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救世主(1 / 2)

()鄭菀從來不是舍己為人的性子。

她自私冷血,事事以自己為先,可此時明知圭鏡的話不錯,他們如今已自顧不暇,根本能顧不上一個萍水相逢的凡人孩子,可——

不知怎麼的,那雙手,就是鬆不開。

丫蛋最後的眼神在腦中徘徊不去,她看到她,便像看到了整個兒希望,這已經是一整個村子裡最後一個……

幸存者了。

她其實可以賭一把,賭崔望能及時趕來,那時所有人都不必死,可若是崔望趕不來……她也許會被狼群撕碎。

秤杆擺在麵前,一頭係著崔望和她、也許還有這些隊友的性命;另一頭,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孩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可這手卻遲遲鬆不開。

“鄭菀!”

旁人催她。

鄭菀愣了愣,到底還是俯身將孩子放回了牆角。

她賭不起。

崔望此時當在營地最前方戰鬥,未必能在最後一刻趕來,她……還有阿耶阿娘。

可放下孩子的一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跟著無形撕裂了。

繈褓中的孩子長得跟丫蛋有點兒像,胎發淺淡,白生生的皮膚,眼睛很大,此時正快樂地朝她展示著無牙的嘴巴,一隻手還捉著腳,試圖往嘴裡塞。

“走!”

圭鏡回過身,當先往前。

緊接著是靜月,猴子,二師姐,書遠。

鄭菀往前走了兩步,指尖碰到袖中的桂花糕,在狼群即將淹沒牆角的瞬間,猛地回頭,一把抱起孩子,拔足狂奔。

“你瘋了?!怎麼把他給帶上了?”

猴子氣急敗壞。

鄭菀充耳不聞,拚命在心裡喊“崔望”“崔望”,傳音玉符在儲物袋裡,狼群步步緊逼,她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拿。

“糊塗!”

圭鏡嘴裡歎氣,眼睛卻亮起,“罷了!一個孩子,我等修了這許多年道,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個孩子落入獸口?!”

“是極。”

靜月也笑。

她邊走邊後退,連連彎弓,箭無虛發,助鄭菀擺脫身後的幻影狼。

“焰火彈已發,不如我們乾脆在此死守,幻影狼想甕中捉鱉,我們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背牆死守,隻需防住空中,未必不會迎來轉機!”

話音方落,看上去牢不可摧的牆壁“轟隆”一聲倒下了。

片片塵土飛揚。

“……”

眾人呆了呆。

二師姐抿嘴笑了笑:

“看來是沒法據牆死守了。”

狼群鋪天蓋地,蜂擁而來,將天空都遮得黯淡無光。

便在這時,一道月光突地自暗中升起,如耀耀輝光,將這一隅點亮。

圭鏡在拚殺中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但見那抱了孩子的年輕女修手中握著一物,那物呈鳳形,瑩瑩若有光,月華似水一般流瀉,落入她掌中,化成無數落葉飛花,散入空中,美不勝收。

狼群的速度滯了一滯——

幻影狼似飲了酒,搖搖擺擺,迷惘地四下張望。

這便是莫虛經?

當真不同凡響啊,假以時日……

書遠嘴角翹了翹:倒是小覷了她,不愧是先天道種。

“結陣啊,彆發呆!”

鄭菀咬牙催道。

她感覺元力在以一股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造幻訣一層,曉月清以亂葉飛花之勢使出,這等群招,對她一個守中境初期修士,耗費實在巨大。

書遠揮袖,一個五星陣盤倏地落地,光芒暴漲,眾人氣才喘了一喘,便聽一陣陣盤碎裂的“卡啦卡啦”聲。

鄭菀趁機拽住了書遠的手腕,書遠詫異地瞥她一眼,沒鬆開,渾然不知鄭菀心中正不斷祈禱著崔望快來,崔望快來。

崔望沒來。

而頭狼卻已經當空一爪,踏雲而來,陣盤碎裂,在空中化成了片片飛灰。

它歪著腦袋,往陣中看了一眼。

“四階幻影狼,知微境……”

猴臉修士臉色慘白,“這種怪物,怎麼會下山來?”

不論救不救這孩子,他們都要死。

“嚎什麼嚎?!”

圭鏡斥道,“我輩修士,當死戰不退!”

“狗日個死戰不退!戰也死,退也死,老子選……戰!”

猴臉修士哈哈大笑。

靜月麵色不大好,持續彎弓的手指已經麻木,卻依然努力將靠近的幻影狼射殺在幾人麵前。

頭狼似乎不屑於繼續同他們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當幻影狼升到四階,自然會出現一種名為“破空”的天賦小神通,他們的靈智也會大開。

它倏地連連閃現,驀地出現在圭鏡麵前,一爪下去,幾乎將他貫穿,攔腰一道巨大的傷口,自肩到腹,血肉淋漓地灑下來,圭鏡“噗通”一聲落地,手腳抽搐了一番,再不見動靜。

猴臉修士不要命般撲了過去:

“老大!”

被幻影狼隨手一爪抓實,倒在了半途。

靜月一聲不吭,踏空連連拉弓,卻連頭狼的影子都沒抓住,便在她再一次拉弓時,一道影子無聲無息地籠罩住自己,她抬頭,卻正對上一雙邪獰的狼眼——

腹中一痛。

她低頭望了一眼,狼爪過處,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頓時氣力全失,再握不住弓,自空中落了下來。

“靜月!”

頭狼舔了舔爪子,黑黝黝的眼珠覷著鄭菀,這人身上很香,它咧了咧嘴,身體一動,倏地閃現過去——

“噗呲——”

一大蓬血濺到了她身上,臉上。

血還溫熱,在四階異獸的威壓下,鄭菀還未及反應,便見二師姐突然從斜刺裡衝出來,擋到她麵前,試圖以她不夠寬闊的身軀為她擋災:

“二師姐!”

她叫道。

二師姐回頭望了她一眼,彎唇笑了笑,也跟著倒在了地上。她的傷痕與圭鏡如出一轍,自肩胛到腰側,深深的一道抓痕,深可見骨,顯見是不成了。

懷中嬰兒似也感覺到氣氛的凝重,“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急,說來很長,實際不到十息,地上已躺了一地曾經一塊戰鬥之人。

鄭菀俯身將嬰兒放下,而同時書遠挺身而出,擋到了她麵前,這個從來溫順到近乎溫吞的男修此時臉現堅毅,他溫柔地看她一眼,安撫般笑笑:

“鄭真人,彆怕,我護著你,你不會有事的。”

鄭菀召喚出傀鑒,另一手則放開了書遠,她對崔望過來,幾乎不抱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