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1 / 2)

藏珠 泊煙 6235 字 4個月前

婚期定下以後, 嘉柔被崔氏按在房中繡嫁衣。她那雙手用來騎射還行,拿繡花針簡直是難死她了。阿常和玉壺一左一右指正她的針法, 崔氏坐在榻上, 看到她的樣子, 笑道:“你也該好好磋磨一下了。我和你阿耶平日太縱著你, 由著你的性子來。等嫁到李家以後, 給郎君做一雙鞋子都做不來。他該笑話你了。”

嘉柔不信李曄身邊沒個懂女紅的婢女, 說不定跟長安城的貴公子一樣,早就有通房了。阿常說道:“小娘子身份尊貴,倒未必用得著她動手。隻是這嫁衣,自己繡的才更有意義。”

嘉柔又耐著性子繡了幾針,木夫人和木嘉嫻過來了。崔氏起身相迎:“阿嫂怎麼過來了?”

木夫人笑著看嘉柔:“我聽聞李家的婚期定下,特意過來給郡主送賀禮的。”她從婢女手裡拿過一個描金鳳紋的黑漆木盒,打開來, 是一對赤金寶釵。上麵那支的釵頭是牡丹花, 含絲吐蕊, 栩栩如生。下麵那支是鳳頭釵, 眼睛用紅寶石鑲嵌, 垂下流蘇。

“阿嫂費心了。昭昭,還不快謝過伯母。”崔氏收下, 對身後的嘉柔說道。

嘉柔謝過木夫人, 她知道這對釵子必定價值不菲。而伯母一貫是很節儉的人, 一件大裳都會穿好幾年。若沒有阿伯那件事, 她對兩位真的是滿懷感激的。

木嘉嫻話很少, 姿色平平,靜靜地坐在母親的身後。她以前很是親近嘉柔,嘉柔去哪兒也都帶著這個堂妹。直到有一天,嘉柔無意間聽到她跟另外一個娘子抱怨:“每次跟木嘉柔在一起,我都像影子一樣。那幾位兄長平日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有跟在她身邊,他們才會跟我說話。”

那以後她再來找嘉柔,嘉柔就以各種理由推脫不見,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就淡了。或許本來就沒什麼感情。

木夫人對崔氏說道:“轉眼郡主都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還記得她滿月時,我將她抱在手中,怎麼也舍不得放下。她阿伯就誇,這女娃長得漂亮,怪招人疼的。”崔氏笑著應道:“是啊,兄長還脫口而出‘昭昭如日月之明’,我跟大王就叫她昭昭了。兒女長大,我們便都老了。阿嫂,二娘的婚事,可有眉目了?上次您說跟田家……”

聽到這一句,木夫人的表情有點僵硬:“還在相看呢,也未必就是田家。”若被人知道田德成拒婚,二娘以後哪還有顏麵?

“田家郎君固然不錯,多看幾家也是好的。”崔氏順勢說道。嘉柔見崔氏跟木夫人如往常一般親熱地閒話家常,有點佩服她。換成是自己,未必能裝得這麼若無其事。

“阿娘,你知道嗎,阿耶他……”木景清大步從外麵走進來,最後幾個字在看到木夫人和木嘉嫻的時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如此明顯的停頓,讓屋中陷入了一片尷尬的安靜。

嘉柔走到阿弟身邊,開玩笑地說道:“你怎麼話說一半,伯母又不是外人,阿耶到底怎麼了?”她眯了眯眼睛,暗示木景清。木景清這才說:“哦,阿耶說想見阿娘,我不知道伯母也在……怕阿娘不好意思。”

“你這孩子。”崔氏笑著搖了搖頭,“阿嫂彆見怪,他就是這般風風火火的。”木夫人識趣地說道:“既然大王有事,我和二娘就不打擾你們了。這就告辭。”

崔氏頷首,讓婢女送她們出去,又屏退左右。木景清這才坐在崔氏身邊說道:“剛剛嚇死我了,差點說漏了嘴。阿娘,柳姨娘一定要見阿耶,阿耶便去了一趟,怎料出來後大怒,已經命人拿了毒酒過去,要賜死她。”

崔氏和嘉柔都有點驚愕,崔氏自語道:“我原以為他顧著柳氏生了順娘的情分……應該不會置她於死地。柳氏到底說了什麼?”

木景清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了。阿耶說,知您信佛,不忍殺生,那就由他動手。隻不過此事還得壓下,對外就說柳姨娘病著就好了。”

“罷了,本就是他的妾,隨他處置吧。”崔氏拿起桌上的佛珠,默念了幾句佛經。

順娘得知消息時,已經無力回天。終日以淚洗麵,不肯見人。她恨父親的絕情,後悔當初跟阿娘進雲南王府。如果還在彆宅,不生那些心思,她也不至到了孤苦無依的地步。父親甚至懷疑自己不是他的女兒,厭棄了她。會不會到了最後,也給她一杯毒酒?

她又害怕又傷心,躲在房中,甚至想一死了之。

“三娘子。”婢女燕兒輕輕地叫了她一聲。自從知道春桃是崔氏的人以後,順娘就收買了燕兒,為己所用。表麵上她還是最看重春桃,但實際上已經隻信任燕兒。

如今順娘萬念俱灰,翻了個身,沒有理會她。

燕兒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婢子今日去買東西,回來時被一個人撞了下,這信就揣在懷裡了。上麵寫著您的名字,您要不要看看?落款是長安樂勝坊。”

樂勝坊?順娘隻覺得這個地名很熟悉,想起來是阿娘那個錦囊裡的。她立刻坐起,一把奪過信,拆開看了起來。看完之後,她的臉一陣青又一陣白,咬住嘴唇。靜坐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

隻要能讓她脫離苦海,日後可以有尊嚴地活著,她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雖然她不知對方是誰,但是阿娘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她走到書案後麵坐下,提筆寫了一封回信,然後封好交給燕兒。再三叮囑:“你將信送出去,不要被任何人發現。事成之後,我保你榮華富貴。”

*

湖州州學,此夜,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