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2 / 2)

藏珠 泊煙 7524 字 4個月前

“你起來吧。今日的事就當做一個教訓,我也不追究了。你回去好好思過。”崔氏說道。

順娘從地上起身,肩膀還在一抽一抽的,哭得厲害,行禮之後就跑出去了。崔氏這才對阿常說:“一個小姑娘罷了,你又何必說重話。她臉皮薄,還不知道怎麼鑽牛角尖。”

“我就是為了斷她的念想,看不慣她那副姨娘的作態。仗著自己繡工出色,到處給人繡東西,之前我見世子用她繡的帕子,就沒說什麼。這次竟然又給了大郎君。虧得您還一直帶她在身邊,悉心教導她。我看她跟著她那位姨娘,也上不了台麵。”

門外牆下,嘉柔聽阿常這麼說,也覺得麵紅耳赤,十分慚愧。她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可比順娘嚴重多了。隻不過因為她是阿娘的女兒,阿常才沒這麼教訓她。

“走吧。”她輕聲對玉壺說道。

兩個人貓著腰,剛往前挪了幾步,頭頂的光線就被一個身影遮住了。阿常站在她們麵前,臉上笑盈盈的:“小娘子聽夠了嗎?外頭天氣這麼熱,進去喝杯水吧。”

嘉柔站起來,跟著阿常走入屋中。崔氏端著杯子,好笑道:“在長廊那裡就看見你了。你這點小把戲,還敢在我麵前賣弄。你不是跟二娘在自己屋裡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嘉柔當然不會說她剛去見過李曄,便說道:“表姐說要去找表兄,我一個人呆在屋中悶得慌,就出來走走。前院的事可是結束了?”

崔氏點了點頭,又語重心長地說:“昭昭,你現在已經算是李家的媳婦了,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名聲,不能再胡鬨任性。這段時日,你就好好地繡嫁衣,磨煉自己的女紅吧。”

嘉柔一聽要繡嫁衣就頭疼,總算明白阿弟看到書時的心情。她滿口應下,又問道:“阿娘,阿耶可有消息來?”南詔的事情應該很快就有結果,她現在關心的是,會不會與前世一樣。臨行之前,她提醒過阿耶,但阿耶想必不會太把她這個小姑娘的話當一回事。

“還沒有。不過有你伯父從旁幫忙,應該還能壓製得住。你可是想家了?”

她是想家了,不喜歡留在長安。這裡畢竟是她喪命的地方,前世最後的那個場景,她還會常常夢到,然後滿頭大汗地醒過來。元和帝的冷酷,宦官嘲諷的語氣以及冰冷的春雨,都變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

順娘哭著跑回來,趴在床上。她覺得很丟臉,心裡蔓延出恨意,四處尋找柳氏給她的那個錦囊。看來憑她的力量,已經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寄希望於那個錦囊。

春桃走到她身後:“娘子在找什麼,要婢子幫忙嗎?”

順娘手中停了一下,坐在床上看著春桃。春桃被她看得心慌:“您這樣看著婢子做什麼?”

剛才阿常說的話裡有一句,說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是一兩日了。阿常如何知道她的心思?順娘立刻想到了身邊的婢女和仆婦都是崔氏的人,是無法信任的。虧她還大意地將春桃視為心腹,恐怕一言一行都被泄露到崔氏那裡了。

她搖了搖頭:“我以為那對母親賞的碧珠耳環不見了,現在想起來,應該收在匣子裡。你去幫我倒點冰飲來,我有點口渴了。”

春桃領命離去,順娘這才記起錦囊被她收在枕套裡,拿出來拆開,裡麵好像是一個地點,在東市附近。看來她要去一趟,看看到底有什麼玄機。

第二日,順娘主動約嘉柔一起去東市買布。陽苴咩城雖然也有布莊,但款式質地肯定都不如長安的好。嘉柔想想也是,她也不是能在家裡閒得住的人,便同意了。

她們跟崔氏說過,坐著馬車出門。嘉柔見順娘神色沒有異常,還是沿途興奮地看著窗外,倒有點佩服她了。昨日受了那樣的打擊還能這麼快爬起來,不是內心非常強大,就是沒心沒肺。順娘很顯然屬於前者。

其實喜歡一個人也沒什麼錯。隻不過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注定是段孽緣。

東市最大的布莊有很多貴婦人來,所以隱蔽性也做的比較好。前麵是供一般人家挑選的,樓上則是專門招待貴客的。嘉柔自然算是貴客,她出手闊綽,掌櫃很快把她迎到了樓上。樓上也是幾個隔間,每間裡都有人,有隱約的說話聲。

順娘忽然捂著肚子說道:“郡主,我肚子不太舒服,要去方便一下。你先自己看看吧。”

“恩,你去吧。”嘉柔不在意地說道。順娘便問了繡娘,最近一個茅廁在何處,匆匆忙忙下樓去了。

嘉柔坐在隔間裡,繡娘給上了茶水,殷勤地說道:“我接待了這麼多夫人娘子,還沒見過如您這般出眾富貴的相貌。請問您今日要選什麼布料呢?我們這裡應有儘有。”

嘉柔想了想:“做嫁衣的……有嗎?”既然出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

繡娘立刻明白:“原來您是好事將近,那我可要道一聲恭喜。今日您可來對了,我們這兒剛進了新的布料,說句不誇大的話,連長平郡主的嫁衣布料都是從我們這裡選的呢,比宮裡的還要好。”

她這話難免有幾分誇大其詞的意思,隻不過眼下長安城最熱門的也就是長平和虞北玄的婚事了。很多店鋪都拿此做噱頭,招攬客人,好像這樣生意就會紅火很多。

“那你把好的都拿來給我看看吧。”嘉柔一副不差錢的樣子,那繡娘趕緊去了。

嘉柔坐在矮床上等著,從這裡看下去,市上行人往來如梭,幾乎每個店鋪都是人滿為患。穿著外邦服飾,長相各異的人,用有些生硬的漢語跟店家砍價。聽說每日在長安東西二市交易往來的銅錢多達數十萬緡,可見貿易的興旺。

忽然,她看見一道偉岸的身影,鶴立於人群中,立刻退到了窗邊。怎麼又碰到他了?

虞北玄似發覺,抬頭往她這裡看來。她閃得快,他沒看見。

“使君,怎麼了?”常山連忙問道。這東市人多眼雜,他本來不建議使君來的。若是有人暗殺什麼的,就麻煩了。他們的暗衛雖然人數不少,可是難免會有不周全的。

大概是錯覺吧?虞北玄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他若呆在住處,隻怕又會被長平郡主叫去教她射箭。她連弓都拿不住,哪裡是真心想學,不過是想跟他呆在一起罷了。

女人還真是善變,之前連番叫人殺他,一副寧死不嫁的模樣,這會兒又認命了。

身份再高貴又如何,在皇權聖旨之下,他們都隻能乖乖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