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三章(1 / 2)

藏珠 泊煙 6980 字 4個月前

入夜之後, 舒王府仍是歌舞升平。燈火如星河般, 照耀著這座恢弘的府邸。

李謨請了一幫梨園弟子,在堂屋裡演奏, 還邀請了幾位當朝的重臣和年輕的官員共同飲酒賞樂。李謨手中晃著夜光杯, 喝了口葡萄酒,嘴角噙著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好像沒被近來接二連三的事影響心情。

拍羯鼓的伶人技藝高超, 節奏上乘。玄宗善羯鼓, 常以鼓聲指揮整支樂隊, 那之後這個傳統便在梨園延續了下來。

一曲終了,叫好聲不斷。伶人退出堂屋, 眾人把酒言歡。崔時照敬佩末座,聽到吏部尚書說:“崔家郎君年少有為,此次選官,竟被太子殿下親選入詹事府, 前途可期啊。”

崔時照不卑不亢地拜了一下:“尚書謬讚。太子殿下抬愛,晚輩才疏學淺, 怕無法擔此重任。”

在首座的李謨聽了,側頭過來, 微微笑道:“子瞻過謙了。既是太子殿下親自提拔, 便是對你的看重, 進中書門下也是你將來努力的方向了。”他於崔時照, 更多是位高權重者提攜後生之意, 所以一貫叫他表字, 而不像姑父一樣喚家中的輩分。

這點,也讓崔時照清醒地認識到,崔家在舒王的心中半點分量都沒有。他去詹事府做事,對於李謨來說,便如在東宮安了一個眼線,怎麼會不樂意?

“是。”崔時照應道。

在座眾人各自議論。

“李相這回是真的麻煩了。也不知聖人要給度支員外郎定個什麼罪,連李相的幺子都沒資格排進秘書省,反而去了大理寺給人看卷宗。不知是否被其兄所累。”一個年輕官員暗自搖了搖頭。

“李四郎本就資質平平,能選上官,估計還是因為廣陵王力薦的緣故,要我說大理寺也算不錯了。等此番廣陵王班師回朝,聖人免不得還要再嘉獎。”另一名官員低聲應和。

坐在他們前麵的人回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誰都知道廣陵王大捷,最不開心的便是舒王。敢在舒王府提這個,簡直是不要命了。那兩人齊齊不言,低頭飲酒。

這時,齊越走到李謨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李謨起身道:“本王去更衣,你們各自儘興。”

眾人親身相送,李謨大步離開了席位。

崔時照看著他二人離去,目光深沉,也跟著起身。

等李謨走到院子裡,看到崔時照跟出來,和氣地問道:“子瞻有事?”

崔時照看了齊越一眼,對李謨道:“姑母說,姑父正值用人之際。以後我去東宮,也會全力效忠於姑父。我知道姑父的愛護之心,從不讓我沾手過問府上的事。隻不過欲成大事者,手自然是不能太乾淨的。姑父何妨試我一試?”

李謨饒有興致地看著崔時照,從前就知道這個內侄心性不同常人,眼下看來,還真是孺子可教。他也不避崔時照,對齊越說:“怎麼樣?可問出來了?”

齊越道:“嚴刑逼供了兩日,那人快撐不住了。可是咬緊牙關,硬是一字都不肯吐。”

“倒是夠硬氣的。”李謨雙手背後,“走吧,本王親自去看看。子瞻同來。”

齊越在前麵帶路,李謨跟在他後麵,崔時照則在最末。等進了一間柴房,齊越按動了機關,牆壁打開,裡麵竟然彆有洞天。朝廷是不興私刑的,可每個府邸難免都有這樣的密室或者密道。權勢滔天的人家,哪個沒有一些秘密。

裡頭是做成牢房的模樣,陰暗潮濕,全靠牆上的火杖照明。

等走到深處,便聽到慘叫聲,好像有人正在受刑。

十字的木架上用鐵鏈綁著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男子,看不清長相。他被打得皮開肉綻,剛剛暈過去,一個壯漢提了一桶水潑到他頭上,他才勉強動了動。

崔時照從未見過真正的動私刑是什麼模樣。這些上位者,捏死一個人,真像踩死螞蟻一樣容易。

齊越搬了長木凳來給李謨坐。李謨坐姿優雅,仿佛與人閒談一樣:“怎麼,你還是不肯招嗎?”

木架上綁著的人,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什麼孫淼……”

李謨笑了一下,低頭捋著玉佩上的穗子:“你的養父曾是宮中尚藥局的首席奉禦,醫術高明。他幫著先太子妃接生了一個孩子,我隻需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不會為難你。”

立在李謨身後的崔時照心中一驚。難道說的是元太子妃蕭氏的事?他聽父親說過,蕭氏當初行為放浪,與多人私通,懷有身孕,偷偷回了公主府養胎。臨產時,請了孫淼前去接生,卻還是被太子知道,下令殺死那個孩子。

孫淼就偷偷帶著孩子逃離了公主府,金吾衛滿城追捕。後來人們在曲江池中,打撈出孫淼的屍首,說他乃是畏罪自殺。原來他還活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人堅持道。

“看來你真的是不怕死。不過是人就會有弱點,我聽說你有個妹妹在揚州行醫,生得如花似玉。不知道一個姑娘家,是否骨頭能像你一樣硬?”李謨淡然地說道。

那個一直很平靜的人忽然身體用力地往前傾,可惜被鐵鏈束縛住,他叫道:“你彆亂來!”

“本王也不想亂來,隻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你若說出來,本王絕不找她的麻煩。”

被綁之人雙手微微握緊,然後慢慢地說道:“舒王如此英明,怎會不知,那孩子萬不可能被容於世?”他喘了口氣,接著說,“父親與太子妃也沒有過硬的交情,隻不過迫於延光長公主的威勢,不得不聽命將孩子抱出了公主府。他自然是將孩子殺了,自己逃命。”

李謨一震,仿佛不能相信。原來還是死了……難怪這麼多年,連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跟蕭氏認識在她嫁給李誦之前,兩人也有過肌膚之親。當年延光長公主的案子,是他一手主導。聖人賜死蕭氏時,也是他親自將聖旨送到東宮。他還親耳聽到蕭氏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與他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