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沒有宵禁的規矩,因此晚上一直都很是熱鬨。
可是今天江遲秋並沒有心情去關注窗外的景象,他和江荷夏一路沉默著回到了江府裡去。
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簾子被人從外麵拉開。
已經習慣了馬車內昏暗狀態的江遲秋,在車簾子拉開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並且伸手向著眼前擋去。
還沒等他調整好狀態,江遲秋的耳邊就傳來了父親壓製著憤怒的聲音。
“……江遲秋!”
雖然江家人在外麵都不會這樣叫他,但是在家中他們都還是會叫他原本的這個名字的。
聽到父親這咬牙切齒的聲音,江遲秋的身體不由顫抖了一下。
江家的家丁將他和姐姐江荷夏從馬車內抱了出來,接著兩人就安安靜靜的站在車前,一動都不敢動。
說來江遲秋在幾個時辰之前,還是九重天上的三界戰神,現在就成了一個逃課叫家長捕獲的熊孩子,這個落差還是真的是有夠大的。
“來,你們兩個都來和我說說,今日都做了什麼!”
原主對父親有恐懼的本能,因此聽到江尚書的話,江遲秋就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而江荷夏比江遲秋大,注意到江遲秋的狀態後,江荷夏就趕忙對父親說道:“我們今日……還和往常一樣上……”
江荷夏本身想說還和以前一樣上課,但是麵對著江尚書,她顯然很難將後麵那幾個字說出來。
這個時候江遲秋和江荷夏的母親也來到了這裡,隻見這位夫人身披紫色綢袍,此時正一臉憂愁的向兩人看來。
江夫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尤其是生了江遲秋之後,更是常常生病。
看到她出來,江尚書趕忙轉身看了女人一眼,繼而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極其溫柔的說:“夫人怎麼來了,現在外麵冷,快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按照原主的記憶,江尚書和夫人的關係很好,也一向很聽夫人的話。
原主從前若是闖了禍的話,總是會直接向自己的母親求助。
因此看到女人出現在這裡,江遲秋也學著原主小心翼翼的向她看去。
但沒有想到,江夫人也是一個大家閨秀,她很重視孩子的學業。
得知江遲秋和江荷夏乾了什麼好事的她,這一次可沒有將兩人救下來的意思。
江夫人無視了江遲秋的目光,她和身邊的男人點了點頭說:“好,我這就回屋,遲秋和荷夏一定要好好管教才行。”
後麵那幾個字,對現在的江遲秋和江荷夏來書簡直就是一句魔咒。
目送著江夫人的背影消失,尚書大人終於看著江荷夏,並將她剛才沒有說完的那句話補充齊全。
“你們還和往一樣,從皇宮中溜走了?”江尚書挑了挑眉問道。
古代人結婚生子的時間都很早,江尚書雖已經有二子一女,可他現在也不過三十歲上下。
故而在江遲秋認知裡還算年輕的江尚書,現在也難得有心情和他們開個玩笑。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江荷夏趕緊解釋道,“隻有今日而已。”
聽到江荷夏的話,江尚書臉上的笑意終於一點點的消失了。
“隻有今日?你們才多大!就敢做這樣的事情?今日你們敢擅自離開皇宮,那明日敢做什麼,我可就不知道了。”
聽著父親說話,江遲秋和江荷夏同時低下了頭去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被父親嚇到的江荷夏已經開始流眼淚了,若是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是原主的話,一定也會被的父親罵哭。但現在的江府小少爺江遲秋,靈魂至少是一個成年人,他雖然被說的很是心虛,但至少沒有哭的意思。
“好了,我也不同你們說了”明日還要上早朝的江尚書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接著對江遲秋和江荷夏說,“你們且去祠堂,將家規抄上十遍!”
說完之後,沒有給江遲秋和江荷夏討價還價的時間,江尚書就直接離開了這裡。
至此而止,江遲秋還沒有對自己剛才收到的懲罰有清晰的概念。
等到江尚書走後,江遲秋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轉身對江荷夏問:“我們現在去祠堂嗎?”
剛才被父親嚇到的江荷夏聽到“祠堂”兩個字之後哭的更厲害了。
在哭泣的同時,江遲秋還聽到江荷夏說:“我們肯定是抄不完的。”
幾分鐘之後,江遲秋和江荷夏一起走進了祠堂之中。看到已經被人擺放在這裡的家規,江遲秋總算是明白了江荷夏剛才為什麼要哭著說他們是抄不完的。
江家的家規並不是江遲秋想象的一張薄紙,而是裝訂成冊的薄書,這書目測得有近萬字,而若是將它抄上十遍的話,豈不是近十萬字了?
臥槽,這誰抄的完!
反應過來的江遲秋真實後悔自己剛才沒有再和父親求求情。
兩人進到祠堂之後,外麵的家丁就按照江尚書說的那樣,把這裡的門緊緊地關了起來。
江家的祠堂約有三四百平,這裡擺滿了祖宗牌位,半晚上看的確有點叫人害怕。
江遲秋猶豫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嘗試著向係統問去:【係統,你能幫我抄書嗎?】
若是係統是人的話,聽到江遲秋的話恐怕是要無語了。
幾秒鐘後,江遲秋聽到係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抱歉,本係統不提供此類服務。】
江遲秋還是沒有死心;【這個世界不是用來休閒的嗎?】
這一次係統又很無情的回答道:【若宿主不去諸鳳觀留在京城,則無現在的劇情。】
說完這句話之後,江遲秋的係統就和之前一樣非常瀟灑的離開了。
而聽到這裡,江遲秋自動在腦內將係統的話翻譯為了“作死”。
若是按照現代的時間算,現在大概是晚上十點。在現代這個時間還早,可在古代江遲秋這種小孩早就應該睡覺了。
江遲秋和江荷夏都知道,父親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因此兩人被關進祠堂抄東西之後,也就斷了再溜出去和他求情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坐在蠟燭下麵,愁眉苦臉的一個字又一個字的抄寫了起來。
明日官員雖然還要上朝,可是按照宮裡麵的規定,四皇子和二公主這種不足十歲的皇室成員,明日卻是可以休息的。連帶著一起,江遲秋和江荷夏也不用去皇宮。
因此明天不用去上學的他們,也就少了一個可以早早睡覺的理由。
江遲秋和江荷夏就這樣,一人捉著一隻毛筆,在紙張上抄寫著家規裡麵的內容。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的字跡勉強也能算得上整齊,但是過了一會怕就連他們自己也認不出來這個字到底是什麼了。
原主才六歲,這個年紀的覺總是很多。
因此統共抄寫了沒有兩頁,江遲秋就忍不住睡了過去。他那圓圓的臉蛋直接貼到了紙上,順便沾了一點墨汁。
從江荷夏的角度看去,現在的江遲秋真像是一隻漏了陷的小湯圓,正軟踏踏的趴在這裡。
若是放在彆的時間,江荷夏絕對會忍不住上手揉揉江遲秋的臉。可是現在看到江遲秋已經睡了過去,實在熬不住的她也終於忍不住向後躺在了地板上。
……
這一晚,江遲秋壓根沒有抄幾個字,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都說小孩子是沒有骨頭的,可是就算他年紀小,這樣坐著睡了一晚上也有點受不住。
醒來之後江遲秋緩緩地扶著書案站了起來,他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接著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睡著的江荷夏。
江荷夏這樣不怕著涼嗎?
儘管江荷夏要比原主大,但是在江遲秋的眼裡,她也隻是一個小孩而已。
看到江荷夏這樣睡在地上,江遲秋猶豫了一下向江荷夏走去並將她輕輕地拍醒:“荷夏姐,彆睡了天都亮了。”
這樣在地板上睡了一夜,醒來之後江荷夏原本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也徹底亂掉。
被江遲秋拍醒的江荷夏撅著嘴巴坐了起來,正揉著眼睛的她看上去著實有幾分像是個討飯的……總之此時江荷夏的形象完全和“江府大小姐”不符。
“完了,我們會在這裡被關到死嗎?”被江遲秋叫醒後,江荷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書案上的家規。她很是絕望的向江遲秋問道。
還沒等江遲秋想出話來安慰一下江荷夏,就聽到祠堂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江遲秋和江荷夏轉身向後看去,在同一時間,祠堂的大門也被人推了開來。
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年出現在了門口處,緊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青衫少年。
這兩個少年均是十四五歲的樣子。
“遲秋、荷夏,你們昨晚真的在這裡睡了一夜?”說話者是第一個進門的紅衣少年,他正是江家的大少爺江憲聞。
看到來人後,江荷夏又露出了一幅哭臉,顯然是想要和哥哥求情了。
看到江荷夏的表情,江遲秋也迅速決定自己也要在江憲聞的麵前賣賣慘。
江憲聞和自己還有江荷夏不同,作為長子的他從小就被父親精心培養,現在雖然才十幾歲,可已經在軍隊中曆練許久。
江憲聞在父親麵前,還是有一點話語權的。
可還沒等江遲秋和江荷夏完成自己的計劃,就聽到江憲聞忽然大聲笑了起來,最後還不忘評價道:“活該!”
……我就知道。
江憲聞直接上前坐到了江荷夏的書案邊,並對江荷夏說:“來江荷夏,你繼續抄,我在一邊監督你。”
江荷夏:“……”
這個時候,那個青衫少年也笑了一下並走了過來。
這人名叫卓鬱參,他的父親正是當朝丞相,官位比江尚書都大。
卓鬱參和他父親當年一樣,是個少年才子。在原主的印象中,卓鬱參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彆人家孩子。
而現在作為彆人家孩子的卓鬱參,在看到江遲秋和江荷夏現在的狀態後也沒有和江憲聞一樣嘲笑他們。
他走來看了一下江遲秋昨晚留下的那些狗爬字,又看了一下印在江遲秋臉上的東西。
停頓一會後,卓鬱參終於對江遲秋說:“丹雪,你不妨先去洗漱,再來繼續抄寫。”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方才卓鬱參沉默的時候,江遲秋其實還在在幻想卓鬱參會不會提議幫自己一道抄書的。
不過想想也是,卓鬱參雖然一向都好脾氣,但他絕對不會做這種替人抄書的事情。
聽到卓鬱參的話,江遲秋一下子又喪了起來。
自己昨天為什麼要和江荷夏一起去找四皇子呢,真是失策失策!
江遲秋和江荷夏畢竟隻有不到十歲,江尚書雖然嚴格,但是也不至於將這一點忽略掉。於是在他去上朝之後,江尚書就叫夫人來到了祠堂裡。
今日江夫人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衣服,襯的她氣色好了很多。
走入祠堂後,看到江遲秋臉上蹭著墨水的樣子,江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昨日父親叫你抄書,怎麼全部抄到了臉上去。”
一邊說著,江夫人一邊走上去掏出手帕給江遲秋擦了擦臉。
然而一晚上的時間過去,他臉上的墨跡已經不是隨便能擦乾的了。
“怎麼把自己搞的和一隻小花貓似的。”江夫人忍不住吐槽道。
聽到她的話後,坐在一邊的江憲聞笑得更大聲了。
江遲秋:“……”可以,但是沒有必要。
“好了”江夫人把手帕收了回來,她對江遲秋和江荷夏說,“昨日的事情萬萬不能有第二次,這十遍家規雖然還得抄,可是也不急著現在就抄完。你們每日兩頁,慢慢地來吧。”
儘管任務還在這裡沒有半分的減少,可是聽了母親的話,江遲秋好歹是鬆了一口氣。
“是,娘親。”江遲秋立刻站了起來,學著記憶裡原主那樣向江夫人說道。
女人笑著歎了口氣,她對江遲秋和江荷夏說:“你們先去洗漱吧,尤其是荷夏,一會來我院裡,我給你好好梳一下頭發。”
“好的娘親!”江荷夏上前把江夫人抱了一下,這才轉身拉著江遲秋跑去洗臉。
等兩個小祖宗離開後,江夫人總算是看著青衫少年說:“卓公子,叫您見笑了。”
“哪裡,丹雪和江荷夏都很有可愛,這正是孩童的天性。”卓鬱參發自肺腑的說道。
和隻有兩個公子一個小姐的江家不同,卓鬱參兄弟姐妹眾多,且不為一母所生。因此卓家的家庭範圍,和江家是完全不同的。
而同時看到江遲秋和江荷夏已經遠去,江憲聞也笑著走出了這裡,他對母親說道:“娘親你看遲秋那樣子多嬌氣,我小時候被罰,可是真在這裡抄了一晚上的。”
江夫人笑了一下說道:“遲秋體質也不如你。”
“嘖嘖,小胖子”江憲聞在背後說了江遲秋一句壞話,最後又自言自語道,“怪不得爹將我送到了軍營,而不把遲秋送去,他這麼嬌貴怎麼會去習武呢?”
說著話,幾人也走到了前院裡去。
整個時候江遲秋和江荷夏總算是洗乾淨了自己的臉蛋,回到了這邊來。
而看到滿血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兩人,剛才已經打聽到他們是為何要離開皇宮的江憲聞,終於忍不住將他們兩人打量了一下,最終似笑非笑的說道:“江荷夏,江遲秋……你們兩個啊,真是被美色所誤。”
“為何……”
江遲秋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想了起來,自己和江荷夏離開皇宮去諸鳳觀可不就是為了“看美人”嗎?
從這個角度看,江憲聞說的似乎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