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表相撕開之後, 暴/露出來的真實往往極度醜陋。
————by.安娜
…………
待得她話音落下,現場久久的沉默著, 氣氛安靜得令人窒息, 包括陷入糯米沼澤的象棋棋子士兵在內,能夠聽到她方才一番話的人視線都集中到她身上, 神色裡無一不是帶著訝然與震驚。
尤其是克力架, 他弟弟寫滿暴躁的眼睛驀地一空, 怔愣片刻又忽地扭頭看向距離最近的佩洛斯大哥, 眉宇間蓄滿了疑問, 一副極度不可思議的表情。
當然,佩洛斯大哥不可能給出答案,短暫的靜默過後, 克力架的視線轉向他,對上他的眼神,他那個同樣身為將星的弟弟目光裡閃過一絲異樣, 頃刻間就飛快轉開。
夏洛特.卡塔庫栗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他知道,克力架猜出來了,哪怕先前不相信,看向他之後也確認————她說的…都是事實, 那些埋藏在浪漫表相深處的醜陋真實。
而確認之後,此時看似平靜的克力架隻是在強作鎮定罷了。
克力架的心亂了, 和他一樣又不太一樣, 可歸根結底, 理由都是因為她。
他們被影響得太深刻,被站在所有人攻擊落點的這個人,他們的婚約者對他們的影響不知不覺間已經超過預計太多,可真是…最糟糕的一種局麵。
他所擔心的那些種種竟然逐一實現,而他找不到最妥當的解決辦法。
真叫人頭疼,夏洛特.卡塔庫栗這樣想,握在手中的三叉戟鼴鼠,刃鋒不偏不倚指向她的心臟位置,蓄勢已久的手卻再無法朝前遞出哪怕是一公分。
現在是個僵局。
她說的太驚人,也太…坦白,這點完全出乎意料。
而那也是事實,哪怕是最狡猾的雄辯家也找不到粉飾說辭的事實,夏洛特.卡塔庫栗原本也不擅於與他人做什麼口舌之爭,他隻能沉默。
夏洛特,不,應該說是媽媽的最終目的,確實,並不是讓長生種加入夏洛特的血脈就足夠,如果能夠利用科技使用鬼族的超速再生改造每個夏洛特…
那是瘋狂設想卻並非完全無法實現。
然而,這些計劃,知道的人卻絕對不超過兩個,佩洛斯大哥也一無所知。
知道的人隻有他,並且,那並非媽媽告知而是…遇見她之後,他帶著長生種出現在托特蘭的消息去見媽媽那時預見的,因為被他及時阻止而沒有真正說出口的…媽媽和他的私人談話的部分。
傑爾瑪66派遣使者前來托特蘭王國,一開始就是雙方各有所求的初步接觸————文斯莫克家族妄圖借助四皇之一的勢力,夏洛特卻希望吞並對方。
他們是一丘之貉,文斯莫克垂涎BIG.MOM海賊團的勢力,夏洛特覬覦傑爾瑪的黑暗科技,尤其是對方能製造出無數優秀士兵的技術,若能占為己有,夏洛特家族將得到源源不絕的兵力。
甚至,與長生種成功締結婚姻後,利用傑爾瑪66的黑科技重新設計生命圖譜改造夏洛特,一旦媽媽的計劃成功,整個世界都將成為夏洛特的囊中之物。
黑暗世界的合作從來都陰謀詭計爾虞我詐,那不是什麼新鮮事,道義可不是用在這種,一開始就將另一方放在獵物地位的時候。
吞並所有有生力量壯大家族,恰如她所言,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這才是夏洛特的真正麵目,被她看穿了也沒什麼,夏洛特.卡塔庫栗從來也不覺得能永遠隱瞞下去,她遲早會領略到的不是嗎?夏洛特的黑暗麵。
隻是…唯一叫人想不通的是…
為什麼,她會知道得一清二楚?傑爾瑪66那個科技國家的核心秘密,夏洛特的情報網費時數年才調查得知,並且情報含糊不清。
她方才一番話卻說得極度肯定,甚至連帶推測出媽媽的計劃…
如果僅僅是憑著和蒙多爾舊年那些通信中漏出的一星半點線索,加上近些時日和他們日常接觸互動裡所獲悉的一點信息,她就能全盤推測出真相…
那可真是…與當年的桐生高雄相差無幾的可怕。
夏洛特.卡塔庫栗原本認為她猜不到這些的,他甚至用了似是而非的消息誤導佩洛斯大哥,哪怕是欺瞞所有人,隻要婚禮順利舉行,終究能找到妥善的解決辦法。
他想得周全,甚至連…在媽媽那裡的推諉之辭都考慮過了,然而現在,她居然…
這一刻,他看向她的目光裡不可避免的更加恨怒,除了憤怒,更有…徒然衍生的恨意。
為什麼要說出來?
一無所知不好嗎?
在他編織的謊言裡活下去不好嗎?
哪怕到最後,得到傑爾瑪的科技力量,成為改寫生命基因圖譜的關鍵,他也能保護她,不會讓任何人真正傷害她。
現在這樣撕開所有假相,讓一切變得不可收拾…真的,如此厭惡成為我的妻子嗎?
…………
刹那間,灼燒的恨怒在夏洛特.卡塔庫栗的眼睛裡化為深不見底的殺機。
夏洛特與生俱來的瘋狂暴戾,讓他再也無法克製。
死去的人就再也無法逃走,哪怕是留下屍體————這是最壞的結局,原本他就是在賭,妄想她看清楚他的心意,賭她能夠留下。
可惜,夏洛特們的賭運一直都爛得無與倫比。
視線錯也不錯鎖定在她身上,發揮到極致的見聞色…腦海中飛速劃過數個屬於短暫未來的畫麵,夏洛特.卡塔庫栗微微眯起眼睛。
最後,到底還是殘留著一絲理智,啞聲開口,“你逃不掉的,你戴著的那副鎖,離開托特蘭就會爆/炸,所以留下來——”
言語間,夏洛特.卡塔庫栗慢慢的環顧周遭一圈,看了看他的兄長和兩個弟弟,閉了閉眼睛,終究還是希望能和平收場,哪怕揭開假相,隻要她留下,哪怕為的僅僅是保住性命也沒所謂。
聯姻的冰冷真實,隻是毫無感情基礎的彼此利用,也…沒所謂。
“還來得及趕上婚禮,我們已經告誡過你,拒絕夏洛特的後果。”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她拒絕…
那麼,他也沒必要溫柔對待她了,捕捉她,帶著她完成婚禮,之後…
他會象那晚一樣烙印她,用牙留下咬痕,並且不會讓它們有消失的餘地,他會拋開理智徹底蹂/躪她,象那些惡棍,毫無人性的將她吞噬殆儘。
哪怕是屍體,也必須留下。
…………
夏洛特.卡塔庫栗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言語,居高臨下俯視的眼睛,目光藏不住冷酷血腥。
良久,一如他所預見的那樣:
安靜了很久的人終於發出聲音,“呐~我很榮幸遇見聞色修煉到極致的高手呢~”
輕柔的音色,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抬起,一點一點揭起遮住容貌的頭紗,“你的眼睛有時候會顯得渙散,那是看見未來了嗎?”
“而你能看見多少?”
“看得見整座島嶼現在的情況嗎?”
重重薄紗與花邊遮擋的臉,慢慢展露出來…說著漫無邊際的話,染了胭脂的紅唇淺淺勾起,帶著似笑非笑神色,“我試過了哦~你的預見必須專心致誌。”
碧透的雙瞳仿佛籠著薄霧的森林,深深淺淺翡翠色,目光裡氤氳幾分瀲灩柔光,這樣一雙眼睛襯著單薄溫婉五官,讓她徒然生出令人驚豔的秀色。
饒是預見到她掀起頭紗與說出口的話,對上她的眼睛,一瞬間仍是…心臟微微一跳。
她的眼睛仿佛帶著魔力,沉靜而幽深,極度的安定氣場,令人興不起半點敵意,片刻之前那些黑暗而暴戾的念頭,竟象是日光下融化的積雪…
殺機蕩然無存,在她溫軟如水澤的目光裡,再沒有任何恨怒。
“呐~你現在能感應到這座島嗎?”輕柔得仿佛是在耳邊低喃的音色,“果然,心無旁騖的話,有些異動就會被忽略掉呢~”
怔愣片刻,夏洛特.卡塔庫栗猛地回過神,隻是遲了,這瞬間的恍惚失神帶給他的是場上僵持局勢飛快失去平衡。
原本用來限製她的,由他的惡魔果實能力發動製造出的糯米沼澤,在他清醒的瞬間正在被強製恢複,有一種無形外力介入,恢複被改變的分子。
黏膩的糯米沼澤緩緩蛻變,一點一點回轉到它們原本應有的質地,綿白柔軟的沼澤以她足下一點為中心褪色消失,漸漸浮現出深褐色的大地地表。
而這些僅僅用了不到半分鐘。
詭異的是,在能力範圍內被同樣陷進去的象棋棋子士兵們和那些霍米茲,沒有隨著沼澤消失而恢複自由,事實正相反,被波及的士兵和霍米茲們無聲無息躺倒在地上,竟是…
“沒死喲~”她這樣說,聲音裡帶著笑意,“隻是睡著了。”
在他愕然看過去的這一刻,另一種異變徒生。
…………
迷惑森林之內,所有生物都是霍米茲,密集的樹木,植物,花叢,甚至各種甜食糖果,它們的覆蓋範圍沿著海岸線直達城鎮外圍,是蛋糕島最前沿的防守。
所有霍米茲聽命於夏洛特,然而現在,吵鬨的森林寂靜無聲,目光所及,不久之前還精神百倍會給入侵者帶來無數麻煩的霍米茲們失去了聲音,一張張驚恐的臉,一張一合的嘴沒有發出一絲一毫聲音。
“它們太吵了。”她這樣解釋,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哪怕是擁有自我意識,到底也是人為造成的存在本質並沒有改變,同樣必須聽命於大地。”
神色很平靜,象是在說天氣不錯,之後頓了頓,眼角斜了他一眼,眸光流轉間笑意裡添進些不太好形容的意味,“哦~你已經察覺到了,身體遲鈍了很多,對吧~”
“好啦~我也不會為難你們,先把鑰匙給我,如何?”
一手手腕抬高到鎖骨位置,指尖點了點鎖著她的鐐銬,語氣和緩,帶著些商量的口吻,“解開它,我就離開這裡,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視線裡,雙方各退一步和平收場,如何?”
“你是最棘手的敵人。”她看著他的目光很誠懇,翡翠色的瞳仁晶瑩透徹,那樣的眼神有種叫人忍不住想答應下來的吸引力,彷如被催眠,“我不希望與四皇之一結下殺子之仇,在我耐心耗儘之前,我希望你好好考慮再回答。”
情勢從來隻掌握在占據上風那一方手中————夏洛特.卡塔庫栗當然清楚,隻不過,比起將劣勢翻轉奪回控製權,他更想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
隻是片刻恍惚而已,竟這般天翻地覆。
他的能力被強製解除,霍米茲與護送車架的所有象棋棋子士兵全部失去意識,這些還不夠,在他試圖反擊時身體已經變得遲鈍,甚至不用預見也能知道,隻要他發動攻擊,怕是…
而更糟糕的是,除了他,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同樣陷入困境,眼角餘光裡,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被數也數不清的褐色蔓藤牢牢纏住,那些礙事的東西是從地表下衝出,蛇蟲般蜿蜒纏繞,永無止境似的一層層裹著他的哥哥和一個弟弟。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毫無預兆…
象是眨眼間,她就控製了一切。
…………
短暫的靜默過後,夏洛特.卡塔庫栗收回停在同樣遲鈍又無力掙紮著的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身上的注意力,開口,問出問題的本意卻是試圖拖延時間,“血脈覺醒的能力嗎?”
鎮壓迷惑森林內的全部霍米茲,強製解除他的惡魔果實能力,甚至能隨意操縱樹木根係,她的這些手段如果是血脈覺醒…那麼,夏洛特對鬼族的了解,果然還遠遠不夠。
不甘、惱怒、甚至有一絲接近於後悔的情緒隨著那個問題浮現,隻是很快,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又被他完美的壓製在腦海深處。
靜默中,搶先她一步給出答案的卻是原本毫不相乾的人,或者該說是一隻蝸牛————她逃出車廂被攔下就隨手塞進胸口的小東西。
“安,安娜…”有些顫抖的聲線,原本卡在那片高聳柔軟間的小家夥,在他話音落下後仰頭去看她卻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睜圓了眼睛,“你…你的…”
“你是能力者嗎?”
“惡魔果實能力者!”
類人型的蝸牛卡在她的胸縫裡,努力伸長自己,急急看了看四周,火柴梗似的手上上下下揮舞,極度震驚過後語無倫次的樣子,“森羅萬象,草木皆兵。”
“那個是這片森林的根係吧!”
“我曾經看過資料,關於這個…是覺醒,居然是…”
“你到底要摸我的胸摸幾次?”她的話讓吵鬨的蝸牛猛地卡殼,說話間又抬手把蝸牛往更裡邊塞了塞,非常非常…痞賴的笑,“想被埋胸要早說。”
唔唔唔——插嘴的家夥埋進柔軟高聳深處————之後,她抬了抬眼睛,再次微笑,不過這次的笑意看起來冷淡又疏遠,“羅西醬剛剛說了,你要的答案。”
“惡魔果實能力者?”
“啊~島島果實。”
一問一答之間,夏洛特.卡塔庫栗的眼神徹底冷下來,“自然係。”自然係的島島果實,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蒙多爾說你家住馬林弗德,那麼——”
視線錯也不錯盯著她的眼睛,短暫的靜默過後,他森冷的聲音溢出唇角,“近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海軍丟失的守護者,就是你吧?!”
那原本許多人認為是謠言的情報,竟然確有其事!
能夠配得上[守護者]稱謂的,隻有自然的島島果實…海軍…
“好!真是…太好了!”
他嘗到舌尖的血腥氣,那是獰利獠牙咬傷自己帶出的血,夏洛特.卡塔庫栗隻覺得腦海中象是有什麼東西碎掉了,烽火燎原般,極度狂暴的烘天熾焰燒毀理智。
他被騙了!她根本是海軍!來到托特蘭王國,出現在他麵前,是海軍針對BIG.MOM的陰謀嗎?
竟敢欺騙夏洛特!
她的那些,帶著巧克力的暖甜,杏仁與奶油的香味,美妙如甜甜圈的夢境,都是謊言。
…………
這一刻,夏洛特.卡塔庫栗的目光飛速變化,震驚與懊惱,恨怒與羞憤,難以辨認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最後,他看著她的眼神定格在…麵對敵人時那樣,冰冷,暴戾,毫不留情的凶狠。
“你在踏足島嶼的瞬間發動能力,怪不得要遮住臉,眼睛的顏色改變是島島果實發動的標誌,島嶼的具現化…”
怪不得…夏洛特.卡塔庫直到此刻才恍悟,登陸的瞬間,他的見聞色裡確實曾經察覺到一絲異常,隻不過那點異樣轉瞬即逝,他又因為必須時刻保持高度專心以便預見…加上其他人一無所察的樣子,隻是這點疏忽。
一子落錯全盤皆輸嗎?
電光火石間心念飛轉,下一秒,他重新冷靜下來,“你那蝸牛說的覺醒,指的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的覺醒?你的控製…”
“你再囉嗦下去,你的弟弟可真的要淹死了呢~”她慢悠悠的打斷他,邊說邊抬手指了指上空,“雖然是你弟弟,可到底也是我的筆友,生生溺死他的話,真是說不過去呢~”
聞言,他隨著她所指的方向撩高眼皮飛速盯了眼:蒙多爾…借用能力懸在半空控製高處的蒙多爾,此時裹在一片凝結的水之中,正渾身無力的沉溺。
惡魔果實能力者的克星除了海樓石,一定程度的水也會讓能力者渾身無力被溺斃。
同樣是無聲無息間發生的事,那片水————是由下方無數道細線般水流集合而成,毫無憑借的懸在半空…
“你想要什麼。”
收回視線,夏洛特.卡塔庫栗冰冷的開口,“殺了我的弟弟,你的後半生將永無寧日,BIG.MOM的報複會波及你身邊每一個人。”
“無論是海軍亦或者平民,無論是不是你的親朋好友,每一個和你接觸的人都會死無全屍。”
“新世界四皇之一的勢力,哪怕是馬林弗德海軍本部也不會再提供給你任何庇護。”
“鑰匙。”對於他毫不掩飾的殺意,她僅僅是抬了抬手,“把鑰匙交給我,不然,你也應該知道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