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01.
今天的天氣不錯, 天空是灰藍色的，浮雲移動的速度很快，如同一陣被風吹散的薄霧。
陽光一如既往的不亮堂, 倫納德感覺這裡的氣候和歐洲相近。
他在城堡外庭的湖畔翻閱著一本羊皮紙書，羊皮紙很厚, 造價也非常昂貴，等蔡倫這裡閒下來，就讓蔡倫造‘蔡侯紙’吧。
羊皮紙已經泛黃，一些字跡看不太清楚, 但這本身彆有一番韻味, 倫納德聯係上下文推測，倒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的。
蚊蟲在稻草上嗡嗡飛舞，倫納德被羊皮紙上的灰塵弄得打了個噴嚏，蚊蟲們被嚇了一跳, 暫時飛遠了。
呂布穿著亞麻布衣服走過來, 他嘴裡說著：“這裡怎麼處理皮甲？天殺的，領主大人你應該看一看，他們將那些皮革煮一煮就算處理過了，那都是什麼啊。”他忿忿地抱怨道。
“沒有辦法，這裡很多東西都需要改變。”倫納德笑著說道，“這些交給你了。”
“還是交給蔡侯吧。”呂布說，“他才是專業人士。”
“好。”倫納德點頭。
呂布說：“領主大人, 我準備將那些強盜都招降，您看可以嗎？”
天空上的雲越來越多了, 風也大了起來，湖麵的波紋變得密集了起來，像是手將柔軟的絲綢用力弄褶皺了。
好多白絮被吹散, 這有點像柳絮，不過不是來源於樹，而是來源於這裡的一種草。
“沒有問題。”倫納德將書合上，他揉了揉鼻子，這些白絮弄得他鼻子稍微有些不舒服：“俘虜就是為了招降啊，不然抓來乾嘛，現在人口老精貴了。”
說起人口問題，這是呂布心中永遠的痛，他唉了一聲，然後說：“您說的對，那這件事請交給我吧，我已經有想法了。”
“好。”倫納德說，本來他還準備了一些勸降的台詞，試試看在強盜麵前說完後他們會不會虎軀一震倒頭下拜，既然呂布攬下了這個工作，他便也放心地交給呂布了。
見倫納德如此爽快，呂布楞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是不會辜負您對我的信任的。”
如今倫納德的確很信任呂布，這是呂布從前從未感受過的事情。
當初在丁原那裡不用多說，屬於典型的口頭重視但行動不重視，到了董卓那邊，和貂蟬那檔子事更不用多說，再後來他輾轉多處，因著他這些前科，那些人看他的目光更是滿滿的不信任，他本來覺得這就是常態，自己已經習慣這些了。
如今發現……習慣歸習慣，但有人真的這麼信任自己，自己也是能感受到感動的。
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凡人。
這也挺好的。呂布想到。
自己會餓，會悲痛，會迷惘，會後悔，會暴怒，戰神呂布也不過是個凡人。
至於如何將那九十人招入騎士中，並且不改變騎士的風氣，呂布心裡早就有數了。
他能夠走上當年的位置，靠的不僅僅是一腔的孤勇。
“似乎快要下雨了，領主大人小心一些不要淋著雨。”呂布說。
“好的，這就回去了。”倫納德又看了看天空，此時天空已經全黑下來了，他叫來那邊跑過來的奴隸，說道：“快下雨了，你讓蔡倫學士先停一停，讓大家避避雨，小心彆淋雨生病了。”
“好的，領主大人！”那個奴隸頓時感動萬分，趕緊去了。
倫納德走進城堡裡，外麵響起了雷聲，接著傾盆大雨傾瀉而下。
下雨了。
從這裡能隱隱約約聽到奴隸們的歡呼。
倫納德閉上眼，吸了一口彌散的水氣，感覺心情舒暢。
02.
在得到倫納德的允許後，呂布去地牢裡挑選了十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強盜，接著他們編進了騎士隊伍裡。
這些比較瘦弱的強盜應該在‘灰風團’裡是略受欺負的，而且估計也得不到多少身為強盜的好處，所以他們是最容易被同化的。呂布對此有著明確的目的。
呂布其實一直都挺有能力的，但是得看心情發揮。
現在沒有多少資源，所以逼著呂布精打細算。
呂布事先囑咐過騎士們，必須要對對新來的人友善。
“軍法嚴厲，違背了我的話的人就得被我抽鞭子了。”呂布拿著鹿筋做成的鞭子抽了一下那邊的大樹，樹皮開裂，他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不多，被我抽三鞭子，這個力度。”
……這是什麼嚇人的力道。
那些騎士們頓時惶恐點頭。
03.
斯彭德是那十個被幸運選中的強盜中強盜的一個。
彆看他現在身體瘦弱，他以前身體素質其實很不錯的。他將‘灰風團’當做家，‘灰風團’的強盜們對他都非常尊敬，那時大家都是好兄弟，他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後來他害了病，差點死了。
當地的醫師給他治療，他拿了一個活雞，將活雞劃傷，接著將雞的傷口對他腐爛的傷口，等到雞的傷口也腐爛了，醫師宣布，他已經成功地將病轉移到雞身上了。
當然，這種經典的治療方法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斯彭德的病更重了。
於是醫師使用了第二隻雞，依舊沒有療效。
醫師遺憾地宣布他已經沒有救了，除非用一百隻活雞。
哪怕是‘灰風團’也沒一百隻活雞治病。
於是斯彭德讓團長魯斯將他丟到一個山洞裡，給他一些水和食物，讓他自生自滅，因為他擔心將病傳染給強盜們。他愛他的夥伴們，不想牽連他們。
奇跡般的，他扛過了病，居然活下來了。不過他落了病根，他的身體素質大不如以前。他氣喘噓噓地回到基地裡，其他強盜們也很欣喜。
但後來斯彭德的身體素質就差了很多，一些行動上他做的並不利索，因此還導致了一些不好的事。其他強盜開始逐漸的嫌棄他。斯彭德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他現在拖後腿了，浪費大家食物了，被嫌棄也是應該的事情。
可斯彭德還有一些不甘，明明過去大家稱兄道弟的，明明當時為了不傳染給其他人，他一個人主動去山洞的。魯斯團長當時說要人照顧他，但被他拒絕了。如果當時有人照顧他，他是不是就不會落下病根了？這些想法在他腦海裡紮根著，茁壯成長，他有時候會憤恨，會惆悵，但他沒有辦法。
有一些強盜甚至開始故意擠兌他，讓他主動脫離強盜團了。
而魯斯團長對這一切居然都是默認。
明明當年魯斯團長還稱他為‘我最好的兄弟’的 ！
不過幸虧強盜中最強壯的肯尼斯和他一直要好，時常將自己的東西分給他，這樣斯彭德才能繼續活下來。
如果離開強盜團的話，讓他去哪兒呢？他什麼都不會，而且身體素質也不行了。
他可能會被抓住吊死。
這一天‘灰風團’出去劫掠了，斯彭德和其他人一起看守他們的老窩，過了一段時間後當地領主的軍隊出現了，為首那個東方大漢說魯斯團長已經投降了，說他們以後是小荊棘堡的軍隊了。
這話讓駐守的強盜們半信半疑的，按理說一般高貴的領主是不會用這話來騙他們的，可是魯斯團長居然會投降？強盜真的能當城堡的騎士？
斯彭德一眼就看出那個東方人說的是假話了，在強盜團後來痛苦的經曆讓他學會了察言觀色。他注意到在那個東方男人說這話時，他旁邊的人也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有的甚至帶著笑意。於是斯彭德判斷，這明顯就是對方臨時起意的。
可是斯彭德身邊的強盜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斯彭德本來想阻止他們的，告訴他們對方是在騙人。
但他張嘴的時候，腦子裡卻突然閃過自己被這些強盜們欺負的畫麵來。
於是斯彭德驚喜的問道：“啊？真的？我們不是強盜啦？”
被他這麼一說，周圍的強盜更加猶豫了。
斯彭德又趁熱打鐵，又說了一些驚喜的話，接著他們就將大門打開了，放那些人進去了。
果不其然，領主的軍隊進去後，立刻就將所有看守的強盜抓住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斯彭德就不知道了，因為他與其他強盜一起都被關進了地牢。
地牢的環境很惡劣，潮濕，陰冷，爬蟲，老鼠。但這些他都感受過，當時他還是重病，所以他無所謂。
他此時隻感受到一種報仇的快意。
可很快那些快意消失了，他隻覺得悲哀，畢竟這是他愛過的強盜團。
自己居然真的做出了這種事啊……他想到。
接下來會如何呢？會被吊死嗎？自己也算經曆很多了，最後還做了這麼個大事，也算不虛此生了。
卻沒想到，幾天後那個東方男人突然間到了地牢裡，然後指了包括他在內的十個人，讓他們出去。
“領主大人大發慈悲，決定不殺你們，但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表現了。”那個東方人說。
表現？斯彭德大著膽子問道：“這位大人，我們需要怎麼做？”
那個東方人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城堡的侍衛嗎？算了，估計是我認錯了，你們這些人怎麼長的都差不多，我來這裡好久了都認不清手底下的人。”
斯彭德忍不住心中吐槽，我覺得你們東方人也長得差不多。我們之間長相明明非常不一樣好不好。
好吧，大家都在相互臉盲著。
接著那個東方人說：“我會將你們編入城堡的護衛隊中，你們需要跟著他們一起訓練，如果表現好的話就能擺脫囚犯的命運，成為城堡護衛隊正式的一員。”
斯彭德吃了一驚。
這是真的嗎？身為強盜居然真的能成為城堡的一員？他就不怕他們搞事嗎？
“當然，如果你們搞事的話也有相應的懲罰，我的脾氣可不是很好。”呂布一邊說著，拿著鞭子抽了一鞭子那邊的樹，此前已經抽過一鞭子了，所以這個樹的樹皮完全裂開了，“我告訴了他們，如果他們找你們事的話會抽三鞭子，如果你們找事的話會抽六鞭子，你們有問題嗎？”
“沒有。”斯彭德和其他強盜趕緊說道。
這樣差彆待遇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們現在是俘虜。
強盜們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其實大部分不信城堡真的吸納他們，他們想的是先麻痹對方取得信任，然後借機逃跑。
當天他們被分配了住處，他們十個人被分開了。
斯彭德和其他四個騎士住在一個房間。他找到了自己的床鋪——厚實的草墊，這個時期大家基本上都是睡在草墊上的。有錢人家會定期更換乾草，而且草甸還是炫富的方式之一。
另外有個不忍直視的事實是，因為不是隨地大小便麼，所以更換草墊時裡麵的東西簡直豐富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除了上述的醃臢之外，還有啥死老鼠，一窩一窩的蟑螂，各種蟲子等。
斯彭德摸了摸乾草墊，發現乾燥而柔軟，而且挺乾淨的，他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這是新換的嗎？”
一個騎士看了他一眼，說：“每兩天都更換一次，自從蔡倫學士來了後每天就更換了。”他說完後覺得自己表現得不是很友善，於是多補充了一句：“聽呂布大人說，過段時間就給大家做木頭床，還會發舒服的床墊。”
“這麼好？”斯彭德感覺不大信。
“領主大人來了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另個人感慨道，他是小荊棘堡以前的護衛，自然有更深切的體會的，“領主大人對我們非常好，你以後就知道了。”
“不過那種床睡得估計也不舒服，不如乾草舒服。”第三個騎士說道。
貴族使用的床一般都是那種側著睡的窄床，而且木頭床很硬，的確可能不如在乾草上舒服。
一個奴隸走進來，說道：“各位騎士大人，洗澡水已經燒好了，輪到你們房間去洗澡了。”
“走了走了，去洗澡。”剛剛說話的那個騎士立刻從床上起來，說道。
“洗澡？還有熱水？”斯彭德吃了一驚。
“是啊。”那個騎士說：“以前其實也沒這麼多熱水的，但是蔡倫學士最近天天焚燒秸稈做啥肥料，他說不能浪費了火，於是就給大家燒洗澡水了，最近每天晚上都能衝澡，衝完澡去吃晚飯，很舒服的。”
“這也太享受了吧，就好像貴族一樣。”斯彭德忍不住感慨到。
“貴族？”騎士笑了，“我們的生活比貴族還舒服咧，你去嘗嘗晚飯就知道了。”他說到這裡，聲音裡滿是自豪。
這讓斯彭德感覺不可思議。
一般像是很大領地的騎士們才會流露出這種自豪的，而小荊棘堡這麼小個城堡，這裡的騎士提到自身的時候居然就這麼自豪嗎？
……不過，能擊敗‘灰風團’，也足以說明他們的實力了。
斯彭德在室友們的帶領下排隊去洗澡了，用熱水洗澡簡直就是種享受。斯彭德洗澡的時候忍不住想到，要不自己就在這裡好好待著吧，這待遇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