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暴君(三)(2 / 2)

趙統領嗤笑,不以為然,“陛下統共就一個妃子,不是最寵他,還能是誰?而且,來了校場,哪還有不受傷的道理?殿下雖說是貴妃,但同時也是個男人,不是嗎?”

這話說得,好像蘇棠承認怕受傷怕疼,就不是個男人了。

蘇棠聽了也沒生氣,宮鬥劇裡不是也有說嗎?越是直白表達不善的,反而容易應付,最怕是那種臉上笑眯眯,背後捅刀子的。這個趙統領雖然有些魯莽,但在劇情裡,他是男主逼宮時,對皇帝最忠心的人,直到生命最後都以血肉之軀擋在了皇帝身前,毫不退縮叛變。

因此,蘇棠對他還是挺有好感的,頭頂我方陣營,隊友標簽。

蘇棠笑著說:“趙統領說得沒錯,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怎麼會怕傷痛。更何況,有本事的人,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趙統領聽前麵,覺得這人還不至於太弱雞,有點骨氣血性,但到了最後一句,又不禁認為這人太過狂妄。刀劍無眼,真打實鬥還不受傷?真是可笑,果然是打算來學點花拳繡腿,做做樣子,討皇帝歡心罷了。

想到這,趙統領更沒有好臉色了,直接往他手裡塞了一張弓,不耐煩道:“殿下不是來學射箭嗎?那就不多廢話,臣這就為殿下演示如何拉弓射箭。”

趙統領雖語氣不大好,但教起人來還是很儘心的,詳細地指導蘇棠該如何拿弓,手指怎麼放,怎麼使勁等等。

趙統領抬著他的手臂,指導說:“因殿下少用弓箭,臣為您準備二石弓,這是臣十歲就能做到的,如今臣已能將三石弓拉至滿弓,有道弓如滿月,箭似流星。殿下勤加練習,有朝一日超越臣也說不準。”

這話當然是在諷刺了,就蘇棠的細白胳膊腿,趙統領懷疑他連三分一都拉不動。

一石弓就是一百二十斤的拉力,這二石都相當於兩個他了。

蘇棠現場就想表演個打退堂鼓。

但這太沒麵子了,蘇棠在趙統領和宮人說話的空隙,悄咪咪轉身,想趁趙統領沒注意的時候,先偷偷試一下自己的水平。

結果,使出吃奶的勁來拉弓,氣勢洶洶,箭飛出去,在他的腳前方掉落,甚至差點砸到自己jio。

……慘不忍睹。

蘇棠瞪大了眼睛,怎麼都沒辦法相信,自己竟然辣雞到如此地步,隨便來個小孩子怕是都比他強。

蘇棠簡直想爆哭。

偏偏這會,趙統領這個要求嚴格進展飛快的教練,已經開口讓他練習了。其實蘇棠剛才的小動作他都看到了,習武之人,感官敏銳,蘇棠的表現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不,甚至說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差。

不過,人正是要直麵自己的失敗,才能更清楚自己的弱勢所在。趙統領讓他在自己麵前拉弓射箭,就是要指出他的姿勢錯誤,並讓他多練臂力。身為男兒,豈能如此羸弱。

蘇棠隻好硬著頭皮上,一臉的自暴自棄放棄治療,閉著眼隨手拉弓,然後……

他輕輕鬆鬆就拉了個滿弓?

咦???!!!!!!

蘇棠愣住。

趙統領驚得瞪大了眼,都跟銅鈴似的了,盯著蘇棠瘦弱身板,細細的兩條胳膊,怎麼可能呢?當初他能十歲拉滿二石弓,是他吃得多長得快,健壯如牛,那時候就已經如蘇棠這般高,爹因此還好好地誇了他一番。

小小年紀,便如此了得。據傳嶽飛挽弓三百斤,也就是三石弓。爹誇他以後會比嶽飛還要厲害。

但現在,蘇棠大大地打破了他對力氣的認知。而且,蘇棠在發現二石弓輕鬆之後,立刻就興奮的朝趙統領伸手,要了三石弓來試。

這次用力一拉,又是滿弓!

趙統領傻眼了,這他娘的還是人麼?!

這嬌貴樣,橫看豎看也沒覺出有什麼非同尋常的力量啊?自己這是眼瘸了嗎?趙統領一臉恍惚,差點都要站不住腳。

這世界太魔幻了。

原本慫了吧唧的蘇棠在連拉了兩張滿弓,追上瞧不起他的趙統領之後,他不僅不慫了,還膨脹了,挺著胸膛,兩眼亮晶晶,宛若銀河璀璨,躍躍欲試道:“四石弓,五石弓呢?本宮都想試試,看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

趙統領什麼表情都擺不出來了,走起路來都跟魂丟了一般飄忽,甚至忘了叫人,直接自己去拿來了四石弓,五石弓,站在旁邊,看著“柔弱”的貴妃,又拉了兩個滿弓,且手臂穩,臉色看著也沒有任何的勉強。

趙統領魂飄了半天,終於收回神,這下看向蘇棠的眼神完全變了,見鬼一般的驚恐羞愧,又帶著說不出的敬佩和仰慕,“是臣眼拙愚鈍了,想不到,殿下竟有如此神力,臣自愧不如。”

說著,他便心悅誠服地單膝跪地,對蘇棠真誠行禮,和剛才的嘲諷態度完全不同。

習武之人,最是慕強。尤其趙統領一開始就認定蘇棠柔弱,蘇棠這一下猛而有力地打破了他的偏見,反差太大,導致趙統領瞬間就變了態度,滿滿都是發現人才的驚喜珍惜,恨不得把蘇棠打包帶回去好好培養。

但趙統領還不至於昏了頭,記得蘇棠的貴妃身份,卻也更加可惜遺憾,“殿下有這樣的本事,何不入軍營,為國效力?您待在後宮,實在是屈才了。”

趙統領濃眉一皺,似想起了什麼,“是侯府逼您的吧?肯定是這樣,堂堂一男兒,有誰會不為前途奮鬥,而委居內室!臣聽聞您在侯府過的日子還不如下人,終日遭受欺淩,就是因為這樣,您的神力才沒有被好好培養吧。安遠侯簡直非人哉!您太可憐了!”

蘇棠聽著趙統領為自己打抱不平,心情有些微妙。對方真是非常貼心地幫他的怪力找理由了,罵原身他爹確實也罵得對,虐待親生兒子很不是人,但這是道德品行上的不是人,真正不是人類的,是你麵前站著的我啊!我是半吸血鬼才有這怪力的!

趙統領還在罵著安遠侯,眼瞎耽誤了國家武將之才,理應從小培養殿下什麼的。

但蘇棠聽了,隻想擺手說,彆了,我就半隻吸血鬼,力量還時靈時不靈的,從小在和平時代長大,上陣殺敵什麼的,臣妾真的做不到。他一條鹹魚,能在暴君身邊苟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

不過,趙統領這樣心思簡單,真性情的人,蘇棠覺得相處起來還挺不錯的。

接連幾天下來,蕭成炎處理政務的時候,蘇棠都去校場練習射箭。不過,暴君有命令,要求蘇棠在他之前回去。暴君回到自己的宮殿時,必須要看到蘇棠在。

所以,每次宮人都會提前提醒,帶貴妃回去,有時蕭成炎下朝早了,蘇棠又練得興起拖遲了些,蘇棠還得飛一樣趕回去。

練習之餘,蘇棠也會和趙統領聊天。因為對方是武將世家,蘇棠不知道能聊什麼,自然就說起了兵法。穿越之前,蘇棠在高中的時候,對曆史很有興趣,在課外也看了好些野史,對古代的行兵打仗什麼的更是好奇,以少勝多,出奇製勝,改變時代的著名戰役等,看得津津有味。

蘇棠就把自己看過的兵法,結合一些戰役跟統領說了。趙統領更加佩服他了,驚訝道:“這些,殿下是怎麼知道的?”

蘇棠瞎編道:“以前無意中看到的,那本書找不到了,你感興趣的話,本宮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趙統領拱手,一臉感激,“殿下所言大有用處,臣回去就把這些都寫下來,告知鎮守邊疆的阿爹和兄長。”

蘇棠看他那麼正經地行禮,忙擺手,自己頂多就是講了幾個故事,沒做什麼。

但趙統領十分堅持,還特意跟皇帝說了一番,瘋狂讚美,簡直是古代追星族,彩虹屁一串接一串的。

因此,蕭成炎一日下朝後,去了校場。

蘇棠穿著簡練修身的練武服,袖口褲腳皆收緊,墨色腰帶勾勒出腰線,不似華服貴氣逼人,但透著一股彆樣的感覺,鮮衣怒馬,英姿颯爽。

蘇棠手握弓,熟練地拉滿,沒有急著射出去,而是專注地盯著靶子,瞄準了,才鬆手,箭就穩而飛快地射出,正中靶心。

緊接著,又是兩箭,同樣正中靶心,力道之大,讓靶子顫了半晌。

趙統領一看見默默站在一旁看的皇帝,就連忙行禮,皇帝說了平身之後,他迫不及待道:“陛下,您看殿下的箭術多麼了得,這才練了幾日,就能十箭七中,其餘的離靶心也不遠,殿下的力氣更是讓臣自愧不如,竟然能拉開五石弓滿弓。”

趙統領這興奮激動勁,像極了跟彆人安利自家愛豆的追星族,眼裡都是光。

但蕭成炎反應平淡,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他一步步走過去,麵無表情。蘇棠這時也注意到他,放下了弓,因為練習射箭半天,臉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額頭滲出一層薄汗,和蕭成炎對上視線的瞬間,就先笑了,“陛下怎麼來了?”

蕭成炎抬手碰了碰他發燙的臉,說:“趙毅說你學得很好。”

蘇棠頓時得意眯眼,一副那還不快誇我的小表情,卻故作淡定,“是嗎?我覺得就一般吧。”

蕭成炎還真的誇了他,說:“是很厲害,不過……”

蘇棠高興翹唇,但聽到後麵的轉折,又努力壓下了那弧度,忍不住好奇追問:“不過什麼?”

蕭成炎摸著他的臉,幽幽道:“不過體力差了些,夜裡沒一會就哭了,還暈了兩回。”

蘇棠愣了下,隨即臉色漲紅。

臥槽,這人真是……

不是古人嗎?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皇帝個屁,明明就是個流氓!

而且……自己為什麼暈,他不是最清楚原因嗎?!

蘇棠氣到不行,拿著弓就懟蕭成炎的胸口,惱羞成怒吼:“閉嘴,不準說了!”

站在邊上的宮人,離得有些距離,並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蘇棠這一吼,好些人都看到了貴妃拿著弓捅皇帝胸口的一幕,差點嚇出心臟病來,臉色煞白。

但他們料想中的暴怒殘虐都沒有發生,不僅如此,暴君還噗嗤一下笑了,像是被逗得不行,笑得極其暢快,聲音在校場回蕩,是從未有過的爽朗,連臉上的陰沉都被衝淡不少,難得顯露出了及冠之年該有的活力。

趙統領和宮人們:“……”陛下這是瘋了嗎?

蘇棠也這麼覺得,還差點就忍不住出聲吐槽,但幸好他的理智還在,及時憋住了,不過臉也更紅了。

趙統領雖說是個習武之人,性格比較豪邁直爽,但也不是蠢,沒點腦子也做不到統領的位置,而且他直覺極準。

這會,算是比較了解皇帝的總管,發現了蕭成炎對蘇棠的特彆寵愛,但認為這並不會長久。但趙統領就直覺認為,蘇棠在蕭成炎心目中的地位是超乎尋常的重要,無人能及。

原本就欣賞蘇棠的趙統領,更加有了要和蘇棠交好的心。趙統領是對皇帝忠心,但對於他的暴虐並不支持,如果有人能穩住皇帝的脾性,讓他不再肆意殺人,以皇帝的能力,必然會成為一代明君。

趙統領看了一眼,上前就笑著說:“殿下不是騎馬射箭都要學嗎?這箭術是要靠日積月累的練習,不能一蹴而就,臣認為,也該開始學騎馬了。”

蘇棠聽到這話,頓時轉移了注意力,眼裡是明顯的躍躍欲試,興奮又期待,“可以騎馬了?”

趙統領默默觀察皇帝的臉色,點頭,就帶著蘇棠去挑馬。

皇家馬廄,自然有專人打理喂養,且皆是優質駿馬,血統純正,鬃毛濃密,泛著健康的光澤,四肢矯健有力。

蘇棠一眼就看中了那匹棗紅色的駿馬,眼睛烏黑明亮,下巴微昂,帶著幾分野性傲氣,全身披著棗騮色的細毛,在陽光下仿佛閃著光。

這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耐力和速度都十分驚人,不但能日行千裡,肩膀附近還會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因此而得名。但這其實是因為汗血寶馬的皮膚較薄,奔跑時,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動容易被看到,而馬的肩部和頸部汗腺發達,馬出汗時往往先潮後濕,對於棗紅色或栗色毛的馬,出汗後局部顏色會顯得更加鮮豔,就予人以“流血”的錯覺。

趙統領很快就看出來了,不禁一笑,“殿下可是看中了赤血?”

蘇棠點頭。

趙統領說:“那臣就沒辦法教殿下了,赤血是陛下馴服的馬,它隻聽陛下的話。”

蘇棠下意識就轉頭看向蕭成炎。

蕭成炎走向赤血,伸手摸了摸它順滑的鬃毛,卻沒有出聲,似乎是等著蘇棠來求他。

蘇棠很有骨氣,然後就飛快地竄到蕭成炎身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小聲而快速地說:“陛下,求求你,讓我騎一下叭。”

蕭成炎垂眸看他,靜默了一瞬,說:“可以,等晚上。”

蘇棠很快就明白他在說什麼,瞪大了眼,氣鼓鼓,轉頭就想走,但還沒踏出步子,腰就被一雙手握住,懸空一瞬,然後就落在了馬背上。

身下的赤血因為被陌生人騎著,有些煩躁地抬了抬前蹄,吐著鼻息,但緊接著,蕭成炎也上馬,坐在了蘇棠身後,拉住韁繩,赤血立刻就安分下來。

趙統領看到這一幕,怎麼會不明白,陛下這是要親自教人騎馬。

這種時候,他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了,太多餘。於是,趙統領找借口離開,還讓那些宮人在邊上守著彆靠太近。

蘇棠第一次騎馬,坐在高壯的駿馬上,赤血突然揚起前蹄,他又沒有可以扶手的地方,身體一時失去平衡,以為就要摔下去,心慌又害怕。

但很快的,蕭成炎也上了馬,就坐在他身後,拉住韁繩,雙手剛好就搭在他腰間,把他牢牢地圈在了懷裡。

蘇棠突然就不害怕了。

赤血背上的馬鞍是一個人坐的,現在上麵坐著兩個人,自然就顯得有些擠了,不得不貼得很緊。

蘇棠的臀部和大腿,都和蕭成炎毫無縫隙密密實實地貼在一起,體溫透過薄薄的衣物布料,仿佛有些燙皮膚。

一開始騎著馬走,蘇棠還沉浸在第一次騎馬的新鮮勁裡,沒注意,但隨著時間流逝,這種親密感就越來越明顯,讓他十分不自在起來,好似渾身都有螞蟻在爬,癢得受不了,後背和臀部大腿更是最嚴重的地方。

雖然他們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這樣大白天的在外麵靠得那麼近,蘇棠總覺得有些彆扭。他努力控製著身體前傾,想和蕭成炎不貼得那麼近,但駿馬下一瞬跑快一些,他立刻就身不由己地向後,再次緊緊地貼住蕭成炎滾燙的胸膛。

蘇棠掙紮了一會,乾脆自暴自棄,讓自己無視這些,一心享受騎馬的刺激,過了沒多久,還嫌馬跑得慢了,轉頭和蕭成炎說:“陛下,汗血寶馬不是跑得很快的嗎?走那麼慢,赤血也很憋屈吧,不如再快些?”

蕭成炎頓了一下,沉聲問:“你確定?”

蘇棠毫不猶豫點頭,“確定啊。”

話音剛落,蕭成炎就揮了馬鞭,赤血猛地抬起前蹄,肌肉繃緊,像箭似的衝了出去,身後塵土飛揚。

蘇棠嚇得一把抱住了蕭成炎的胳膊,吃了一嘴的風,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摔下去被馬踩死。

不過……

不得不說,這速度這疾風,真他媽刺激,爽!

在最開始被嚇到,後麵蘇棠就享受起騎快馬了,熱血澎湃,感覺自己就是天地間的王者!膨脹到分分鐘可以上天!

蘇棠激動得滿臉通紅,慢慢的,已經不滿足於蕭成炎禦馬了,他想自己拉韁繩,控製駿馬跑快點就快點,慢點就慢點。

於是,他試探性的伸手,說:“陛下,讓我也試一下吧?”

這樣一個騎馬新手,從未接觸過,按道理來說,不該讓蘇棠胡來,但暴君之所以被稱作暴君,喜怒無常,心思難測,自然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蕭成炎隨口就答應了,還真就把韁繩遞到了蘇棠手上。

蘇棠就學著剛才蕭成炎的動作,嘗試禦馬,但赤血野性難馴,並不溫和,在發現馬背上的人馭馬之術生疏後,就有些躁動,用馬蹄踢飛了塵土,跑得更快了。

但蘇棠沒發覺,他正好想讓馬跑快些,還以為馬明白了他的動作意思。他在這飛馳的速度中,兩眼放光。

直到,赤血突然轉了個方向,直直地衝向了校場的圍欄,蘇棠才懵了,變得很慌張,他下意識去勒韁繩,想讓馬停下來,但赤血肆意狂奔,腳步不停,根本不聽他的。

蘇棠腦袋空白,被嚇得有些傻了,除了抓緊韁繩,什麼都忘了,眼看著兩側的景色飛快倒退,圍欄越發逼近,馬上就要撞上的瞬間,蘇棠緊閉雙眼,害怕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什麼——“蕭成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