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暴君(十四)(2 / 2)

起初,蕭成炎也以為是路上吹風受寒,很快就會好,還特意端著藥碗給愛妃喂藥。蘇棠嫌棄他喂喝得慢,長痛不如短痛,接過來就一口悶了。

蕭成炎就給他喂蜜餞,說愛妃嬌氣。

但蘇棠沒有吃了藥就好轉,而是高燒不退,好幾日都是如此,顯然不是普通小病。

蘇棠意識不清地躺在龍榻上,臉上是不正常的病態紅暈,額頭滲著薄汗,嘴巴微張,呼出滾燙的氣息,無意識地皺著眉,一臉難受的模樣。

太醫每日都來看,開藥方,但他依然發著燒,沒有明顯好轉的跡象。

接連幾日下來,蕭成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難看,朝陽宮的氛圍已經恐怖到了一定程度,宮人連喘氣都不敢大聲一點,殿內安靜得詭異,很是壓抑。

不管是擔心貴妃殿下的身體,還是怕自己小命不保,眾宮人都無比急切地希望殿下儘快好起來,每日虔誠地祈求老天爺。

在蕭成炎滿目赤紅,眼看要發病失去理智時,張太醫跪在地上,垂頭終於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其實太醫院院長研製出來,治療皇上頭疾的藥人方法,雖能治頭疾,但同時,那藥會對藥人的身體造成傷害,日積月累之下,會體虛易病,且一旦病了難以痊愈,甚至可能……

蕭成炎聞言,瞳孔驟縮,麵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咬牙沉聲說:“所以,他替孤治病,是以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代價?甚至得病之後可能會死?”

張太醫伏在地上,戰戰兢兢,但又不敢不回話,隻能顫聲答:“……回皇上,是的,不過因為皇上一年前就撤了藥浴,所以貴妃殿下的情況還未太嚴重……”

蕭成炎冷笑一聲,語氣裡沒有絲毫溫度,直接下旨:“捉拿太醫院院長,犯下欺君之罪,處以死刑,孤不需要膽敢欺瞞孤的人。而你……”

蕭成炎的聲音一頓,讓張太醫的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攥緊,下一刻就會暴斃一般,呼吸不上來。

“你是何時知道此事的?”

張太醫抖了一下,敬畏道:“微臣也昨日才知,確定之後就立刻來稟告皇上了。”

蕭成炎冷冷地盯著他好一會,似在考量他話裡的真實性,最終森冷說:“你頂替院長的位置,治好孤的愛妃,否則,你也隨院長一起。”

說完這話之後,蕭成炎便轉身進了內殿,去看龍榻上昏睡的蘇棠。

張太醫癱軟在地,控製不住地打哆嗦。

因為貴妃殿下進宮,將近兩年的時間,皇上的脾性改變了許多,讓人不禁有些淡忘他曾經殘暴冷血的模樣,但實際上,暴君依然是暴君,隻不過是貴妃掌控了韁繩,讓暴君勉強保持冷靜理智,但若貴妃沒了,一切就會回歸從前,甚至因為得到了再失去,皇上的病情會變得更加嚴重。

經此一事,院長被處死安葬,蘇棠作為藥人的藥全都停了。張太醫費儘心思,換了幾個方子,終於令蘇棠退了燒,身體情況好轉,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蘇棠依舊臉色泛白,渾身無力,需要臥床休息。

蘇棠的風寒病治愈之後,張太醫又開了好些補身體的藥方,儘力把他從前虧空的身子再調養回來。

於是,蘇棠又是一直在喝藥,又苦又臭,喝得都想吐了。

蕭成炎看他難受,便命張太醫把藥弄得更易入口,不許這麼苦。張太醫當然又立即換了兩樣藥材,儘量在不削弱藥性的前提下,讓湯藥變得甘甜一些。

蘇棠也沒想到做藥人對身體傷害這麼大,以前太醫院院長說沒事,他就很輕易地信了。但這裡是古代皇宮,思想不同,在院長看來,或許皇上的命才是命,蘇棠拿自己的性命健康能換來皇上的頭疾治愈,是他的榮幸。

蘇棠心情很複雜,聽蕭成炎說了之後,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伸手用力抱住蕭成炎,說:“肯定有其他方法治療的。”

蕭成炎摟著他,摸了摸他的頭發,眼底翻滾著血色暗潮。

“沒事,一輩子都治不好也沒關係,孤這二十多年不都這樣過來了,愛妃陪著孤,孤心情好些,就不會這麼疼了。”

蘇棠以為他隻是說話哄自己,但蕭成炎說的是真的,從前他連個安穩的覺都沒能睡好,但後來蘇棠進宮,他擁著蘇棠睡覺,心裡的暴躁就會淡去不少,平靜下來。而且他很確定,這不是什麼藥人的作用,僅僅是因為蘇棠這個人,換了任何人,都沒有用。

回宮之後,蕭成炎最先著手的自然是晉王一事,他沒有之前的耐心,改為大刀闊斧大肆打壓,果斷斬斷晉王的左臂右膀,大大重傷他的勢力。

晉王試圖擄走蘇棠一事,徹底激怒了蕭成炎,讓他不再有心情以最少的損失拿下晉王,而是選擇了最快的方式,即便自己這邊受到傷害,也要迅速解決。蕭成炎已經容不得晉王多活哪怕一天。

原本暗地裡的鬥爭,如今全都放在了台麵上,廝殺激烈,甚至有種驚天動地風雲變色的氣勢。

因為此次動靜太大,蕭成炎又下令殺了不少人,有種稍微緩和一點的形象故態複萌,變回以前暴君的樣子。

恰好此時,南江一帶正鬨洪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失去親人。

慢慢的,京城出了一種言論,說是這天災是暴君的所作所為惹怒了天上仙人,故降下懲罰。

一時之間,朝廷氣氛緊張,議論紛紛。

蕭成炎已經下旨派了懂這方麵的人去治水,但這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在這之前,關於暴君的傳言已經愈演愈烈,達到了街頭巷尾都有孩童唱著暴君的童謠,大義就是暴君害了老百姓,要想天災結束,得暴君死,換英明的新帝上台。

這等傳播速度,背後不可能沒有人推波助瀾。

嚴重的災情之下,再加上恐慌的情緒煽動,流民發生暴動,有人開始揭竿起義,質疑官府,就連前往治水的重臣都遭到了攻擊,但所幸有精兵同行,並未受傷。

但宮裡局勢緊張,幾乎是大戰在即,一觸即發。

宮變,就在這時發生了。

晉王的勢力被蕭成炎一再打壓擊殺,自然知道暴君已經察覺到他們的計劃目的,再藏著掖著也沒用了,此時沒有了任何的退路,收手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個死字,隻能放手一搏,興許還能爭得一線生機。

於是,晉王奪皇位一戰走到了最後一步,帶著他拉攏的北郡兵力,包圍了大殿,以清君側的名義,坦然入殿,逼蕭成炎交出玉璽,退位讓賢。

大概是裝孫子太久了,晉王終於得以揚眉吐氣,心裡痛快得很,認為自己勝券在握,竟然主動發起了“反派死於話多”的技能。

晉王得意地笑著:“皇上可是以為本王會在你的酒裡下毒?但很可惜,本王並沒有那麼蠢,使出如此明顯的法子。你還記得你的頭疾是怎麼來的嗎?是當年本王的生母在皇後懷孕時,暗中在她的吃食裡下藥,打算讓她生出一個死胎!可沒想到啊,你命這般硬,這都讓你活了下來。但活著又如何?不就是日日受罪!你這樣的殺人狂憑什麼登上皇位,孤比你合適多了!”

他說著,情緒越發激動,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麵目猙獰,“二十二年前,孤的生母可以下藥讓你死,如今孤也可以下藥在熏香裡,誘發你體內的毒發作,讓你生不如死,徹底發狂成為一個隻會殺人的怪物,屆時,孤殺你,就是為天下人除害,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死。”

晉王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多年的壓製憋屈一朝釋放,大笑說:“是不是頭疼得恨不得砸開腦袋?很想殺人見血?孤就好心給你一個提議吧,你看旁邊的貴妃是不是很好的人選,快殺了他,讓孤看看那血花四濺的美妙畫麵。”

蕭成炎不明白自己做了那麼周全的計劃,晉王是怎麼把藥下到他身邊的。蕭成炎不知道什麼主角光環,但他也不可能讓晉王如願,他直接抽了旁邊侍衛的劍,割傷了自己的左臂,讓自己保持理智。

原本看到蕭成炎拔劍,晉王還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己方高手身後躲。蕭成炎看到他膽小如鼠的舉動,冷笑一聲,臉上俱是嘲諷不屑。

晉王大怒,又猛地跳了出來,指著蕭成炎說:“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殺了貴妃,你可真是帝王之家難得的癡情種,聽說你還因為藥人的事處死了太醫?哈,真是讓人感動。”

說到這,為了好好踐踏蕭成炎的尊嚴,他故意轉頭看向蘇棠,邪肆地笑著:“怪不得啊,貴妃殿下這樣的盛世容顏,換做是孤也舍不得傷一分一毫。孤改變主意了,等你死了之後,孤替你享用了這美人,日日**。給孤把人抓過來!”

蕭成炎聽到這,雙目血紅,拳頭握緊,因為過於用力,指關節骨頭都哢哢作響,神情恐怖至極。

晉王都被瞪得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但覺得沒麵子連忙硬撐,然後看到暴君要抓住蘇棠時,蘇棠卻避開,聽話地朝他走了過來。蕭成炎臉色驟黑,風雨欲來。

晉王則撫掌大笑,“不錯,美人真是識相!”

蘇棠早就看他的醜惡嘴臉不順眼了,對方既然送上門來找打,他乾嘛要放過,就打啊!往死裡打啊!

蘇棠走上前,朝著晉王假笑一下。美人傾城一笑,頓時晃得人失神。

晉王伸手,想摸一下美人柔嫩的臉頰,結果卻被美人捉住了手臂。這時,晉王並未意識到危險,還很滿意對方的主動,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被蘇棠一手按住腦袋,用力狠狠一砸,頭就被迫磕在了堅硬的桌案上!

晉王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蘇棠一臉憤怒凶狠,簡直化身暴走惡鬼,哪裡還有一點柔弱美人的模樣,隻想捏爆對方的頭蓋骨。

“會下毒以為自己很牛逼是不是?我他媽讓你知道死字怎麼寫!”

竟然敢對他家暴嬌龍出手,蘇棠護短心暴起,哪裡能忍,直接炸了,還因為太過生氣,一時沒把控好力道,這一按頭砸下去,才發現晉王的一邊腦袋竟然凹了!

蘇棠被嚇了一大跳,本來還想捏頭蓋骨,媽的,這就被醜到了好嗎?!

蘇棠身體反應快過腦子,直接抬腳一踹,把晉王踹飛撞到了柱子上,嵌在上麵,摳都摳不下來了。

在場眾人都一臉震驚呆滯,大殿靜得落針可聞。

尤其是晉王那方人馬,在對上蘇棠的視線時,宛如撞見了鬼,一臉驚懼,條件反射的齊齊踉蹌後退,就差在腦門上寫著——跪下求放過!

蘇棠看看柱子上仿佛斷了氣一動不動慘狀驚人的晉王,再回頭看看自家兩眼通紅的暴嬌龍,然後,果斷朝著蕭成炎跑了過去,抓住他的手,一臉害怕無措地說:“我隻是想教訓他一下而已,沒想到他那麼不禁打的,我不是殺人了吧?”

暴君:“……”

原本因為愛妃避開自己走向晉王,差點發瘋不顧一切就算自己死也要殺了晉王,卻沒想到事情突然這般神展開,暴君手裡的劍都差點拿不穩,掉地上。

當然,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安撫“受驚”、“柔弱”的愛妃。

蕭成炎輕摸了摸蘇棠的背,溫聲說:“無事,愛妃做得對,他死有餘辜。”

好一幅帝妃恩愛浪漫的畫麵。

前來逼宮的眾人——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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