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非還清楚地記得那兩天陸琛來的時間點,第一天時間與陸琛敲門時間相近,但第二天,他清楚記得陸琛說是半夜到的,那之前被十二班男生給攔住了,讓全校女生時不時來安慰的傷就是那時候被打的。
邵非摸著自己肩膀上被咬到的地方,現在隻有一點淡淡的印子,看上去沒有聯係的兩件事,但想到某種可能性,他不禁產生了一絲毛骨悚然。
不止一次,那種若有似無的相似感。
邵非讓大伯還是還給陸琛本人更好,然後原路返回,想到那天羅宇飛說過帶陸琛回自己家,雖然後來兩人去找陸琛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人,邵非撥通了羅宇飛的電話。
羅宇飛看到邵非的來電格外驚訝,除了上次在微信上警告了他們玩笑不要隨便拿彆人打賭後,就是拉進了群糯米也是愛答不理的,他猜測肯定和陸琛這貨有關,就是不讓他們靠近糯米,怕帶壞糯米,但陸琛才貨才是最黑的號碼。這兩天倒不是他不想聯係,最近又是月考又是周考的,大家壓力也都挺大。
“你說我去找陸琛的那天?當然不可能忘記,這才發生多久啊。”羅宇飛當時可是對陸琛失戀幸災樂禍極了,把那貨撈出來還花了不少力氣。
“他有喝酒嗎?”邵非想到那天聞到那衝鼻的酒味。
“酒?”
羅宇飛心稍稍拎了起來,這事情過去那麼久,為什麼邵非還會突然提起來,這必然是有原因的,他現在不好隨便幫陸琛回複,找了個比較安全的答案:“其實我也忘了,應該是沒喝吧,你怎麼問起了這個?”那天從頭到尾,羅宇飛都沒有提陸琛喝酒。
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但他本能規避一些敏感信息。
“就想起來問問。”邵非隨口說著,掛斷了電話。
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上去與平時沒什麼不同。
在得到羅宇飛回答的瞬間,他就知道陸琛是喝酒了,而且喝得還不少。
據邵非對這個天然黑的了解,剛才的答案隻要往反的來分析就是正確的答案,能與陸琛做十多年的死黨,又怎麼可能輕易能給他答案。
原來都是計謀……圈套,他早就該知道的。
他當時有多麼感激和感動,現在就有多麼反感和後怕。
邵非捂著臉,不願意將自己難受的表情露出來。
那時候的恐懼都是實實在在的,哪怕到現在看到完全黑暗的環境他也會有瞬間的不適應。
陸琛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不,這才是真正的陸琛,與他相處的,也許有假象也有真實,但還重要嗎。
這人變臉如變書,他可以上一刻笑著與你稱兄道弟,下一刻就把你送進地獄,還有本事讓你對他感激涕零。掩藏在溫和外表下的陸琛,將所有能夠利用的,都最大程度地物儘其用。
多麼可怕的男人。
瞬間把所有人玩弄,還讓人根本感覺不出異樣。
如果這次不是他偶然間的懷疑,也許永遠都被蒙在鼓裡,這麼想想,邵非都不寒而栗。
那些溫柔才是鏡花水月。
他這樣一個沒什麼特色的人,妄想相信那一絲可能性,是在白日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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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琛來到五樓的書房,陸正明正在屋內等他。
“爸。”陸琛敲門後,將門關上,看上去就算被發現也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
“你還認我這個爸就好!你知道剛才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那是個男孩?你玩多少女人,我都不會管,但那是個男的!”我們陸家還要不要臉了!
“我既然做了,就從來沒打算不認。”
這時候兒子還這幅氣定神閒的樣子,陸正明氣不打一處來,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那反骨比他想的還要來得晚,他想和兒子先講講道理,行不通就來強硬的了:“我不管你是想玩玩新鮮,還是真頭腦發昏看上這麼個……這麼個……”
陸正明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在他看來邵非實在太普通了,他頭一次懷疑兒子的眼睛是不是瘸了,卻發現陸琛看過來的冷淡眼神,似乎在說對邵非放尊重點。
瘋了,真是瘋了。
人還沒進他們陸家的門,就開始護著了。
也許不是腦子出問題,純粹是眼光異於常人。
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如果陸琛不是他兒子,他也沒那麼多閒工夫來管!
但陸琛不僅是他兒子,還是陸家最出色的繼承人!
陸正明有些頹唐:“隻要你不再犯,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你還是陸家唯一繼承人,沒人能動搖你的地位。”
“我六歲那年,你與情人在一起,把媽氣得心臟病複發,我就沒了媽。”陸琛平淡地說。
說到這裡,陸正明也有些麵對不了兒子。
“那之後你身邊的女人就沒停過,我有阻止過你嗎?”陸琛反問。
“我是你老子!你難道還想管到我頭上!?”
“對,你要不是我爸,我也不會留在這裡取得你的同意。”陸琛走向辦公桌前的陸正明,陸琛的意思很明顯:我既然沒管過你,現在也一樣,你乾涉不了我喜歡誰,我留在這裡是因為我尊重你。
陸正明哪裡聽不出來,自己這兒子從小到大對什麼都是無所謂的,一旦有所謂了,那就阻止不了了。
那麼多年,他們父子矛盾不是第一次,他了解自己這個如狼似虎的兒子。
陸琛開始說一些看似與這次衝突不相關的話:“謝家上一次動了楊家,後來又試圖從我們家套出一些機密,據我的調查,再此之前也動了不下數十家大小企業,起因不全是商業泄密,也有通過其他渠道打擊競爭對手的,當然追根溯源都與泄密有一定關係,其中大部分企業損失並不嚴重,隻是都那麼恰好地讓謝家平步青雲了,正因為損失不大,就沒有引起重視,如果不是我和吳良順藤摸瓜,可能也會忽略。”
“所以你知道?”這個謝家的確鋒芒畢露,甚至有與他們陸家搶生意的兆頭。如果不是爆出楊家的事,的確沒人會去在意,而且這件事到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一個大家都看不上的女人,我想父親應該對她不會很陌生的。”正因為太小瞧了,才那麼大意,當然也與之前姚菲菲沒有做太出格的事有關,楊氏那次算是她做的最大的一件了。
陸正明用排除法就猜到是誰了,在此之前他們還是和平分手。
這種表麵上看起來隻是巧合的事還真的很少有人去查,再說他們重要的文件也不會給情人看到,更何況一個美貌過盛的女人隻會被定義成花瓶。
但如果這一切盲點,如果再加上謝家的幫忙,事後又把所有的痕跡都抹去,還真是很難被懷疑到。
陸正明再次看向陸琛的目光,就有些深意了,這種手段尚是對付他人,但陸琛才幾歲?
陸琛繼續詭辯:“我現在基本控製住她的弱點,隻要她願意配合,我相信父親是不介意擴大我們陸家版圖的,它足夠當嫁妝了。”
這句話的引申含義就是,陸琛想通過姚菲菲,徹底扳倒謝家或是讓謝家為他們所用,讓這份大禮當做邵非來陸家的嫁妝。
陸琛似乎嫌這樣還不夠:“你給我練手的那家網絡公司,最近在和政府部門談合作,如果成功,就有上市的資本,在圈子裡我們陸家就是風向標。”
那家公司剛給陸琛的時候,陸正明還記得員工就那麼幾十個,他是放手讓兒子自己博的,所以完全沒插手裡麵的事,隻是派了吳良加上各有特色的助理前去幫襯。
就算兒子搞垮了也沒關係,失敗乃成功之母。
但他設想了多種可能,從沒想過兒子能夠短短時間做到這個程度,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出色了。
“其次,陸氏的大小股東,有決策權的一共十二位,其中八位明確表示對我的支持,並且有意向投資我旗下的公司。”陸琛直搗黃龍,直接讓陸正明歇了換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真心疼愛那些個‘陸家遺留血脈’就應該為他們著想,不是誰都能代替我的,也不是誰都能承受我的報複。”
陸琛的囂張,張狂,不可一世,在這一刻全部展現了出來。
但他同樣是理智的,步步為營的,撲麵而來的氣勢,讓人無法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他用自己所有的底牌,為他和邵非的未來鋪路。
……
“我是你兒子,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們不應該因為一些小問題而內耗,我們要對付的是那些外麵競爭者。”又開始打親情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平時強勢之極的陸琛忽然柔軟了那麼一下,還真是觸動到了陸正明。
“如果你擔心未來繼承人的問題,我記得我有幾個‘弟弟’都有不少女友吧,到時候你會有很多孫子孫女,在這其中我選一位最逞心如意的你看如何?而且現在試管技術那麼發達,我想要自己的繼承人也不是多難的事……”當然後麵的話不過是隨便找的借口。
陸琛條理清晰,一個個放出自己的籌碼。
從各方麵來說服陸正明,讓他啞口無言。
更因為他了解陸正明的手段,他無法完全保障邵非,那麼還不如和解,讓陸正明主動放棄動邵非。
經過陸琛一番分析,似乎這個性向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陸正明深深望著這個已經同他一般高大的年輕人,分明還是春秋鼎盛的年紀,卻感覺自己有些老了。
他剛才所有的火氣都收斂了回去,有些疲憊地擺擺手:“你先走吧,讓我再想想。”
陸琛離開前重新帶上了門,緩緩靠在門背後。
看著滿是細汗的手,又捏了捏拳頭,重重吐了一口氣。
他遠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不過是常年的偽裝一直支撐著。
如果不這樣表現得綽綽有餘,父親必然會看出破綻,他們父子都屬於找到破綻會瞄準一點集中攻擊的類型,一旦心理有破綻,再想要說服就難上加難了。
他不能有破綻,他必須自信滿滿到自負。
最後父親說的那句話,他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差一點,就失去你了……”陸琛仿佛打了一場仗,透著疲憊與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時候他最想與之分享的,隻有邵非,不過打了幾個,也沒打通,還沒細想吳良就過來了,說姚菲菲已經想通了,決定與他談。
又一次被耽擱,但都是必須要做的事,陸琛還是立刻趕去約好的餐廳包廂。
就陸琛調查出來的,還沒有明顯的指向,但他能猜出來,比如邵非有八成可能性不是邵元龍的孩子。陸琛還急著去見邵非,阿當發來消息說從回去後,那小家夥就沒有再吃過東西。
之前的吻,看來對小東西的刺激還是太大,他現在隻想儘快解決這些事好回去哄人。
聽到陸琛斬釘截鐵的推斷,姚菲菲神色白了一下。
看了一眼在旁邊冷漠無比的吳良,再望向已經把她這些年查得透徹的陸琛,既然她這次過來就代表決定坦誠了:“是,他是謝江的孩子,我那時候遇到他,年輕氣盛做了不少缺德事,他那邊有我很多案底和證據,我必須與他虛與委蛇。”
謝江就是謝家現在的家主,也是謝允的父親,沈半青也曾牽扯其中。
這事情就是吳良也不知道,他們調查的時候本來也是從蛛絲馬跡來推斷的,不過是想用有限的線索來套姚菲菲的話,不可能知道裡麵真正的細節。
姚菲菲也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這次如果不是她還對吳良餘情未了,並且厭倦了這些年做的事,根本不可能向他們和盤托出,到底他們做的事還算擦得很乾淨。
從來客觀分析的吳良,忽然嘲諷道:“你看起來很享受。”指這些年姚菲菲的風流快活。
“享受不享受還不是那樣,我不放縱自己怎麼讓人對我掉以輕心?”感覺到對方輕蔑的視線,心中一氣,突然又抬起了頭,狠絕的意味,“是啊,那又如何,我就是樂在其中又怎麼樣,我的人生就是廢了,又和你有關係嗎,你還在乎嗎!”
眼中氳出一絲水光,吳良一怔,沉默地移開了視線。
捏著文件的手,摩挲了一下。
陸琛像是沒看到他們的暗潮洶湧,道:“邵元龍早就知道真相,所以才那麼對邵非吧。”
姚菲菲隻是找了個接盤俠,邵元龍就是了。從之前的資料來看,邵元龍清醒的時候對邵非還是不錯的,隻是每次喝醉酒才會發瘋,而喝醉酒的男人總是不可理喻的。
換了是誰都會受不了,能養大邵非由道德上來說算還行,但這與家暴是兩回事。
“也許吧。”姚菲菲說道,對這個兒子她並沒有太多感情,所以說到這個,哪怕心裡有愧疚,也不願意在外人麵前示弱。
哐,一聲巨響。
陸琛直接踢翻了麵前的椅子,不乏厭惡和怒氣,質問道:“你還配成為母親嗎?你把他一個孩子丟在那種家裡!?你知道他過的什麼樣的日子,他好幾次快死了!”
陸琛一個外人,看上去卻比姚菲菲更像親人。
姚菲菲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乎和自己完全沒關係的邵非:“你為什麼幫那孩子?”
陸琛怒極反笑:“與你無關。”氣得肝疼。
“姚菲菲,你配不上他喊你的那一聲媽媽。”你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哪裡配做母親。
而任何人,都沒有自己挑選父母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