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宿舍一個樣,隔壁宿舍又是另一個樣。
王曉娟笑嘻嘻的,問程檸:“檸檸,程主任,這玩意真的互相不給問的啊?”
“嗯呐,”
程檸道,“也彆問我,咱們要公平公正的。”
“可不是,曉娟姐,你可彆纏著檸檸,讓她難做。”
閔然幫著程檸道,“要我說,就做做產品的後期處理已經很好了,題題字,上上油,打打磨,仔細想想,可比整天絞儘腦汁寫東西要強多了......對,檸檸,不是我不想給你打下手,但想想我可能還是適合去做那些,不費腦子。”
程檸笑了出來,道:“你這樣想就是明白人,做自己喜歡和擅長的最重要。你們瞅瞅這題目,畫畫也就算了,也不是整天要畫,但辦公室助理,尤其是咱們廠子前期,肯定是有許多文字工作要做的,廠子的包裝介紹啊,產品的宣傳啊,甚至咱們公社,咱們塢山,都需要做合適的宣傳介紹,然後廠子的人員架構管理,很多東西咱們一點經驗都沒有,也沒有模板,都要自己琢磨出來建一個資料庫,做起來真的不容易。如果你們覺得寫東西痛苦,那根本就不適合做這項工作。”
這些還是後世她看韓東塬桌案上一遝一遝的文件,慢慢知道的。
大家聽了張嘴,幾個聲音都同時道:“得,還是算了,太可怕了。答個試題都痛苦,更彆說以後天天做這個了。”
發現這個助理並沒那麼好做,大家也就不糾結了,反而放開了很多,然後也有心思八卦了。
馬婷婷“嗤”笑一聲,道:“那個蔣姍姍,每天都跟彆人欠了她幾百塊錢似的,還說什麼檸檸憑什麼做辦公室主任,就檸檸說的這些,就她那個每天都仰著的腦袋,耷拉的臉,想的都是些戳她肺管子的事,怕是皮毛都想不到,檸檸不做辦公室主任,讓她做?”
王曉娟也跟程檸道:“程檸,你彆跟她計較,人倒沒有多壞,就是那脾氣,一天到晚鬥雞一樣,沒必要因為她生氣。”
程檸搖頭,笑道:“我跟她生什麼氣?”
活著,有這麼多事情要做,有這麼多事情可做,她怎麼會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生氣?
再說,不是直接打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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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八點到九點程檸就放了紙箱在堂屋,自己坐在那裡就著煤油燈拿大家的答題紙看。
彆人交一份她看一份。
到了九點,屋子就徹底靜了下來。
除了顧競文,所有的答卷都已經收了上來。
顧競文沒交卷,但特意過來解釋了下,道:“這份工作可能更適合女孩子,我就不跟她們競爭了,先好好做好技術,如果業務上有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程檸冷淡地“哦”一聲,連敷衍的客氣話都懶得說,直接點了點頭就讓他出去了,自己繼續看答卷。
九點鐘韓東塬過來看她,問:“選出來了沒?”
程檸拿了三份答題紙給他看,道:“這三個各有所長,都不錯。”
韓東塬打開來看。
一份許冬梅的,一份沈青的,還有一份孫健的。
他知道沈青和孫健是對象關係。
但兩個人的答案完全是不同風格,細節也不儘相同,不像是事前一起商量討論過的。
程檸道:“他們三個,隻有沈青有繪畫基礎,所以宣傳海報這個,肯定是沈青勝。但咱們要的助理其實畫畫不是最重要的,我隻是了解一下而已,最主要還是另外兩道題。”
“這兩道題,他們的答卷,許冬梅樸實穩重,細節考慮的周到仔細,介紹產品的文字樸實無華,但勝在簡練實在,還有她的預算報表,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各種費用也都知道得很清楚,這個不僅要數學好邏輯強,還需要一定的生活經驗才能做到。”
“沈青這個,她文筆不錯,字也寫得好,介紹文案言之有物,畫得也好看,至於預算案,雖然不及許冬梅的周到仔細,但她也用了心思調查,昨天我看她找了大隊長還有好幾個村民問問題,最出彩的是她很善於總結,預算案用表格列了出來,一目了然,這是個人才。”
“至於孫健,就是男同誌最擅長的了,他對木工生產過程,使用工具什麼的最熟悉,跑業務跑運輸這些方麵也熟悉。”
韓東塬笑了出來,道:“本來說的就是讓孫健乾業務,竟然也跑去答什麼題。你這個助理,就在許冬梅和沈青裡麵選吧,兩個都要了也沒所謂,反正是你自己的錢和票。”
程檸:“......”
她瞪他一眼,道:“我看你廠子沒開起來,攤子倒是支得不小。”
“又不是現在就讓她們上任,”
韓東塬笑道,“現在讓她們跟著大家一起學技術,你需要人幫忙就直接叫她們。”
這樣也成。
她心思不在做行政細節,以後廠子做大了辦公室肯定也需要多個人幫忙。
程檸點了點頭,不過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多看了韓東塬一眼,就在韓東塬被看得莫名其妙時,程檸道:“你笑起來很好看,以後多笑笑吧。”
是真的好看。
他長得本來就好,輪廓棱角分明如刀削,氣質凜冽又張揚,笑起來時原先的凜冽會衝淡很多,竟有些溫暖。
她說著就忍不住有些傷感。
她是想起來後世的他。
她在他的大宅子裡看著他幾十年,那時候他擁有很多東西,豪華的宅子,昂貴的用品,甚至私人飛機,還有無數人的仰望,彆人為了見他一麵會準備許多許多的材料,生怕對著他說錯一句話,他好像什麼都有,但程檸看到的卻是空曠冰冷的宅子裡一個永遠孤獨一人的身影。
幾十年如一日,她幾乎從沒有看到他真正的笑過。
韓東塬卻是無法理解程檸突如其來的傷感。
他盯著她,耳朵有些不受控製的發燙,嘴抿了抿又張開,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嘲諷道:“程檸,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說什麼下鄉不放心我,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太想我了才跟著過來的吧?”
程檸:“......”
傷感全部飛走。
她白了他一眼,從他手裡一把抽走了那幾份答題紙,再拿上桌上其他的文件資料,整了整,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