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1 / 2)

小庶女 春未綠 15083 字 6個月前

江北秋陰一半開,晚雲含雨卻低徊。青山繚繞疑無路,忽見千帆隱映來。——《江上》王安石。

通州口岸依舊忙碌,舉凡上京述職,商販、讀書人,上京通道多源於此,有上京而來,也有出京的人,隻此時,前麵幾座婚船在岸邊不停的在搬嫁妝,因此後麵的車馬行人全都被堵著了。

本來等也就等著,但不知道是誰開始抱怨著,一個接一個的都抱怨起來。

頓時,那婚船上一位管家模樣的出來道歉,還十分會做人的在旁邊茶寮給被堵塞的行人都送了一盞紫蘇飲。

一輛寬闊輪蓋馬車上,一對青年夫妻也接過這茶飲,都相視一笑。

這對夫妻正是雲驪和裴度。

端午過後幾日,裴度的詔命下來,他和裴夫人說了想攜家眷赴任,裴夫人問過雲驪後,知曉雲驪願意去,於是就同意了。

把家裡的嫁妝打理托給雪柳夫妻和素文魏田一家,收拾好行李箱籠,夫妻二人就出發了。

雲驪吃了一口熱飲,不禁道:“這還是我長大以來,頭一回出遠門,沒想到還要熱飲子喝。隻是不能喝多了,要不然這裡可沒有五穀輪回之所。”

大抵和裴度熟悉很多了,雲驪覺得自己說話沒有一開始那麼保持完美那麼拘謹了。

五穀輪回之所?裴度朗聲笑道:“知道了。”

旅途寂寞,有個伴兒就是好。

好一會兒,車馬能夠動彈了,大抵是馬車外掛著官銜牌,不停有人想過來搭話。雲驪非常新奇,她以前往來勳貴之家,不知道原來官員出行,甚至舉人出行都能打官牌,像裴度就掛著丁寅舉人、乙未會元、狀元及第、欽點通判。

他們雇的一條商船,是裴夫人幫忙打點的,還怕她們小夫妻不通庶務,特地把心腹尤大夫妻派了來,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雲驪也就帶了貼身服侍的四個丫頭,並素文夫妻六個人伺候。

“到了,我們上船去吧。”裴度扶著雲驪下馬。

船一共有兩層,尖尖的頭,聽說這種船跑的很快,正常兩個月要到的,這樣的船要一個月不到就能到升州。

茜紅和粉青手腳麻利的把起居之處收拾好後,雲驪則在旁拿出一套茶具,親自點了一杯茶,茶香嫋嫋,裴度亦是賞心悅目。

“嘗嘗我點的茶如何?”她遞給裴度。

裴度呷了一口,“甚好,茶醇香,還有茶點也好吃。”

雲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往內室走進去,她則對丫鬟們道:“你們也先去收拾你們的行李,再讓廚下早些造飯,大家一早就往通州來,也累倦了,也都歇息好,不必伺候。”

人走了,裴度才進來。

無人處,雲驪才張開胳膊:“抱抱。”

這成婚半個月,裴度才知曉一個人能嬌成什麼樣了,真的是平日在外要說多正經就多正經,在房裡隻有她們倆在的時候,他都招架不住。

見他摟住自己,雲驪順勢坐在他腿上,起初他還很不適應,現在越發得心應手了。

“怎麼了?”裴度問道。

雲驪歎了口氣:“我姨娘是在杭州投水自儘的,升州離杭州很近,我想到時候去杭州寺廟再替我姨娘點一盞長明燈,立一個衣冠塚,四時八節派人去灑掃,這樣總會讓我姨娘泉下也有供奉,不至於餓肚子。”

她爹雖然曾經寵幸過劉姨娘,但總不會回來為一個姨娘做什麼,能做水陸道場還是她寫信懇求的,因此姨娘的事情隻能靠她自己了。

裴度點頭:“嶽母的事情等我們在升州安頓好了,我就帶你親自去杭州立一個衣冠塚。”

他想妻子真的非常有孝心,不僅對養她在膝下的章家大房孝順至極,在自家對自己的母親,也是態度恭敬,就是對生母也是孝心可嘉。

“你最好了。”雲驪窩在他懷裡,靜靜的聽他的心跳。

船上的生活很單調,雲驪卻很愜意,因為她終於不必成日忙庶務,可以安靜的看書了,裴度則和帶著的師爺們在一樓談天說地,籌謀上任之事。

茜紅進來道:“大奶奶,您還記得咱們在通州口岸看到的那艘喜船嗎?”

雲驪笑道:“當然記得,那船吃水極深,又高大,恐怕新娘子的嫁妝很多呢。”

“誰說不是呢,正好奴婢方才在外邊見到那艘喜船行駛到咱們家的船旁邊了,嗬,您是沒瞧見,好家夥,那船上的護衛足足有五六十個之多呢。”

這茜紅是王忠家的孫女,以前就時常被雲驪派去打探信息,以至於這丫頭每到一處,必定先打探四周情況。

雲驪聽了茜紅的話,甚是好奇:“隻是嫁人而已,為何要那麼些護衛?難道是為了怕婚船被劫。”

這也不是沒可能,就雲驪她們船上也請了十數個護衛保護呢。

茜紅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理由了。

到了晚上,夜已深沉,房中雲驪和裴度二人雲雨初歇,她們新婚夫妻,感情不一般,雖然雲驪自覺要節製一些,裴度也不會日日翻紅浪,但到底很容易一下就被撩撥上了。

此時,不遠處傳來簫聲,這聲音如訴如泣,雲驪聽了忍不住都潸然淚下。

“這必定是吹給哪個他喜歡的姑娘的?”

裴度笑道:“你怎地知曉就是男子呢?”

“閨閣女子吹簫不大雅觀,一般先生都會讓你學琴,那樣彈起來更好看。而且,我就是聽的出來,這是男子吹的,多半和女子無緣,才會有此情思。”

就在此時又有琴聲傳來,那琴聲似乎在和著簫聲。

迷迷糊糊中,琴聲戛然而止。

“那琴聲像是咱們旁邊喜船上傳來的。”雲驪從被窩裡揪出腦袋。

裴度用手直接按住她的臉,無情的說了倆字:“睡覺。”

“哼。”雲驪生氣他不和自己說話。

……

一大早起來,身邊早已無人,現在不必請安,雲驪當然不必那麼早起來,整個人也非常鬆弛,梳洗完,她又在二樓欄杆邊憑欄眺望。

河道寬闊浩渺,一望無垠。

不知道是不是從京中出來了,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為何世人喜歡說什麼男子心胸寬廣,女子心眼就小。說白了,還不是男人出門的機會多一些,女子終日隻能困囿於後宅,她現在能夠單獨這般沒有長輩跟著,已經比很多人強了。

對麵的喜船的窗欞被打開了,因雲驪和她們二樓對著,她那邊窗戶一打開,雲驪發現她的窗戶居然被釘了一條條木條,一隻手都伸不出來。

窗戶旁隱約站著一位著紅衣的新娘子,臉上神色鬱鬱寡歡。

聯想起昨天晚上的琴聲,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什麼。

船靠岸補給,玉通過來傳話:“大奶奶,大爺讓小的過來傳話說船靠岸了,問您有沒有什麼要買的?可以帶下人出去買些。”

咦?她可以出門嗎?

雲驪趕緊戴上帷帽帶著幾個丫頭,匆匆下樓去,裴度正等在此處。

“這裡雖然隻是個小鎮,但是來往船隻都在此處停泊交換物質,因此南來北往什麼東西都有。”裴度介紹道。

他當年上京趕考,是經過此地的。

隻要能出門,她就十分高興,哪裡還管那麼多。

“走吧走吧。”雲驪推著他。

裴度失笑,但看著她愉悅的跟小雀兒似的,也不忍苛責什麼了。

自從出京了,小妻子就變得活潑許多了,和之前在宅子裡判若兩人,那時的她笑不露齒,一言一行合乎規範,私下倒是和自己撒嬌,但是大麵上,又是那般。

還好這一出來,她就鬆快許多了。

下了船後,四周的叫賣聲仿佛像置身於清明上河圖一樣,畫卷裡的人都活了過來,什麼內宅紛爭全都沒了。

有賣炊餅脆梨的,有賣花兒朵兒的,還有賣羊簽子肉、胡餅以及有貨郎,他的貨擔上是應有儘有,更彆提往遠處走,有各種茶寮、書店、絲綢店、胭脂水粉。

更有女子大大方方的在街邊賣餛飩,餛飩鋪子前麵正有兩個男孩兒在唱蓮花落,旁邊圍著的還有雜耍的。

雲驪悄悄拉了一下裴度的袖子,指了指前麵:“那是耍大刀的,對不對?”

裴度點頭:“自然,那就是耍刀的,江湖人靠這個吃飯。”

但是,他正色道:“咱們就不過去了,這些地方龍蛇混雜,你萬一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如何是好?”

拍花子的?雲驪瞬時乖巧道:“好,絕對不跟著去。”

她是很懂事的,一聽說不成,就聽話了。

裴度見她如此,又十分心疼道:“你看這上頭有茶樓,咱們上去找一間臨窗的,你可以在那兒看。”

“好。”雲驪拍手稱好。

她不懷疑裴度騙她,因為她也並非懵懂無知,她們姻親就買過一個女孩子做妾,聽說那個女孩子就是從好人家拐走的,連自己家是哪兒都不知道了。還有秦樓楚館的女兒,有一部分是走投無路,還有不少是四處拐賣賣進去的。

甚至上京燈會,有位官家千金就因為和家人走散了,被人拐了去,後來找到時,聽說已經失了清白。

因此,章家燈會從來不許她們出去,唯一出去玩兒的還是那次去莊子上騎馬,要不就是小時候過寒食節能出去。

她們進的是這間茶樓的雅間,雲驪靠著窗戶坐下,往下看雜耍,都舍不得扭頭吃一口茶。

“沒想到你這般喜歡這市井生活?”裴度很驚訝。

他覺得以雲驪的才情,優雅,她喜歡的一定是精巧的園林,絕非是這樣過分熱鬨的街道。

雲驪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是因為這些熱鬨是我不曾接觸過的,若我身處其中,也未必就真的喜歡。不過……”她想起那個窗戶都被釘住的新娘子,有些同情道:“不管如何,自由才最重要。”

“他們為錢財奔波,看似自由,其實也並不自由。”裴度一語中的。

看似行走江湖,瀟灑自如,可為了生計奔波,無一日能想到自己到底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又算什麼自由。

雲驪覺得和裴度說話很痛快,他常常一針見血,對事物看的很透,不加遮掩。

她笑道:“說的也是,隻能祝我夫君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了。”

裴度舉杯,對這話倒是很受用。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學而優則仕,這是所有士子的心願。

二人還欲說話,隻聽外邊有人過來站在外頭道:“內裡可是子珩年兄?”

裴度對雲驪道:“我去去就來。”

雲驪點頭。

四周丫頭們都守在身邊,她也沒什麼好怕的,隻是雜耍的人已經開始要打賞了,雲驪讓下人出去也打賞一番,她就把隨身帶的出在此看。

而裴度則出去發現是他上科的同年馬如龍,如今準備去襄州穀城做縣令,當初自己中了二甲第三十六名,他中的是三甲,已經外放做了三年縣令,現下去穀城又是做縣令。

他叫了酒菜歌舞,這茶樓老板也是人精,知曉樓上是兩名官員,還送了一對胡姬過來跳舞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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