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的表情破裂開來。她努力想保持鎮定, 但那句質疑卻還是溜出了口:“哈??”
好吧,這也稱不上是質疑。但以她對克裡斯那淺薄卻精準的了解看來,她實在不覺得小肯特這麼自大的人會覺得自己有病。
克裡斯的不正常是刻進了骨子裡的。娜塔莎甚至懷疑他根本沒有對‘正常’這單詞的正確認知。
她沒搞錯任何事。
克裡斯笑了起來。他對‘有趣’的標準判定也與他的精神情況一樣飄忽不定。他興致勃勃的回答了黑寡婦的疑惑。克裡斯托弗·肯特靦腆的笑著, 炫耀什麼似的說道:
“在我們有幸見到了我親生父親以後, 他可擔心我啦。”
這個他是誰,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能猜到。
“倒不是擔心我變成佐德將軍那樣的民族主義狂熱分子,他是擔心我因背叛生父而產生什麼心理陰影,或負罪感,或baba, 我覺得你們也可以想象……”
“他的擔憂是何等的多餘。”
嗯。這就是炫耀。
拉娜麵無表情。她抿了抿嘴, 很像點根煙來抽抽。而就在她焦躁的摩挲起自己手指時, 那個一直跟在克裡斯身後的女利爪便為她遞來了一盒細長的草莓味兒女士煙。
那正是她常抽的牌子。正是她喜歡的味道。拉娜並沒意識到什麼,但她愉快的神情提醒著瑪利亞,她找到了主人隻買這種香煙的理由。
克裡斯,他真的隻是個不願長大的小孩兒。
“……但他還是帶你去了。而你也乖乖聽話。”
娜塔莎接過了話頭。女人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毛, 其實‘乖乖聽話’的克裡斯…也不是那麼的難以想象。
在肯特農場的絕大多數時間裡, 克裡斯都隻是那個可愛的家中幼子,快樂的小孩。他很信賴他哥哥, 他甚至也的確非常的聽話。
但…超人帶他去看醫生, 這是在懷疑他‘不正常’啊?這種程度的冒犯…克裡斯也無所謂麼?
是的。他不在乎。
“當然啦, 親愛的娜塔,我其實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況且他也不是那麼好拒絕的。想想看, 想想看他用那張臉嚴肅又鄭重的看著我。想想看那雙藍眼睛裡飽含擔憂, 又帶著隱隱的懇求。”
“我覺得這世上也很少有人能拒絕得了他。”
娜塔莎瞬間就被說服了。她點點頭,示意克裡斯可以繼續他的顯擺。而大男孩兒則快樂的講了下去。
“我根本沒法拒絕,也沒必要拒絕。隻是看個醫生而已,這是什麼大事嗎?”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這笑聲充滿了令人惱火的幸災樂禍, 他的發言更是凡爾賽到了極點。
“這不是什麼大事。喀秋莎,我很清楚根本沒有醫生。或者說,正常的醫生,根本沒人幫得了我。
我隻要三分鐘就能背下所有與心理疾病相關的專業書籍,給我十分鐘,我就能徹底的理解其劃出的界定標準,與細節上的條條框框。
我隻要半個小時的嘗試就能變得比醫生本人還更專業。隻要我想,我可以‘正常’,也可以很‘不正常’。”
他笑了起來。拉娜抽著煙,熟練地翻了個白眼。而娜塔莎麵無表情…女特工第一千零一次告訴自己:克裡斯托弗極其難搞。
“彆這麼嚴肅嘛,親愛的女士們。”臭小子笑開了花。“好消息是他也立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明白智慧低於我、低於我們的人是很難幫到我的。
哎,這讓他有些沮喪。我能看出來。但他也不敢真的冒險,帶我去見澤維爾先生。”
那不單單是為了保護他,也是在保護X教授。
其實克裡斯也曾直麵過某個倒黴至極的腦控者,對方能力有限,隻能讀到他當前的意念與想法,男人以此作惡,□□了不少年輕男女,被逮到後直接轉行做了罪犯,在搶=銀行的莊康大道上一路不回。
克裡斯利用對方試了試自己曾有過的想法——他從前世就想知道了:
普通人到底接收多少信息量才會“大腦爆炸”?
那時他為了驗證,立即就試著聆聽周圍一切的響動;開始回憶起這些年來學到的龐雜知識。他還想眺望遠方,結果沒等他嘗試去看,對方就一聲不吭的抱頭倒下,至今也沒恢複意識。
——他乾過不少類似的缺德事。因為克裡斯,他實在是太喜歡他哥哥在他又、又、又一次防衛過當時那無奈又惱火的表情了。
克拉克肯定不止一次的想在他身上掛個‘生人勿進’的牌子。他們甚至也為此打過架。但最終的結果也隻是超人一次又一次的加強了對他的保護。
哥哥竭儘一切可能阻止他親自出手保護自己,借機毀掉某個惡棍的人生,並作出其他的幺蛾子。
而這被過保護的日子則結束在了那個雪夜,了結在了那場深談中。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尖刻的、兩人都不願麵對的話題被扔了出來。
而克拉克是完美的。
這世上並不真的存在‘完美’的東西或人。但就連克裡斯這麼挑剔的人,都很難給克拉克挑出毛病來。
最終超人選擇放手。他不是真的想做他兄弟的監獄守衛,也不覺得克裡斯應是他的囚徒。兄長向兄弟訴說自己的信任,要他立誓‘恪守底線’,不要真的走上邪路,做個惡人。
不然?
不然他會傷心的。
非常、非常傷心。
…可以想象。克裡斯當然答應了。
而他直至今日,都覺得自己並未毀約。他依舊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是個好弟弟。
他覺得自己並未搞錯任何事。
他相信他哥哥也會這麼覺得。
——就算他…一次又一次的過界。
隻要他並未真的放縱殺虐,也沒在亂搞時被克拉克逮到現行……
那他永遠都是那個好弟弟。
他也願意做個好弟弟。
-
五天後,哥譚。
“這感覺……像是養了隻根本就不親人的野貓。”
克裡斯長歎一聲。他對著鏡子揉弄自己的頭發,妄想抓出一個合適的新發型。
“哪怕隻是喂食,他都會對著你又抓又咬。不哈氣是不可能的,彆說喵喵叫了,你衝他喵喵他還會嫌你的貓語帶口音。”
男孩兒總愛講些帶著點可愛的怪話。瑪利亞最近才開始理解,這是因為克裡斯在一個幸福之家長大,那令她的主人本能就樂意討人歡心,活躍氣氛。
但其實,這些話語也並沒什麼實際意義。甚至都不代表克裡斯真是這麼想的。
“嗬…”
但她還是捧場的為他發笑。
“我覺得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化。起碼今天陶德先生沒用餐盤謀殺送餐的利爪,也沒繼續絕食。
所以這應該是個好兆頭。”
克裡斯的手僵了一下。他有點兒無語的抬起頭來,看向麵無表情的瑪利亞:
“……你是認真的嗎?”等等,我怎麼感覺你開始阿爾弗雷德化了?這熟悉的英式譏諷,呃,可我又不是蝙蝠俠?“這樣看來,就連他乖乖吃了東西,都算是一種進步?”
“也可以這麼說。”
“……不,親愛的。那是因為他再不進食就真要脫力了。而如果他想逃出去,或弄死幾個咱們的人,那他就必須好好吃點東西,補充能量。”
瑪利亞不置可否。她並不是真在乎這個,女利爪非常謹慎,為那個男孩兒服務的所有利爪全是活屍。男孩想赤手空拳的弄死他們,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今天還有更多的好消息,您要看麼?”
“……好消息?”
“是的,先生。”
女人為他調出一段視頻。
克裡斯再次為利爪們的體貼而感到了無語凝噎。這攝像頭明顯是某人掛在身上——或者說,臉上?的。
它完美的、清晰的捕捉到了傑森·陶德那帶著薄怒的麵孔,那雙冷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殺意。傑森,阿卡姆騎士,他可真是好看啊。像是一枚經曆了過於粗糙的打磨的絕美原石,不夠精致卻依舊透著凡石並不具備的微光。他的臉頰微微凹陷,那是不肯配合他們的投喂,不好好吃飯的結果。這令騎士看上去有點兒虛弱,但孩子本身的氣質依舊鋒銳,像把寒光閃閃的利=劍。
但傑森抿得緊緊的薄唇卻還是暴露了主人那隱約存在的淡淡不安。可那完全沒有破壞孩子的氣質。恰恰相反。那讓傑森看上去更……
更特彆,
也更美味了?
“……我們是變態嗎……?”
“不,我是變態嗎?我是有什麼隱秘的偷窺欲需要被滿足嗎?”
克裡斯呻=吟出聲。他用額頭碰了碰自己的辦公桌。感覺自己仿佛真是個戀=童的渣滓,可悲的需要靠觀察一個被傷害過的羅賓來滿足內心深處的陰暗欲望。
他有點羞恥,因為說真的,這也不是完全不爽。他也不是真不喜歡。
“這是什麼視角?這、這是什麼隻能賣給成年人的奇怪錄像帶嗎?我的老天啊…要是蝙蝠俠知道了……”
他會弄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