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好像不再是她在奔向她,而是她皺起眉,舉著火把匆匆向她跑來,而後在她麵前蹲下身,看向她的眼中輝映著火光。
那一刻,雲識拚儘了所有的力氣去傾身抱住了她,眼淚不自覺地就往下流,啞聲說著:“我好想你......”
“你再不來,我就又要死了......”
也是在那一刻,她再也撐不住地慢慢喪失了意識,隻有恍惚中,仿佛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會的......”
......
就好像一切都在那個女人的掌握之中,是啊,她怎麼能忘了,如今她貴為仙君,自然是運籌帷幄,有什麼辦不到。
可就不能讓她重生得輕鬆些嗎?明明差一點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真是沒良心。
......
再次醒來,蛇尾已化為雙腿,雲識隻看到床旁那個和她有六七分相像的女人,握著她的手,一看到她醒來,便激動地喚著她:“小識。”
“你放心,父皇母後肯定會幫你討回公道,那些欺負了你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她又小心翼翼地說著,仿佛才意識到什麼,開始眼中含淚地跟她解釋:“是娘親不好,當初......”
跟上一世的說辭一樣,說是因為第一個孩子被巫皇扣押,作為威脅她才來到巫族,卻恰逢生產時,所以才被調換了孩子。
她這一生都在因為孩子被巫皇掌控在手中所以良心不安,卻沒想到自己真正繼承女媧神力的孩子原來早已被巫皇調換,如今自然要求得女兒的原諒,期望她們一家可以重新建立感情。
她也並未和她說皇帝已經進攻巫族,巫皇的下場很慘。
雲識也根本不在乎,隻是看向床幔頂端,問她:“誰告訴你我出事了的?”
“天海大師算出來的。”女人坦白說著。
雲識便撇了撇嘴,又問:“那她人呢?”
“就在外頭。”雲祁茗溫柔地答著,又感歎道:“天海大師真是個好人啊,昨夜還守了你一夜,可惜還俗了,不能再為皇室效力。”
雲識一直知道自己是隨母姓雲,聽到意天海守了她一夜,這才不經意間勾起唇來。
雲祁茗則以為她接受了她,於是繼續笑著道:“那你好好休息,過幾日就隨我們回皇宮,咱們把之前不愉快的事情都給忘了,娘親再為你尋一門好的親事,就能......”
“就能將女媧神力傳承下去,完成女媧後人的使命?”雲識忽然打斷了她的話,又認真地看向她道:“我想我做不到。”
“我的前半生裡並沒有你,所以後半生我也並不想待在皇宮,我不想跟你們回去。”
“你......”那一刻,雲祁茗心裡泛起了無儘的心酸感,也是一種無力感。
雲識則繼續道:“我覺得身為女媧後人,使命並不是將女媧神力傳承下去,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也好,總之你得知道,如果不將女媧神力傳給你的孩子,你將永遠不老不死,那樣會很痛苦。”
“小識,如果你已經決定好了,我也絕不會阻攔,隻是請你時常寫信給我,告訴我你的近況。”
光是看著她的那雙眼睛,雲祁茗就知道,她的女兒比她強大太多,即使還隻是個小姑娘,卻仿佛已經經曆太多,通透睿智。
而且,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強求她呢。
......
雲祁茗守了她兩天,和她不遠不近地閒聊著,就算是這樣,這位母親似乎也很是開心,到第三日時,雲識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帝王,十分威嚴,對她的態度不鹹不淡,也就是在這一日,雲祁茗一行離開了,給她留下了大筆金錢,甚至還有代表著帝王的金牌。
她站在客棧一樓,也看到了那位從未在她麵前露過麵的姐姐,一身錦衣華服,親昵地挽著皇上皇後,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登上馬車,長長的隊伍就此離去。
到底是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和她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但雲識並不太在意,隻是望向一旁,看著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意天海,問她:“還俗了?”
“嗯。”意天海側顏清冷,遙遙看向遠方。
她就又問:“那位和我替換身份的姐姐就是這個世界的女主?”
意天海這才看向她,淡淡地回著:“雲遙公主很得寵,甚至說有些嬌縱,她愛駙馬,駙馬卻並不愛她,隻是苦於皇帝的威壓不得不和她好好相處,最終慢慢愛上了她,而皇後為了她,並未告訴皇上你們被換過的事情,這次來也隻是為了剿滅巫皇。”
“但皇帝很注重皇室血脈,所以我給了他一封信,讓他三日後打開。”
“裡麵寫著真相。”
寥寥一段話就概括了這個世界的劇情,講的是公主和駙馬的故事,所以原來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炮灰。
其實她也根本不在意,但意天海卻竟然這樣做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低下頭勾起唇來,直到又聽到意天海的聲音。
“我們要走,走到一個皇帝找不到的地方。”
“我們?你要跟我走?”雲識收斂了笑意,對上她的視線,問著她。
意天海卻挪開視線來,並不回答,依舊一副冷淡的樣子,於是她便笑:“兩千多年不見,你倒越發冷淡了,而且還變壞了。”
“好好的劇情,他們一家和諧的關係就這麼被你給攪和了。”
說完,她也不管意天海如何反應,而是將她拉到了房間裡,關掉門,而後湊近她,盯著她的臉,揚起一抹笑:“這三天你一直都在外麵守著我,也不敢進來。”
“怎麼?怕見到我,你就回不去做你的仙君了?”
她一步步往前,意天海便被她逼到桌角,輕輕皺起眉,卻又被她瞬間抬手抽掉發間的木簪,刹那間,滿頭烏發傾散開來。
她仿佛下意識想搶回去,雲識便將木簪又塞到她手裡,整顆心歡喜至極地跳動著,一遍遍掃過她的眉眼。
她眉尾鋒利,一雙鳳眼還跟以前一樣冷靜清澈,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還有唇上的那顆小痣。
身上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仙氣。
可視線挪到她的耳廓上,似乎隻是被她這樣盯著看了許久,耳廓就微微發紅。
於是雲識微微偏頭,含著笑,又繼續靠近她,近到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起,直到她皺起眉,忽然喊著她的名字,叫停她。
“雲識。”
“嗯?”
“怎麼,仙君要走了?”她忽然笑了一聲,退回到安全距離,又說著:“既然因果已斷,這一世我也並未出事,你就該好好地回去當你的仙君不是嗎?”
“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意天海看著她,看她一雙狐狸眼裡的光仿佛莫不在意,嘴角的笑容雲淡風輕,心仿佛被緊緊攥住,忍不住一個抬手,就扯住了她的衣襟,很努力,才說出了那句話:“還有一劫,我的情劫。”
“是你。”
那一瞬間,雲識的心猛地一顫,才知道,原來因為她的重生,她便也無法成仙了。
她花了兩千多年,助她重生,到頭來卻無法成仙了?
眼眶瞬間酸澀起來,雲識卻不禁彎起唇,瞬間便低頭伸手抱住她,嗅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香氣,柔聲喚了她一聲:“阿意。”
又忍不住微偏頭,吻住了她的唇。
柔軟唇瓣相觸的那一刻,唇角廝磨,雲識感覺到,意天海的唇有些涼,隻是仿佛時隔很久之後再次這樣碰到,整顆心都在歡快地跳動著。
一切,仿佛都倒回到了那一天,她忘記一切第一次擁有身體親到她的那一天,在那個修仙的世界裡,在那個吻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活著的感覺。
殊不知,那般的靈魂顫動,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她愛著的那個人。
意天海仿佛想推開她,卻被她細細地吮吸著,攥住了手腕,到最後,感覺到她竟流下了淚來。
她盯著她緊閉的雙眼,看到眼淚從她眼角滑落,可即使是哭著,也不曾停歇地吻著她。
意天海眸光動容,慢慢閉上了眼,再未拒絕,而是克製地緩緩回應了起來。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隻是一個淺淺的吻,卻足矣喚醒人最心底的情意。
“你後悔嗎?”一吻完畢,雲識抱著她,又輕輕吻上她唇上的小痣。
意天海的喉部肌膚下意識微微滑動,指尖蜷起,卻淡淡地回她:“你是半神之軀,隻要普渡眾生,攢夠福報,便終能羽化升仙,我則不同,我的轉世皆犯過罪孽,即使不渡情劫,廣結善緣也最終無法升仙......”
“所以,你讓我感化你的轉世打的是這個主意?”雲識挑眉。
她則道:“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
確實是一箭雙雕,既能助她重生,也能讓意天海今後不渡情劫也與她一同升仙。
這個女人早已謀算好了一切,打算和她在一起。
她對她的情從未表現在臉上,而是藏在心裡。
“那若是我不喜歡你了呢?”雲識含笑看著她,又伸手捧住她的臉,一雙眼忍不住彎起來。
“那就......”
刹那間,她便看到意天海一雙鳳眼中眸光變深,那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是她無數次看到她黑化的轉世們眼中的光。
心裡瞬間一慫,她就一笑,環住她的脖頸,湊上前去用臉頰輕輕蹭著她的臉頰,滿心歡喜地溫聲說著:“那我們就舉家離開,去到一個皇帝找不到的地方。”
“把一一生下來,和林嬤嬤她們一起,和從前一樣,種上一院的桃花。”
“以後,我會永遠牽著你,和你一起走過山川河流,大漠平原,穿過曆史長河,一起升仙,永不分離。”
她輕軟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述說著誓言,仿佛真的將人帶入到了那些美好的場景。
她又輕輕揉著她的發,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微微抬起頭,笑著跟她說:“成年人立誓的方式......”
意天海盯著她,正等著她下一句,兩人的視線膠著在一起,卻沒曾想女人下一秒便微低頭靠近她,溫熱的呼吸與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身上淡淡的香味飄散過來。
“是吻。”
她一雙狐狸眼彎得像月牙,微偏頭便吻上了她。
慢慢吮吸著,又撬開她的牙關,在她唇中掃蕩。
舌尖觸碰到的那一瞬間,意天海不禁彎起唇來,心臟極速跳動著,十指也緊緊攥著。
是,她苦心積慮兩千多年,為的就是這一日,得到她的誓言,執手天涯的誓言。
為此,不擇手段,也永不會讓她逃離。
那一刻,雲識不會發現,女人平常冷淡鎮定的眼裡現出些許偏執,與瘋狂。
她隻知道,她將用永生來詮釋她對意天海的愛,這份愛,超越時間與空間,無論在哪一個世界裡,她都同樣愛她,因為是她,也隻有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