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瞞不過你。”
慕連城依依不舍的看著媳婦兒, “我們政委跟我說，完成這次任務，回來是提乾還是轉業都由我自己選, 隻要報告打上去，馬上就批。”
給這麼大的許諾，那這次肯定又是個長期任務。
“所以，這次是幾年？”
葉薑惶惶不安, 上輩子她和男人結婚沒幾年, 男人就死在一次任務中。
現在又是任務, 雖然時間點不一樣, 她還是好擔心。
慕連城有些不敢開口，這次去的地方, 至少要三年才能回來。
葉薑……能等他這麼久嗎？
“三年，你能等我嗎？”
葉薑尋思著, 三年之後，距離上輩子男人遭遇不測還有好幾年的時間, 那麼……
她悄悄掐著慕連城後腰，固執的要他保證。
“那你要答應我, 三年之後, 你就轉業回來呆在我跟孩子們身邊, 哪兒也不要去了，你要是答應我, 我就等你。”
這樣子, 是不是可以避免慕連城不會像上輩子那樣發生意外？
她要男人活下來, 說不定這次是個避免幾年後那場意外的機遇呢。
媳婦願意等他呢, 慕連城眼睛裡都是笑意。
“好, 等我回來, 哪兒也不去了。”
等慕連城出任務去了葉薑才知道，這男人的任務還需要保密，她並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隻是每三個月有人給她帶一封家信，信上沒有郵戳沒有地址，信紙的末尾還有領導的批示：已閱。
感情這信她還不是第一個看到的。
葉薑：“……”
就這？
葉薑在心裡可給慕連城罵慘了。
三個月一封的家書，變成了半年一封，等到了和慕連城約定好的時間，男人既沒有回來，也沒有家信。
他失約了。
葉薑蹲在院子裡幫葉母劈柴，劈好兩大堆木材後，葉薑揉著發酸的胳膊起身。
“媽，我給你買了液化氣罐，你要習慣用液化氣呀，這一天天燒柴的，你不嫌累？”
“我喜歡柴火燒飯，做出來的飯菜香。”
葉母遞給葉薑一杯養生茶，“歇歇，一會小西小北就回來了。”
倆孩子今年剛上初一，學校離家裡不遠，他倆也不需要人接送，放學後一起走路回家。
正說著呢，小西小北就進了院子。
小北驚喜的看到媽媽今天回家了，忙跑過去，“媽，今天又不是周末，你咋回來了？我哥呢？他們不回來嗎？”
葉薑比了比小北的個頭，乖乖，十一歲的小家夥又長高了，都到她下巴的高度了。
“媽媽現在等分配，可以在家住一段時間啦，你小南哥哥和肖楠哥哥，跟著同學出去旅遊去了。”
現在是十二月底，學校正在給他們這一屆的畢業生分配工作，下個月必須離校，過完年就得到新單位報道。
去單位報道之前葉薑哪都不想去，隻想回家歇著。
有些畢業生的工作不一定能留在C城，葉薑倒不用擔心，聽說已經有C城的單位指名道姓的接收她和另外十幾位同學。
分配到哪個單位無所謂，能留在C城，是葉薑唯一的要求。
她還要等慕連城呢。
葉薑想的出神，下意識的就去揉兒子的頭發，慕向北跳跳的跑開。
“媽，我都不是小孩子啦，你怎麼還是喜歡揉我的頭發呀。”
“小氣，現在都不給媽媽揉一下啦？”
慕向北明知道媽媽是在佯裝生氣，還是沒辦法，又跑回去說道：“好啦，就給你再揉一下。”
葉薑笑著給兒子的頭發揉亂。
“都進屋，吃晚飯了。”
葉家的廚房大，今天晚上葉父在單位吃，她們娘四個就在廚房裡支了個桌子吃飯。
“阿薑，我咋看你比之前瘦呢？”葉母心疼的看著女兒。
慕向北看看他.媽，給葉薑夾了塊紅燒肉，這年的物資已經極大的豐富，肉也比以前好買的多。
“我看我媽也有點瘦了，媽你多吃肉，不然等爸爸回來，要心疼了。”
“我媽這是苗條，慕向北你懂個啥。”
小西在桌子底下踢了小北一腳，給葉薑夾了塊雞腿，“媽你吃雞肉，雞肉不長胖。”
葉薑給紅燒肉和雞腿都啃了，說道：“你們也要多吃，正是長身體長個子的時候。”
閨女現在越長越漂亮，妥妥的小美人一個。
就是不愛說話。
小北把學校裡好玩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然後得意洋洋的說道：“媽，我妹這冷冰冰的性格，在學校裡居然被人叫做高嶺之花，我同桌還偷偷給她寫過信呢，可惜沒敢送出去，哈哈哈。”
慕小西冷眼掃過去，一腳就給小北的凳子踹翻，“我就是純粹不愛說話，你少跟著造謠。”
葉薑笑的直不起腰來。
她這個閨女兒，越大越有個性，才初中啊，就有男生給她寫情書了。
好長時間沒見到媽媽了，慕小西晚上跟葉薑擠一張床。
“媽，我爸什麼時候回來？”
慕小西在被窩裡，和葉薑靠在床頭上，手裡各自捧著一本書。
葉薑怔了怔，去年的時候她還很肯定的跟孩子說：你爸過年肯定回來。
這又快到春節了，她卻不知道慕連城什麼時候能回來。
她轉頭看看心思根本不在書頁上的閨女，笑著說道：“快了，可能就是過年前後吧，我覺得最多三五個月，最遲他明年過年準回來。”
慕小西直愣愣的看著頭頂的燈泡，看了一會兒揉揉發酸的眼睛。
說道：“媽，你彆等我爸了，找個人嫁了吧。”
葉薑心頭一震，這孩子，說的這叫什麼話。
“等你爸回來，知道你這麼想過肯定特傷心。”
慕小西把書本合上，窩到葉薑的臂彎裡，枕著她的肩膀。
“他活該，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了，你該嫁人嫁人，就算我爸回來了，讓他自己後悔去吧。”
葉薑摸摸小西長到肩膀的黑發，心想家裡幾個孩子就數小西最聰明，她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
葉薑忙說道：“媽不會嫁給彆人的，你爸就是回來遲點，但肯定能回來。”
“那等他回來，也叫他睡一個月的冷板凳。”
慕小西忍不住心疼她媽，“我爸太過分了，一年多都沒有寫信回來，咱們絕對不要輕易就原諒他。”
“好。”葉薑關了燈，“肯定得罰你爸，快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上學呢。”
小西和小北六點鐘就得起床，六點半出門，七點鐘到校開始早讀。
小西特彆懂事，知道她媽媽這段時間辛苦，起床的時候輕手輕腳，下樓梯的時候幾乎都沒發出聲音。
倆孩子走的時候，葉薑還在睡覺。
等到她起床，葉母已經在做中飯了。
葉薑擠了牙膏在院子裡慢吞吞的刷牙，冬天到了，天氣乾冷乾冷的，葉母在她刷牙的搪瓷杯子裡加了點熱水。
“這都什麼天了，還用冷水刷牙洗臉，等會再給你凍生病了。”
“我哪有那麼虛。”葉薑吐掉嘴裡的牙膏沫，說道：“您兩個大外孫都快談對象了，還拿我當小孩子呀。”
說著她又開始跟葉母撒嬌，“媽，我想吃豬肉白菜餡的餃子，晚上我們包餃子好不好。”
“好好，媽下午就來和麵。”
哪怕等她抱上重孫子了，閨女在她眼裡也是個讓她疼不過來的孩子呢。
葉母愛憐的看著寶貝閨女，“連城還沒來信兒？他今年過年到底能不能回來？”
“這我哪能知道。”
葉薑接過葉母給她打的半盆熱水，洗了臉，擦了杏仁蜜。
她呆呆的看了一會手上的杏仁蜜，這個牌子的擦臉霜，還是那年慕連城帶回來給她的，後來她就沒換過，一直用到現在。
“今年不回來，明年肯定能回來。”
“你每年都這麼說。”葉母心疼女兒，“他再不回來，你就彆等了。”
“我不等他我等誰呀。”
葉薑打趣：“媽，您就彆操心我了，您兩個大外孫一個十九，一個二十，哇，都到了可以找對象的年齡了哎，您去操心他們倆不好嘛。”
葉母嗔怪道：“你彆給我貧嘴，媽是認真的，最多讓你等到明年參加工作，慕連城再不回來，我就不認他這個女婿了。”
葉薑小聲的抗議，“那慕連城可是你幾個心肝寶貝外孫子的爸，你還彆不認他，人家要是給幾個孩子帶走，我看您都沒地方哭去。”
老太太對幾個外孫子特彆的自信，尤其是小北小西是她從小學帶到初中，那感情可不是幾年都沒見的爸爸能比的。
“那是不可能的，我外孫們跟咱們家可是一條心。”
吃了中飯，葉母就開始和麵擀餃子皮。
寶貝閨女要吃餃子，她恨不得天天給閨女包餃子，這翻過年，閨女就該參加工作。
到時候她又該忙起來，可就沒法像現在這樣悠閒的在自己跟前撒嬌。
葉薑看她媽和了一大盆麵團，忙說道：“媽，你這是準備包多少餃子呀？”
“又不用你動手，你管媽包多少呢。”葉母笑著說道：“家裡白菜還有，你再去稱二斤肉回來剁餃子餡，回頭多包一點，你給月珍送點過去，她現在懷了孕，就饞這豬肉白菜的餃子。”
“好嘞。”葉薑顛顛的跑去買豬肉去了。
……
“你又給我送餃子來了，正好饞了，我恨不得現在就吃。”
沈月珍已經是C市第一紡織品廠辦的主任，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室。
她現在懷孕四個多月，冬天的厚衣服一穿看不出來肚子，身體矯健的很，葉薑來給她送餃子，她忙著給葉薑泡茶。
“這可是生餃子，你等著回家吃熱乎的。”
葉薑把她按在椅子上，“我自己帶了杯子，都是有身孕的人你歇著吧。”
她帶了保溫杯，裡麵是葉母給她泡的蕎麥茶，擰開續了些熱水進去。
冬天黑的早，又是快下班的時間，辦公室裡估計沒什麼人來找，葉薑默默的說道：“月珍，你再把連城最後寄回來的信給我看看。”
沈月珍歎口氣，從包裡拿了鑰匙出來，開了辦公桌下麵的抽屜，拿出資料底下壓著的一個文件袋，遞給了葉薑。
沈月珍替葉薑不值：“慕連城都說了，他可能回不來了，他自己讓你彆等的，離婚報告都打好簽了字，你還等他乾啥？”
“你管他是死是活，等到今天夠對得起他，你該重新考慮一下，找個人嫁了。”
葉薑打開文件袋，說道：“我才不嫁人呢，這份離婚書我絕對不會簽字的，等慕連城回來，我要叫他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那萬一他回不來呢？”
沈月珍特彆心疼葉薑，一年多前慕連城寄了封家信，說他可能回不來了，叫葉薑彆等他。
跟這信一起送回來的，還有這份他簽好字的離婚書。
葉薑又看了慕連城給她寫的最後一封信，這上麵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背出來，可是隔一段時間還是想看。
看到信上的男人熟悉的字跡，就好像看到慕連城，忍著心痛給她寫信的樣子。
她把信又放回文件袋裡，再次交給沈月珍。
“這信和離婚書還是得放你這裡，我怕帶回家給我媽和孩子們翻出來，她們看見就糟糕了。”
“我幫你收一輩子都沒有問題。”沈月珍都替葉薑急，“我問的是，慕連城要是回不來你怎麼辦？”
“不可能的，他肯定能回來。”
葉薑就是相信慕連城能回來，沒道理男人會比上輩子提前這麼多時間出意外吧？
她不信，不信，就是不信。
等她男人回來，她要收拾的慕連城後悔寫下信上的每一個字。
“沈月珍，你們廠這個月任務必須再增加百分之三十，你彆給我找什麼借口，我們紡織品公司府綢根本就供應不過來了。”
謝瑤一也不顧沈月珍辦公室有人，直接闖了進來。
那年謝瑤一高考失敗，又進不去她大伯的石油化工總局的單位，又不願意回鄉下老家，後來進了紡織品公司，幾年的時間也讓她混上了一個小組長。
她心裡特彆不服氣沈月珍，憑什麼進廠就是領導，幾年的時間就調到了廠辦坐辦公室，成天的喝茶看報紙，工作輕鬆的不得了。
手上權利還大。
要不是當初沈月珍在大伯和大伯母麵前說了自己不少的壞話，說她是怎麼汙蔑葉薑，挑唆大嫂子去離城，謝小飛就不會被推下樓梯摔斷胳膊。
還說這一切都是她謝瑤一間接造成的，害的大伯母不許大伯給她安排工作。
不然自己現在還需要成天的煩這個煩那個嗎？早就像沈月珍一樣坐辦公室喝茶了。
又或者大伯當初肯推薦她上大學，她現在也能像葉薑一樣是個大學生。
哼，她特煩麵前的這兩個女人。
“你進來不會敲門麼？我辦公室還有客人，你明天再來。”
沈月珍不想理她，每次來就吵，平時也就算了，今天葉薑還在這呢。
“你說的真輕鬆，我過來一趟半個多小時呢，你現在就必須給我書麵保證。”
謝瑤一不管不顧，拉著沈悅珍就讓她寫生產保證書。
沈月珍給外套解開，指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說道：“我可是個孕婦，你彆碰我。”
謝瑤一黑了臉，孕婦了不起啊，不過她倒是不敢再拉扯沈月珍。
沈月珍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現在是下班時間，我懶得理你，有本事你明天來，跟我們廠長吵吧。”
她給葉薑帶過來的餃子拿上，挽著她的胳膊就走。
“等會雪下大了路就不好走，對了你是不是分配到了紡織品公司？你是大學生，進去應該就是個部門組長了吧？”
“不知道呀？聽說是紡織品公司的新領導到我們學校親自挑人，現在還不知道崗位是什麼。”
外麵已經飄起了雪花，十二月底的第一場大雪，在昏黃的路燈下，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葉薑連忙扶緊沈月珍，“你腳下當心點，這台階可滑了。”
身後的謝瑤一聽到了剛才的對話，氣的抓狂。
葉薑居然要分配到她的單位嗎？剛進去就是個小領導？憑什麼？就憑她是個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