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吹出陣陣涼風。夏日午後的陽光打在地上。這是個美好的一天。
曾經的他決定去死。
克裡斯望著那個孩子。眼見那被懇求的人慌亂地起身, 混亂的搖頭。他眼前的景象出現了變化,聲音、場景、人物全都一陣扭曲。好像一張過曝了的照片,又像一張被擦花了的蠟筆畫。他聽不見自己艱難的喘息, 也看不清‘弟弟’是如何哭喊, 最終落荒而逃。
他隻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而那天他做出了決定。那是軟弱?是逃避?是認輸了, 服軟了?他不確定,他覺得自己隻是倦了。
他要放棄自己的人生。
當然了。他沒成功。
克裡斯冰冷的凝視著那個孩子。這一刻——那滔天的憤怒與羞惱似乎重新填滿了他的腦子。曾經的他也是如此。病床上的那個孩子。那個瘦小的、無助的, 連自主呼吸都做不到的孩子, 也曾如此無力的一陣暴怒。
有那麼一個午後,他想要服輸。他準備對生活低頭。事實證明那很愚蠢, 哪怕他也不是真心想死, 隻是在衡量了生與死能為他帶來的快樂與平靜以後,他——想選擇平靜。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一個沒法自己呼吸的人要怎麼才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他並不是他生命的主人,他的父母才是。夫妻兩個似乎一起出現了,他們麵目模糊,撲在他的病床旁痛哭流涕。他們的絕望是那樣的真實, 仿佛從一周一次到半年一次的探望隻是他對時間的感知出了問題。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這是強求, 是人們對‘愛’的重量出現了認知偏差。‘愛’?愛是讓他活著, 還是準許他去死?愛是什麼?那真是愛嗎?
曾經的孩子甚至無法與人共情。他本該是個天才, 在此之前, 他還是個天生的罪犯。他的父母曾在他對家中懷孕的母狗表達興趣後將愛犬送人, 他們怕他, 這種恐懼——讓那個孩子感覺新鮮。仿佛自己擁有力量。
不對。
那是‘愛’——是父母將愛犬與他放上天平後做出的抉擇。那時的他們彆無選擇,那時的孩子卻搞不懂這些。儘管他的智商讓他意識得到,有什麼東西在弟弟出生時就被改變了。但他搞不清那到底是什麼。
那也是‘愛’。
愛——多麼迷人又扭曲。多溫暖多疼痛。多新鮮啊。
克裡斯心想。
愛是無價的嗎?不是。愛是不可被摧毀的嗎?不是。愛是沒法被蒙騙的嗎?不是。
那愛是活該被輕賤的嗎?愛是易碎的嗎?愛是礙事的嗎?
也不是,我親愛的。
愛——是最無稽、最無理的感情。愛是沒有道理,也沒有影子的東西。
克裡斯看著病床上怒意漸盛的孩子。他已意識到了什麼。是的, 沒錯。這正是他最恐懼的噩夢,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被其追上的,屬於過於的幽靈。
但他真的害怕嗎?
克裡斯看著他自己。
他不害怕。
——比起害怕,還是那濃鬱的,被愚弄了、被輕視了、被無視了要求的憤怒…更熱烈也更刺眼。
他無時無刻不再憤怒,他每時每刻都在妒恨。他恨每個活著,能自由行動的普通人;恨幫他翻身的護士;恨每周來看他兩次的弟弟;恨不想他死的父母。這恨意混亂的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枚巨大的,自說自話、自高自大的盛怒的巨核。與其說是他在憤怒,不如說他成了這股怒意的肉身。他承載著這毫無道理可言的怒火,仿佛變成了怒意的擬人化身。
所以……
所以?
克裡斯皺了皺眉。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咳嗯,好吧,他還是如此自大。小氪星人一邊想著,一邊確定了自己的處境。
他很確定自己一定是吸入了稻草人的恐怖氣體。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彆的了…但這依舊解釋不了眼前的一切,這不合理。
因為他——他並不害怕這個。就是讓喬納森和瑪莎變成兩具喪屍,戴著氪石戒指來撕扯他的血肉,都比眼前這幕更容易讓他害怕。這-
克裡斯愣住了。
一道紅光——一道熟悉又陌生,帶著無儘的燥熱,仿佛飽含無儘血淚與呐喊的紅光——炸亮了那張小小的病床。
紅燈戒指。
克裡斯一陣恍然。那刺眼的光芒包裹著他,那股力量——那奇妙的感覺,讓他乍然驚醒:
那不是錯覺。
…
……
他回憶起‘前世’時看到的那束紅光……並不是錯覺!
燈戒召喚了他,將他拉扯進了這個世界?——克裡斯感到毛骨悚然。他的視線被紅色填滿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有誰正強迫他進行思考:
這是怎麼回事?就是有什麼非凡的使命需要完成,他現在也都二十一歲了,他過了二十多年的快樂人生,時至今日才告訴他,哦,他是那個‘被選中的孩子’?
操。操操操。
一陣狂怒毫無緣由的自他左胸卷出。克裡斯咬緊牙關——強把那陣翻湧著的怒火與惡意壓了回去,這樣看來,燈戒覬覦他已不止數十年了,他不能再被這玩意兒操控……這-再?
咚的一聲。
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重擊了他的大腦。克裡斯感到一陣眩暈。紅光消失了,他抓著自己的腦袋,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陣呻/吟。他強壓憤怒,不肯放棄思考。
紅光徹底消失了。有層層疊疊的聲音傳來。那不是什麼令人不安的低語或大笑。好消息,看來我還沒瘋。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越靠越近。
海浪聲。
鐘聲。
克裡斯睜開了眼。
他愕然的看了看自己光/裸著的腳,那腳丫小小的,一看就不屬於身高超過一米九五的他……克裡斯看向海浪,看到了一張異常稚嫩的,屬於自己的臉。
他的幼嫩的小腳陷進了泥沙,海浪一漲一落,徒留他本人茫然異常。
我小時候從沒留過這麼短的頭發。
他混亂的想著,下意識地朝周圍看去。
——啊。
克裡斯怔住了。
是克拉克。
…是克拉克!
他的表情好看了一點兒,下意識就想向哥哥的方向奔跑。這是怎麼回事?他不知道。
但天塌了有哥哥頂著,隻要克拉克在-
他怔住了。
克拉克·肯特…超人,他正與什麼人進行著對話。此時他聽到了孩子那邊的動靜,微微側頭,望向了他。
“……”
克裡斯簡直茫然無措。有那麼短暫的一瞬,有熱血湧進了他的額頭——憤怒,是憤怒嗎?不是,不對——比起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