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時澤,確實去過神遺之地◎
被蛋蛋崽鬨騰了一陣子,宴塵筠心底那些晦暗的念頭,也終於散去一大部分,再沒有精力胡思亂想,抱著他走出了防禦陣,去找言歡。
不然,一會兒發現蛋蛋崽不見了,得把她嚇個半死。
宴塵筠又屈起手指,彈了一下蛋殼,再次鄭重聲明:“下次不許這麼做了,聽到沒?出來之前,一定要告知娘親,不然,娘親會急哭的。”
蛋蛋崽一動不動,老老實實接受教訓,他才不要娘親難過。
得知死去的隻是個化體,而不是本體,曲承意眼見地失落了不少,蹲在地上歎氣,一臉無精打采的模樣。
言歡卻並沒有著急去悲憤,快速扒拉著儲物袋,找出來一樣東西。
曲承意看了過去:“這是什麼?”
“師兄快來幫忙。”言歡沒有時間跟他解釋,快速將東西展開,竟然是一個大麻袋?!
言歡將麻袋一角遞過去:“撐開,把屍體裝進去再說。”
曲承意和肖鈺立刻應下,一人拽著原時澤化體的腿,一人搬起了腦袋,手腳麻利地將屍體裝進了大麻袋裡。
言歡立刻係好封口,又迅速貼上去幾張符籙,封的嚴嚴實實,連一點靈氣都漏不出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師妹,你要屍體做什麼?”
“這怎麼就是屍體了?這是靈力啊!元嬰後期一大半的靈力啊!”
雲尊點頭:“確實如此。元嬰期的確有幾率修成身外化體,但每一個化體,都得耗費大半的靈力,用來保命可,戰鬥並不行。”
肖鈺再次被震驚到了:“元嬰後期就可以修行身外化體?!我師尊從來沒說過!”
東皇淩也剛巧檢查完化體殘留的靈力和氣息,確認是個化體無疑,聽到弟子的話,便回道:“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劍都沒練好,天天想些有的沒的!”
肖鈺:“……”
言歡拍了拍麻袋:“帶回去,煉丹用了。”
這次不僅曲承意和肖鈺,就連雲尊也變得臉色古怪起來,很想勸一勸,倒也不必。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算了,不是什麼大事。小孩子都喜歡異想天開嘛。
一跳上來,就看到站在深坑邊緣的宴塵筠,言歡立刻迎了過去,下意識地對著他笑:“你怎麼過來了?好點沒有?”
宴塵筠點了點頭,又把手裡的蛋蛋崽給她看:“偷跑出來了,幸好還算有點小聰明,沒有到處亂跑。”
言歡果然嚇得不輕,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咬牙切齒地戳了幾下蛋殼:“想要嚇死娘親啊?這種地方怎麼能調皮?萬一被人抓走了,娘親也不活了!”
小崽崽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忽閃著蛋殼給言歡道歉,委屈,但是乖巧。
言歡又道:“不能裝在儲物袋裡了,不舒服,而且這個陣法也太微弱了。寶寶都能自己跑出來,遇到想要劫財的修士,怕是也很容易破解。”
宴塵筠:“不必擔心,我能隨時感知到他在什麼地方。”
“但是被人帶走了也會釀成大禍,蛋殼這麼漂亮,還會發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蛋,萬一給吃了,或者拿去煉丹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言歡又忍不住開始心梗,滿心後怕。
雲尊道:“我去定製個專門的袋子,給咱們崽崽睡覺用,保證元嬰後期也破解不了。”
言歡連忙點頭:“謝謝師尊。”
處理好了原時澤的化體,言歡和宴塵筠就先回去了。
下麵的百十號修士,不是他們幾人能夠處理得了的,宴塵筠已經吸收了全部的負麵情緒,待在這裡對他影響也格外大,不如早些回去休養。
言歡去取丹藥了,是她找煉丹師定製的,特意為緩解宴塵筠每次遇到負麵情緒時候的疼痛和煎熬。
聊勝於無,效果並不明顯,但因為是所愛之人的關懷和心意,對宴塵筠來說,倒也是個法子。
他便坐在洞府裡麵等著,大腦仍在抽疼,不僅僅是因為父母情緒,還有那些突兀而來的新生記憶,一起衝刷著他的識海,讓人難以抗拒。
——就在師徒兩人同時確認原時澤死亡的時候,宴塵筠沉悶又昏然的大腦皮層,突然像是被打入了一針清醒劑,識海深處,被封印著的那片灰蒙蒙的區域,也在清新靈氣的洗滌之下,灰霧散去,一點一點露出來它本來的麵貌。
宴塵筠又看到了那副卷軸,承載著他在龍騰大陸全部記憶的卷軸。
曾經空白的地方,正在快速被補齊。墨筆猶如天降,一筆一畫,俱是在書寫他的生平。
當時在秘境內,他沒來得及細看,如今回了洞府,宴塵筠便靜下心來,仔細探索著這些回憶,找出與原時澤相關的部分。
然而,寥寥無幾。
自他進入龍騰大陸,確實被很多人騙過,那些修士仿佛都有一雙火眼金睛,尋常的招式中,也能看出來他出身不凡。
後來他也認真思索過這個問題,源於修為和自身的靈氣,所以哪怕是最基礎的招式,他用來,殺傷力和效果也格外明顯。隻不過那時他尚且不知道藏拙,就被人盯上了。
這些人也沒什麼大誌向,頂多就是騙他的丹藥以及法寶。那些東西都是到了龍騰大陸之後才購置的,並不是從神遺之地帶出來的,所以說起來,除了讓他漸漸失望,不會再輕易相信彆人之外,倒也沒有很大的損失。
然後就是沉睡之前,也是他被騙的最慘的一次。那個與他稱兄道弟、共同闖過五六個秘境的年輕修士,在最後一個秘境的時候,為了一株六階靈植,將他推進了蛇窟之內。那裡麵,有一頭五階妖獸,相當於修士的元嬰初期。
毫無防備之下,他被巨蟒咬傷,濁氣雖然傷不了他,但是巨蟒卻在吸到他的血之後,快速進階,並且吞噬了其他的妖獸蟒,又僥幸獲得了同伴的特質,防禦力大幅增高,普通招式根本傷不了它。
為了殺死這隻巨蟒,宴塵筠也是耗儘修為,從而陷入沉睡。
而且現在,他也終於確認,是那隻巨蟒的骨血皮毛,讓原時澤察覺到了異常,然後循著線索找到了那個騙了他的年輕修士,最終找到了他。
而那個年輕修士,也早已經成為一灘枯骨,死在了原時澤做實驗的小黑屋裡。
然而至此,最重要的線索仍是未能浮上來——他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原時澤?對方為何對他如此熟悉?
宴塵筠可不覺得,自己的性格習慣,以及所要承擔的責任,曆練的意義,進入龍騰大陸後的禁製,都會被一個普通的元嬰後期修士得知。
若不是在龍騰大陸,那,兩人相見之時,應當是在神遺之地?
這樣的話,反而更能夠解釋清楚,原時澤對他的熟稔,究竟從何而來。
宴塵筠再次閉上眼睛,全副心神都集中到畫卷上麵,再一次深入探索被封印的空白區,竭力想要打開最後一道封印。
腦殼再次疼了起來,帶來一陣一陣的眩暈和絞痛,冷汗涔涔,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睫毛輕顫,猶如暴雨之中振翅飛翔的蝴蝶。
快了,就快了!不能放棄,他就快要看到真相了!
在將壓製負麵情緒的修為也催動起來,優先攻擊封印。
沒了壓製,識海中,大片的灰色霧氣,迅速湧動起來,風卷殘雲般,蠶食著他的靈力,恨不能將他整個人都一塊兒吞噬了。
眼看著灰霧即將衝破那一層靈氣防護罩,進入到元嬰所在,封印乍然被衝開,一道金色光芒從記憶卷軸內散射出來,淨化了灰色霧氣,隻餘數聲慘叫,隨即,一切湮滅,識海之內,再次恢複了風平浪靜,如旭日初升,一片祥和。
宴塵筠繼續探入到卷軸伸出,他看到了一個畫麵。
那是在神遺之地內,一個年輕人,正彎著腰跟他說著什麼,麵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看上去,溫柔又謙和,君子風度顯露無疑。年輕人身上也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謙恭,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憧憬。
那人,赫然就是原時澤。雖與現在的原時澤截然不同,相貌也並不能證明他們就是同一人,但,靈力的氣息卻是騙不了人的。
宴塵筠瞬間恍然大悟——原時澤,確實去過神遺之地。
同一時間,還在秘境內的東皇淩,也似是受到了某種感召,識海中傳來突兀又劇烈的疼痛,如同千萬根針同時紮進了腦殼內,疼的發麻,卻又讓人清醒。
上一刻,雲尊和東皇淩還在秘境入口,布下陣法,讓出入口成為常態,從此這裡就隻是個普通的野外曆練之地,而不是秘境了。然後又讓在外麵等待的弟子,分彆往各大宗門傳訊,來看看有沒有他們失蹤的弟子,又通知了青石鎮的管事,來處理後續事宜。
突然,東皇淩整個人就往後栽倒了。
“師尊?師尊!”
肖鈺的聲音時遠時近,東皇淩眨了眨眼,一瞬間竟然有種“今夕何夕”的倉惶茫然。
雲尊也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冷靜又果斷地說道:“扶你師尊坐下,這是五品清心丹,給他服下,等稍稍好轉,立刻離開秘境,青石鎮的管事已經到了,我跟他們說。”
肖鈺立刻應下:“是,多謝雲尊。”
曲承意也連忙幫忙,將東皇淩帶到一邊的靈植下麵,遮蔽了烈日,還能嗅到靈氣的清新,一看就知道,此處還沒有被地穴之內的怨念侵襲,對傷者應當有一些好處。
然而東皇淩的狀況並沒有半分好轉,反而看上去愈發痛苦了。東皇淩已經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了,他的識海中,同時閃現數道金色光芒,猶如陣法的光柱,形成一座□□的牢獄,裡麵鎖著一個人,赫然是年輕時候、尚未進入到天人五衰的東皇淩。
他站在光牢之前,看著裡麵的另一個自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NPC一樣,對著他說道:“敵人已現世,神司也已經找到,你,可以出來了。”
隨即,光華閃耀,六道光柱齊齊衝上天際,在他識海之內帶來排山倒海的氣勢。
肖鈺越發焦急起來:“師尊?師尊!這到底是怎麼了?師尊難不成被原時澤傷到了?可是當時我也沒見他能觸及師尊啊?”
肖鈺一臉茫然,迫不及待地跟曲承意求證。
曲承意看向師尊那邊,青石鎮的管事已經到了,帶來五十多個修士,其中約莫十人是元嬰期以上,還有十幾個是醫修。
師尊正跟他們交代著什麼,管事凝重地點頭,隨即,將修士們分成幾組,下去地穴救人。
“我去喊個醫修過來。”
還未起身,就被東皇淩製止了:“不必,我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