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門(1 / 2)

鄭菀是當真不知。

夢都是圍著崔望做的, 尤其離了凡間卷後更是模糊, 她囫圇吞棗地看著, 許多都理解不了,隻知道崔望提著他的劍飛天遁地、到處去探險,哦, 探險之餘, 還有數之不儘的仙門仙子們對他傾慕、愛重——

至於什麼仙門遴選,她無甚印象。

不過猜一猜,大約就跟書院裡的山長招收新弟子一般,鄭菀掂量著帶出來的金銀玉器, 愁起了束脩。

“束脩?”白衫少年與垂髫小兒麵麵相覷,異口同聲,“什麼束脩?”

“新弟子交予先生的財物啊。”

“……”

白衫少年神情古怪地看著麵前女子,看骨齡不大,卻生得極美, 尤其一雙水盈盈的妙目, 看人時,天生便帶著三分情。

隻是這衣裳美歸美,卻是件凡物, 無甚法陣, 修為也不高, 才堪堪入門的修士。

“小仙子怕是一直隱世修煉,我仙門招弟子不需財物,還會定期發放修煉物品, 不過,”少年神情鄭重起來,“一入仙門,便終身仙門,叛門者,人人得而誅之。”

鄭菀點了點頭,倒是比凡間那些書院教條嚴苛,難怪不交束脩,反倒反哺。

“這三位是小仙子的家仆?”

白衫少年好奇地看著,隻覺得那三人昂首擴胸,倒與此地的凡人不大一樣,“站錯道了,需快些到那一條道上去。”

鄭菀不明白,隻搖頭:

“不是家仆,是我阿耶阿娘,還有……一位朋友。”

白衫少年摸了摸鼻子:

“小仙子可看見通往漢白玉柱的兩條道?”

鄭菀怔怔看去,仔細看,兩根漢白玉柱前果然有兩條道。

一道明亮若旭日,一道黯淡若螢火,兩條道上行走之人情態衣著也大不相同。

左道之人仙氣飄飄,右道之人含胸縮肩。

“左道為修士道,右道為凡人道,萬萬不可行差踏錯,否則,進不去城。”

垂髫小兒也點頭,要鄭齋、王氏,與稷王李錦速速踏到另一條道去。他二人麵目和善,偏偏說起凡人,便似說起土雞芻狗。

鄭齋、王氏,隻能與李錦告辭走上了另一條道,隨著前邊的隊伍,慢慢往前挪。

鄭菀看著,方才上界的狂喜像是突然降了一截,她未想到,在上界,凡人與修士界限竟如此分明,連入城都得分兩道。

白衫少年沒看出她心中掛念,還在道雲水門如何好,誰知竟叫那垂髫小兒一語道破:“你那雲水門不過是犄角旮遝裡的小宗,連個玉成境都無,怎好如此誇誇其詞。”

少年怒了:“你紫霞宗又好到哪兒?前些日子你宗掌隕落,最高修為不過守中境,若非人丁凋敝,又如何會來此與我蹲著守人?”

鄭菀這才明白,他們為何會選中自己。

按照自己的年齡,雖說還未極大,但比起自小便測了元根開始修煉的玄蒼界修士,她便跟上京城那些到年紀未嫁出的老姑娘一般,資質有限——

是以這些落魄宗門才敢來誆騙自己。

她踏上了修士道,與兩人笑了笑:“對不住,我還想等各大宗門遴選之時,再試一試。”

“無妨。”白衫少年叫她笑得臉紅,撓了撓後腦勺,“小仙子若是遴選未中,也可來我雲水門。”

鄭菀彎了彎嘴角。

不一會兒,她便到了漢白玉柱子下。

誰知並未像其他人一般,漢白玉籠罩在她身上的白光閃了閃,又黯淡了下去,不一會兒,一黃杉老者憑空出現:

“小友是異界之人?”

鄭菀抿嘴一笑,落落大方道:

“是。”

“異界之人,需去界署司辦理通證。”

“界署司?”

鄭菀不記得崔望來此遇到此種情況,“界署司在何處?”

“便在那兒。”

黃杉老者一指旁邊百米處,鄭菀這才發現,與城牆一色的百米處,竟開出一道小門,便聽那人又道,“交上一百元珠,便可。”

倒是那邊排隊進城的鄭齋、王氏與李錦,已經成功地進了城門,鄭菀做了個讓他們等待的手勢,才徑直去了所謂的界署司。

一百元珠……

那是沒有的。

界署司內,是個容長臉瘦削的女子在管事,見鄭菀將身上丁零當啷帶了一堆的金銀玉飾攤了一桌,臉一板:

“我等不收凡物。”

“可——”

鄭菀無措地捏著衣角,臉頰已經緋紅一片,她可從未嘗過囊中羞澀的感覺,此時……隻覺兩頰燙得驚人。

“無元珠,不得進城。”

容長臉管事見她羞赧不言,心下一軟,骨齡十六,還是個娃娃,“若有熟人,可讓他代付。”

鄭菀麵色一動,隻想起兩個熟人,一個柳依,前者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另一個……

她小心翼翼地問:

“這位、這位……”

“真人。”

“這位真人,請問您認識崔望麼?”

“崔望,崔望是何人?”容長臉搖頭,“不認識。”

鄭菀絞儘腦汁又想了想:

“便、便是離、離微——”

“——離微真君?”管事拔高了聲音,在對方詫異的眼神裡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壓了壓聲音,“你是真君何人?”

鄭菀抿起嘴,害羞一笑:

“我是真君的未婚妻。”

前任的。

容長臉的臉本就長,一聽鄭菀這話,拉得更長,她飄了一眼到鄭菀身上,長得倒是不錯,隻是便跟宗門那些年輕女修一般,愛白日做夢。

“自從離微真君今年於無涯榜知微境上登頂,你可知,我界有多少女修盼與其春風一度,又有多少女修盼著能與其結緣雙修?”

鄭菀搖頭:

“不知。”

書中確實無數。

“你一區區入元修士,如何敢大放厥詞,說自己是真君未婚妻?我玄蒼界誰人不知,離微真君修的是無情道,連北冕門掌門為其女提親都拒了的……”

鄭菀垂著腦袋,聽這位離微真君的狂熱擁護者數落完,才抬頭委屈巴巴地道:

“仙長,我、我沒撒謊。”

“你——”

容長臉還想將其訓一頓,卻見小修士手憑空一抓,一麵靶鏡突地出現在她麵前,但見小修士羞紅了臉,似鼓起勇氣道:

“仙長,你看。“

耙鏡內居然顯出一對身著喜服的人兒,喜房,龍鳳燭,那對人兒正在夫妻交拜。

修道界手段萬端,這等術法不算納罕,不過——容長臉再三打量,堪堪入元境,卻是使不出這等幻術的,加上這還是傀鑒……

等那穿著新郎官袍服的男子直起身,容長臉驚呼了一聲:

“離微真君?!”

玄蒼界何人不知離微真君模樣?最是清雋俊逸不過,朗如旭日,清如皓月,當真……

不過,這倒像是凡間嫁娶的模樣。

鄭菀紅著臉:“仙長,我現下修為薄弱,這傀鑒隻能複現曾經之事,原、原也沒說錯,我是離微真君原來的未婚妻,我二人私下拜過堂,隻是後來他惱了我,這事兒……便不了了之了。”

“我現下來此界,便是欲尋他,”她雙手合十,“您通融一二,可好?”

容長臉見小修士一張俏麵微紅,確實與那些耽於情愛的女修一般模樣,再想起傳聞中離微真君那不近人情的模樣,不禁有些可憐她。

心下竟已信了大半。

“若有法器、飲露,可替代一二。”

她這一提,鄭菀倒想起在須臾之地崔望給她的櫻露,一滴便可供入元境修士修煉三日,她在凡人界沒舍得用。

她從隨身香囊裡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瓶:

“仙長看此物如何?”

容長臉拿過拔塞一聞,不意這人手中竟還有些值錢玩意兒,從袖中取出一小玉瓶小心接了一滴,又給了鄭菀兩塊玉潤光潔的石頭,並一個金燦燦的木牌,半個手掌大小,推過來:

“輸入魂力。”

這大半年鄭菀也不是白混的,她靠著雷擊木將入元境穩定下來,隻是凡人界元氣太少,到底於修煉不宜,可魂力卻不拘環境,是以在燼婆婆的功法督促下,魂力倒是有了長足進步。

但見她左手一指眉心,一道瑩光從眉心射出,直入木牌,不一會兒,這木牌上便顯示出“鄭菀”二字,小小的一個“異”字在右上角閃了閃,一隱而沒。

“此牌隻得使用一月,一月後每月需續交五十元珠方可在城池走動,此牌若是遺失,需要交兩百元珠方可補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