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圓月再次升上半空,夜幕下的炎城依舊沒有退去白日的喧囂。
鬼兵正在挨家挨戶地搜尋疑似仙宗的人,但凡道行高的都很難幸免。
夜晚的屍鬼族看上去更為可怖,猶如遊魂般飄在街道上,月光照下來仿佛能穿透他們的身體,連骨骼都是綠色的,他們的嗅覺比白天要靈敏十倍以上,非地底生物暴露的可能性更大。
邵非此時正失魂落魄地望著蒼茫一片的土地,尋不到阿嗚的失落與之前相互依存的一幕幕出現在眼前。空無一人的地底陵墓附近,還殘留著前些時日被沙塵暴洗禮的蒼夷之貌,也許是他們的離開,將這裡最後一絲人氣也給帶走了,這正是邵非與阿嗚、雲歌三人一起度過一晚的地方。
陸淵長身玉立,在月色下頗有種遺世獨立的縹緲感,微風乍起,衣袂飄然。
冷漠的聲音:“卑賤的地底生物罷了,它們隻是把人類當做食物。”
邵非難得反駁起了自己尊敬無比的陸淵:“阿嗚不卑賤,他很好很單純!”
他的炯炯眼瞳像是有光,在為一個被大部分人所不齒的生物說話。
本來就漂亮明亮的眼睛在月光的流淌中似更讓人怦然心動了。
陸淵一愣,薄唇動了動,也沒有被忤逆的怒氣,手指往內蜷縮了一下,隻是平淡地問:“那你認為他還能在何處?”
邵非想了一下,道:“還有一個地方沒去。”
兩人來到邵非與阿嗚初見麵的火炎之地,還是那要炙烤他們的溫度。
邵非來到那處他們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懸崖邊,往下一看,鼻頭一酸。
心中痛苦無比,也懊悔極了,自責淹沒了他。
阿嗚一定是找不到他,才來這裡等他的。
他在那塊平地上,看到了那個蜷縮著身體,身體被融化地隻剩下骸骨的軀體。
這個姿勢是那麼熟悉,阿嗚當初在他懷裡睡著時,就是這樣的姿勢。
在陸淵的幫助下,將那骸骨拿上來的刹那,邵非的淚水奪眶而出,隻是很快在熱度中蒸發。
陸淵靜靜地望著抱著那不知道是什麼鬼的骸骨,難過的邵非,目光居然染著一絲詭異的柔和與深沉。
內心沸騰著,想抓住什麼。
這一刹那,他明白自己對此人,不再是是興趣那麼簡單,哪怕現在還不知那究竟是什麼。
兩人在火炎之地中心將“阿嗚”的骸骨葬了,建了個小土丘。
待邵非從悲傷中清醒,才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站著陪伴自己的陸淵。
頓時難為情極了,上仙居然花費時間與他停留,陸淵上仙胸襟博大而厚重。
邵非憶起今日在廣場上焚了四位修仙者後,炎城全城地毯式搜索修仙者,似乎想要把隱藏在其中的陸淵給找出來,在雲歌被帶走後,兩人在陸淵的隱身符下躲過追捕,來到城外暫避。
邵非知道自己是累贅,現在沒了女主在其中潤滑,陸淵似乎完全沒有幫助自己的理由,他們在此之前也才驚鴻一“瞥”,隻有一瞥,男主再正義還真能帶著這樣的自己上路嗎?
邵非換位思考,覺得非常難,在修仙者眼中凡人是螻蟻,而靈根破碎的修仙者甚至連凡人都不如,從機緣來說這是被天道所拋棄的,一般隻能用作傀儡或是爐鼎。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雲歌異於常人的思維,陸淵身為正道首領不屑與自己計較,遇到任何一個修仙者他的下場都可能不比遇到地底屍鬼來的好。
他左思右想,似乎除了纏字沒其他更好的跟隨方式了,於是通紅著臉緊緊跟隨在陸淵身後當小尾巴,不過也要陸淵願意讓他跟。
出城後,初級隱身符失效,兩人現身後,陸淵沉默地移動,邵非力不從心,眼看上仙就要離去,小聲又有些絕望地喊了一聲:“陸淵、仙尊。”
卻不料那麼小的聲音,竟是被聽到了。
於是一道銀色的光像是聽到召喚般出現在自己麵前,邵非說不清在以為沒希望時,對方回應了的那種滋味。
“抱歉。”陸淵的意思是自己忘了凡人的速度。
“是我拖累您了。”邵非羞愧道,他心中感激涕零,哪裡還會在意陸淵是否忘了,對方能停下來等他就已經讓他受寵若驚了。
“都是修道之人,無需客氣。”簡單的話,好似舉手之勞。
陸淵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簡單的舉動,對於一個快要被修真界拋棄的人來說有多特彆。
之後陸淵甚至還放慢了腳步,好讓小尾巴能跟上。
邵非望著那人寬厚飄逸的背,哪怕是偽裝成地底人,也掩不住此人散發的魅力。
心中有著莫名的感覺,也許正是這樣的大公無私,他才是無愧為正道的領袖吧,從陸淵身上,邵非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大愛”。
兩人葬了阿嗚後,隨後來到一處高土丘上,黑壓壓的霧氣彌漫,那裡插著無數東倒西歪的木架,破爛的旗幟在風中搖曳,邵非仔細一看就看到四處飄散著綠色的鬼魂,密密麻麻的,幽冥森森。
地底世界的描述是在回憶中出現的,描述並不細致,他驚駭於地底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鬼魂看到活人就衝了上來,它們長得猶如前世鬼片裡的怪物,真實感比電影強了幾十倍,甚至比之前異世女主的靈魂要可怖百倍,那是變形的,散發著腐臭味道的鬼,衝到麵前的效果就仿佛下一刻要被吃掉。邵非一動不動,這就像一部身臨其境的5d電影,還有立體環繞效果,絕對比之前遇到的加起來都可怕多了。
哪怕他動,恐怕也來不及。
而那些鬼魂的似乎發出了什麼綠色的光點,好像曾經在迷霧森林裡也出現過。
那光點鑽入了邵非的眼睛,哪怕陸淵動作再快,也難免進了一些。
被嚇呆了邵非,直挺挺站著,看著那些東西被陸淵在轉瞬間收入了什麼靈器裡,太小了看不清。
幾萬隻被束縛在這裡的鬼魂發出淒厲的叫聲,在土丘上連綿。
自從來到第二個世界後,就被這種畫麵不斷衝刷三觀,他漸漸也能淡定下來,大部分時候並不會被嚇到,因為他知道那些東西不是鬼。如果像是屍鬼族那種有實體他也能鎮定,但這些的前提都是他給自己做了個“都不是鬼”的假設。
如果假設不存在,曾經怕鬼怕到一晚上都睡不著的邵非立刻就能表演挺屍和僵硬。
現在他隻是在硬撐,看著臉色都慘白無比。
陸淵輕輕搭在他的肩上,抬起邵非的下頷,邵非抖了下,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令人忘記呼吸的俊臉。
“進的不多,眼睛痛嗎?”
陸淵目光嚴肅,令人完全無法想其他,邵非愣神道:“還好。”
冰係靈根並不能給予絲毫溫暖,但邵非卻感受到了安慰。
“彆怕。”淡淡的聲音。
邵非望向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邊,為他加了一個防護罩的陸淵。
在陸淵如寒潭一般的眼眸中,邵非看到了那個慫得一直發抖的自己,他猛地底下頭,告訴自己一定要習慣:“我…我沒事。”
就是眼睛有些痛,他知道是被那綠色光點給感染到了一些鬼氣。
忽然,一手遮住了麵前的黑暗。
然後就聽到陸淵那清悅的聲音:“如果害怕,就閉眼吧。”
他接下來要處理的事,邵非還是不知道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