真是幸運。”
“啊啊~佩洛斯大哥你彆說了啊!”說起來這個,克力架就覺得渾身骨頭隱隱作痛,“我足足被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庫栗哥哥你們教訓了兩年啊!”
當年安全回到家族後被兩個哥哥輪番特訓的那段日子,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來自兄長們的督促關愛是恐怖地獄,不容置疑。
也因此,連帶提起始作俑者,哪怕對方多年前已經死掉,夏洛特.克力架微微眯起的眼睛裡仍是殺意彌漫:
“亨利.盧卡斯,門門果實能力者,擄走我的那個海賊。”
“那家夥是曾經敗在媽媽手下的一個渣滓,為了報複而潛入蛋糕島趁機擄走離開城堡的我,結果兩個月後他因為畏懼而把我重新丟回島上。”
“那之後,亨利.盧卡斯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直到有情報顯示門門果實重新出現,落入世界政府間諜組織CP之手,才確認其死亡。”
“亨利.盧卡斯是因為畏懼夏洛特家族而放走我,事後藏匿行跡直到他不知在何處死亡,這些是哥哥們追查後推測的結論。”
到這裡,夏洛特.克力架停下來,看向他的大哥,隔了會,從佩洛斯大哥的眼睛裡看到確定答案,才接著往下說道,“實際上完全不是那回事。”
“亨利.盧卡斯一開始就死了,不是那個渣滓放棄複仇,而是被救了我的人殺掉。”
“這個混賬女人——”
夏洛特.克力架朝著睡眠裡的人抬了抬下巴,低而暗啞的音色裡,藏著被那些陳年舊事帶得漸漸起伏不定的情緒…
那是混合著感激與恨怒,喜悅與悲忿,狂躁又平靜,難以言說的,僅限於她的,複雜情緒。
“她救了我,治好我的傷又把我扔回蛋糕島。”
“她就是個混蛋!騙子!”
…………
…………
你說‘再見’,然而轉身之後再也不見。
…………
遇見她的時候,夏洛特.克力架處於瀕死狀態。
那一年距離大海賊時代揭幕還有很多年,後半段新世界遠遠沒到如今被割據的局勢,托特蘭王國初具雛形,BIG.MOM海賊團為了擴張四處征伐,獲得無數勝利的同時也結下無數仇敵。
那一年克力架還沒到八歲,是家裡公認脾氣最壞的孩子,狂躁暴戾又嬌氣怕疼,一點點小動靜就會鬨得天翻地覆,能製得住他讓他乖乖聽話的隻有最年長的兩個哥哥,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庫栗尼桑。
可惜的是兩個哥哥那時候並不是很有時間管教他,擴張、征討、與掠奪,這些事務逐漸成為每個成年的夏洛特們的生活重心,相對的,陪伴年幼弟弟妹妹的時間就減少許多。
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庫栗哥哥很早就有了屬於自己的海賊船,和每個成年的夏洛特一樣,為了媽媽的理想與家族的興盛,乘坐著帶有BIG.MOM海賊團旗幟的船揚帆出航,留下幼小的弟弟妹妹們在蛋糕島上。
克力架常常目送哥哥們的船遠去,內心期盼著有一天自己也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海賊船,一樣乘坐著它揚帆出航,為夏洛特家族帶回財寶,為托特蘭王國征服一座又一座島嶼。
夏洛特是海賊,幼年期的每一個夏洛特卻都沒有踏上甲板的資格,包括克力架,所以每逢哥哥們出征他隻能看著,並且期待自己快快長大能夠獨當一麵,進而得到媽媽的矚目。
不過期待終歸是期待,那一年還是個小鬼的他隻能被哥哥們留在岸上,象哥哥們告誡的那樣,世界對夏洛特充滿惡意,尚未成為強者的他們,隻能呆在家族庇蔭裡,乖乖的長大。
然而,和每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樣,夏洛特.克力架在那個年紀同樣幼稚、不安分、喜歡追求刺激、渴望冒險,他是個壞脾氣孩子,年紀再小也是個夏洛特,能製服他的兄長不在,他就常常甩開安排在身邊的保護者溜出城堡到鎮上,搗亂找樂子或者大肆破壞。
那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他被人擄走,算是得到人生第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教訓。
同時,那也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
世界對夏洛特充滿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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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能力者,被擄走時的細節時隔多年早已經模糊不清,夏洛特.克力架記得是,被帶走之後獲救之前那半個月裡,身陷地獄般的苦痛。
他討厭疼痛,即使是打針那種程度的輕微刺痛也能讓他極度反感,不過,被毆打虐待的那些天卻始終沒有哭或者喊過一聲痛,哪怕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他也記得自己是個夏洛特,身為海賊,他不允許自己向敵人哀嚎求饒。
他沉默的忍受落到身上的拳腳,對方怨毒的惡語辱罵,和堪比刑訊的各種施虐,盼望著哥哥姐姐們追蹤而來救回他。
那個男人是惡魔果實能力者,能夠隨意開出空間門,也是憑借那些連接兩地的空間門,才潛入蛋糕島並且猝不及防擄走他。
半個月時間,他被帶著通過空間門輾轉不知多少島嶼,他已經不記得,或者來不及記,落入那個男人的手裡他就被帶上沉重鐐銬,逃亡之餘,男人日以繼夜的謾罵虐待…
遇見她的時候夏洛特.克力架認為自己死定了,他躺在堆滿垃圾肮臟汙穢的某條巷子深處,任憑對方用一支隨意掰下的木棒瘋狂毆打,一次一次沉悶的鈍響,視線慢慢變得模糊不清…
沒有人來救他。
哥哥姐姐們遠在千裡之外,唯一能引導救兵前來的生命卡更是被他藏匿在秘密角落裡,哥哥姐姐們無法通過生命卡追蹤及時救援。
這巷子是一處不知名的繁華島嶼,遠處傳來熱鬨喧囂,還能保持清醒的時候,他甚至能聽見巷子路口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卻沒有人發現,或者發現了也不願意走進來多看一眼。
血液一點點沿著新舊參差的傷口從他的身體裡流出,這麼多天隻得到過一點點水和敗壞食物,早已經虛弱的身體經曆這次毆打,似乎…麻木了。
疼痛和折磨漸漸的被腦中樞神經隔離出去,他開始覺得昏昏沉沉,越來越放鬆,仿佛是有什麼正在引導他逃離這具破敗遲鈍的身體…
夏洛特.克力架知道自己即將死去,討厭的疼痛再不會折磨到他…他會在漸漸放鬆的麻木裡一點一點睡過去,最後毫無知覺斷氣。
或許,對方會扔下他的屍體讓哥哥姐姐們找回他,也或許會把他拋入海中埋進海床淤泥化為白骨,甚至他隻能留在這個巷子裡腐爛發臭。
不過沒所謂了…
原來…死亡是不痛的…
…………
整片天空暗下來之前,那些忽遠忽近的謾罵和充滿惡意的毆打驟然消失,夏洛特.克力架察覺到有一股溫暖的力量沿著眉心灌入他的身體…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微妙感覺,象被擠得扁扁的海綿饑渴吸收水分那樣饑渴吸收著注入的溫暖,已經沒了知覺的身體隨著能量在血脈間緩緩蔓延而重新恢複知覺。
之後是疼痛,每一處受傷的地方傳來刺骨的痛感,被火燒著般的灼熱。
模糊不清的視線漸漸能看清楚…懸在視野上方的一張,夏洛特.克力架很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她,魔魅妖麗的眉眼,陌生的年輕女人的臉。
對上他的目光,對方的眼睛裡帶出幾絲笑意,緊接著眉心又皺起,眼神變得冷下來,她說,“他還是個孩子,這樣致命的毆打身為成年人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說話間她將他抱起到一側牆邊,挨著乾淨的角落讓他半坐著,自己又側過臉,再次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到現世,這次短暫旅行的第一眼卻看見這種事,真是令人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