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西餘山(1 / 2)

()西餘大營人來人往,可這兩撥人,一撥比一撥惹眼。

左邊一撥人裡,杵著個玄蒼界第一美人,名頭正不正且不說它,可光這一身瑩光潤淨的天羽流光衣,便足夠讓人駐足。

而右邊一撥人,黃衫旖旎,個個都生得端麗不俗,尤其裡麵還亭亭玉立著個年輕女修,嬌若花照水,一派仙姿風逸,此時淚光點點、搖搖欲墜,倒顯得比旁邊的第一美人還堪憐。

美人相嫉。

一山不容二虎。

幾乎在第一時間,眾人便為這一段狹路相逢下了注解,而在或明或暗掃來的視線裡,花葉的臉越來越紅,與此同時,怒氣也越來越高漲——

這些拿腔作勢的玉清門女修,個個都令人作嘔。

她聽那女修低眉順目:

“晚輩是玉清門新進修士,不值一提,隻是不知……真人尋晚輩何事?”

鄭菀聲音細細,唇白麵慘,一副被嚇壞之樣,心中卻冷哼一記,這不過是當年她玩剩下的東西。

有身份的美人嘛,當然不會主動挑事。

養這等沒腦子的跟班作甚?

一來,就是情況不便時,推出來當槍使的——好比說現在。

二來,身邊有這等魯莽衝動之人在,待她出言阻止時,方能顯出自己千倍百倍的善良和純真。

所以,她硬杠回去是不明智的,鄭菀才不會乾損人不利己的事兒,用自己的淺陋粗鄙來襯托對方的優雅大方——

“你擺這模樣作甚?”

誰知她這樣反倒惹怒了花葉,“妖妖嬈嬈,我可不是那些沒腦子的男修——”

——不。

你是沒腦子的女修。

“這位太白門弟子,說話便說話,何必辱人?”

花葉這話一出,成功將附近的男修得罪了,更有那暴脾氣的直接往她身前一踏,地上踏出兩個深印,執著法器道,“可是想要一戰?”

正盟修士之間,極少打生打死,反倒是這鬥法約戰之風蔚然。

花葉臉色漲紅:

“我不和你打!”

她柿子專撿軟的捏,一指鄭菀:“我和她打!”

花葉此話一出,旁邊頓時傳來一陣悶笑。

紅瑙跳出來,雙手叉腰啐她一口:

“呸!不要臉!我小師妹才守中境初期,你一個玉成境後期提出要跟她打,羞也不羞?”

鄭菀沒想到這素來看不慣她的四師姐會跳出維護她,心不由暖了暖。

二師姐溫溫柔柔地看著雙手叉腰的紅瑙:

“四師妹一向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那我跟你打!”

花葉也不找鄭菀了,以大欺小,勝之不武,倒不如找這個剛跳出的小矮子,修為差不多,玉清門又不擅長鬥法——

“打就打!”

紅瑙擼袖子擼到一半,被鄭菀拉住了,她不讚成地搖頭,蝶翅長睫下,一雙眼兒盈盈,“四師姐,我等還未去報道呢。”

她道。

玉清門領隊聞弦歌而知雅意,拱了拱手:

“真君,我等初來乍到,尚有許多事要料理……您看?”

千霜好奇的眼神從鄭菀身上收回,她“啊”了一聲,才緩過神,赧然一笑,先是嗬斥了花葉一聲,又與玉清門人道歉:

“對不住,是我收束不力,隻是……這位小修士也委實太好看了些。”

柔聲細語,一襲天羽流光衣,襯得她更是溫雅動人。

鄭菀笑盈盈地看著,心想這位千霜真君看起來倒不討厭,她還是很願意聽人家誇她好看的,隻可惜玄蒼界修士大都含蓄。

兩廂互相致歉,打算就此彆過時,卻見遠處白茫茫一片天際,遙遙飄來十來道寒光,寒光落於地上,才發現是一群人。

這一群人身上元光暈暈,似是才從戰場脫出,近之有銳氣縱橫之感,鄭菀認出,這十數人裡,居然還有李司意和明玉。

“精英弟子!”

“他們回來了!”

“估計是換防。”

他們收劍的收劍,納雲的納雲,飛行法器各種不一,而營地來來往往的修士紛紛持躬肅目,朝這幾人行禮。

鄭菀受環境所感,也跟著行了個禮。

可這些人收了法器也不走,不約而同地回轉頭看向來處,似在等什麼人。

突有修士問:

“莫不是在等離微真君?”

話音方落,剛才還空蕩蕩一片的天際忽地亮起一道白光,白光倏忽而至,落於地上,化作一道白色身影。

人人屏息凝神,看著這踏劍而來之人。

皚皚天上雪,皎皎雲中月。

他著白袍、束劍冠,手中一把劍鴻照流水,煢煢孑立,仿佛世間再沒有比他更出塵之人。他長眉秀容,一雙鳳目往營地中央看來時——

人人都覺得,他仿佛在看自己。

“離微真君,居然真的是離微真君!”

人群開始湧動起來。

玄蒼界修士都是伴隨著無涯榜長大的,他們自三歲開始,便會由父母帶去城池中央,去瞻仰無涯榜上之人,而這其中許多人,甚至是與離微真君一同踏入仙門的。

他們看著他一飛衝天,看著他常年霸占無涯榜,他的境界連級跳,當自己還在低階徘徊時,他卻已經跳到了所有人都夠不到的高處,成為新秀傳奇——

而如今這傳奇走入現實,人人爭相看他,看他眉眼疏離,看他眸光若雪,隻覺得哪一處,都生得恰到好處。

之前還萬分矜持的精英弟子也哄了過去,人人麵帶微笑,帶著尊敬與他打招呼。

“真君可總算從那犄角嘎達出來了!”

“都去了足足半月了吧?”

“哎,你彆說,我試著往裡走了走,三個時辰都沒堅持下來……”

隔著重重人群,鄭菀與崔望對視,他一雙鴉翅長睫下,幽瞳漆黑而深邃,仿佛卷著千山暮雪,向她逼近——

鄭菀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崔望神情寡淡,眉眼未動,可不知怎的,不過虛虛負手站在那兒,便讓人覺得那一池冰雪都化成了朝朝旭日,有微風徐徐,有春水纏綿。

隻是這纏綿,也是一閃而逝。

可就這一閃而逝,也足夠一幫年輕女修捂著酡紅的臉,春水蕩漾了。

“離微真君在看我!”

“胡說,他看的是我!”

一幫玉清門女修嘰嘰喳喳,爭來爭去。

鄭菀還看到自己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四師姐也捂著腮幫,連二師姐也微微垂下羞紅的臉。

……這可真夠招蜂引蝶的。

鄭菀撇了撇嘴,收回視線時,目光與一旁的千霜真君一觸,遞去一抹甜甜的微笑。

千霜真君若有所思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可到底探究不出什麼,便領著門人朝那幫精英弟子而去。

崔望收回目光,李司意卻突然“咦”了一聲,折扇指著玉清門方向:

“小師弟,那是不是……”

“不是。”

崔望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抬腳便走,白色袍擺洋洋灑灑,“休息一日。”

李司意搖了搖頭,轉頭見明玉杵著:“傻愣著乾什麼?”

明玉怔怔地看著隱入人群的黃色身影,她一來,從來不回營地的離微便回了營地……

女子一旦陷入情-愛,便極為善感,強自壓下心中悵然,轉頭問了一個問題。

“玉卿真君,若我去換骨——”她撫了撫臉,“可還來得及?”

恐怕得連心腸性情一起換了才行。

李司意搖頭,指著和精英弟子待在一塊,不遠不近綴在小師弟身後的千霜真君問:

“千霜真君可美?”

明玉頷首:

“美。”

李司意又遙遙一指跟著門人退走的鄭菀:

“鄭小修士可美?”

“亦美。”

“一個木美人,一個……”

李司意以他那雙紅粉堆裡練出來的眼力道:“活的。”

有煙火氣。

有人愛這清冷出塵,便有人愛這紅塵萬裡,談不上誰比誰高貴,可就是對了脾胃。

明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那離微的無情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

李司意袍袖一甩,笑了一聲,“想那麼多做什麼。”

他啊,得過且過慣了。

鄭菀跟著門人先去正盟的臨時執事堂報道,領了個刻有“庚十三”的號牌。

“二師姐,你分到哪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