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苦笑:“您是冰雪聰明,奴婢還沒開口,您就知道奴婢要說什麼了。”當年五姑娘管家時,自然安插過人手,這位新奶奶一進門就全部拔除了,四處都換上自己的人手。
她的日子當然就沒那麼好混了,早知曉當初還不如就跟著主子過去。
素文和雪柳哪個都混的比她好。
不過,好歹荷香也伺候過她多年,很是忠心,雲驪就稍微指點一二:“我曾經說過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荷香恍然大悟,是啊,她還想討好新主子,但人家有自己的人馬憑什麼相信她?而她們如果一直對文懋忠心耿耿,這個家遲早是文懋來當,到時候她們不就出頭了麼?如今不過是沉寂一段時日也算不得什麼。
“奴婢多謝主子指點。”荷香喜道。
“欸,說來我也有一事要求你呢。”雲驪拿出一枚青色荷包遞給她。
……
雲瀟帶著女兒回到絳雪軒,姐姐雲鸞已經隨丈夫外放,聽說是去哪個窮縣做縣令,就這官還是爹之前回來替他找人拿錢才輪到他。
在國子監混了那麼些年,科舉無望,還好有爹在,替他外放了個縣令,姐姐也跟著去了。
馮氏就道:“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今兒也是累了,把外孫女放我這裡。”
“還是娘疼我。”雲瀟心道不管如何,她還有親娘在,不像雲驪,大伯母也是時熱時冷。
她說完把女兒留下,自己去了後罩房,她的丫鬟素真進來道:“方才有個小丫頭說在路上拾起一個荷包,上麵寫著浩然正氣四個字兒,那個‘灝’像是姑爺的名字。”
雲瀟疑惑:‘姑爺的荷包?他今兒戴的是褐色的荷包啊。’
她拿起那荷包端詳了一下,這個荷包並不簇新,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這女紅針線也並不是很精細,做這荷包的人年紀應該不大。
再看手法,她突然想起什麼來,頓時拍案而起。
“雲淑……”
……
此時雲驪正在李氏這裡,李氏嗔怪道:“怎麼抱著孩子坐在外麵?”
雲驪看了看李氏身邊服侍的人,原先和她好的王忠家的,蘭棋都不在了,唯獨隻有個漫雪在身邊,她又通過荷香的深情大概知曉這位嫂子怕是和她不大親近,還把她曾經的人都梳理走了。
這倒是罷了,新人換舊人。
但是大伯母對她的冷待,原以為是陸之柔的事情,看來一半一半。
本來還想退一射之地,畢竟小姑子不和嫂子爭,更何況文懋是她親哥哥,但你要對付我,那可就彆怪我了。
一個雲瀟蠢鈍如豬,吳灝和雲淑的事情都發現不了,還想對付自己,那就先讓你們自己內亂起來,以報當年你二人編排我的事兒。
回過神來,雲驪微微歎氣:“今日聽老太太一言,我想起大伯父待我那般好,就一時出頭了,可這樣到底得罪了長輩,故而就避開坐在外邊,以免到時候您和大伯父難做。”
李氏對彆的事情都不太上心,甚至隨心所欲,她甚至對管家權人事變動都不甚在乎,以前讓雲驪管家也是雲驪折騰,現在兒媳婦進門,也是兒媳婦管。
但她唯獨對大老爺的事情非常上心。
李氏一提到這個,想說什麼,又怕下人聽到,就把人都趕了出去,她和雲驪道:“誰說不是呢?想當年她老人家對你大伯父可不算好,還有羅老姨太太的事情我以前也和你說過,還一視同仁呢?你大姐姐當年做皇子妃,她老人家拿了兩千兩,但是給雲淑幾萬兩,連給雲淑的那張床都值三萬兩。這話虧不虧心……”
她雖然覺得雲驪命不好,到手的鴨子的飛了,因此,見了雲驪有點不高興。
但見雲驪還是時時刻刻的都維護她和大老爺,不禁道:“明月館那裡,要不今兒我讓人收拾出來多住一晚?”
“瞧您說的,出了嫁的人,老在娘家不好,更何況我婆婆昨兒見了煜哥兒那是一刻都離不開,我哪裡留下他呀!”雲驪笑道。
李氏看了一眼熟睡的煜哥兒,“這孩子生的像你。”
雲驪見李氏慢慢上鉤,就道:“您也見過太子,那太子生的像大姐姐嗎?”
“太子生的倒不像你大姐姐,更像皇上。”李氏和自己的外孫子沒什麼接觸,隻是見過一麵,她還得跪下來請安。
雲驪笑道:“太子是天潢貴胄,見一麵難得,日後等嫂子有了身孕,您可以在家含飴弄孫,到時候教他勤勉辦事。我看嫂子也是郡主,將來您必定會很好的。”
“這話我愛聽。你比你嫂子幸運,她這過門一年了還沒有身孕,你哥哥年紀可不小了,你要不要也掌掌眼,替他挑個可心人去?”李氏不妨把心事說出來了。
雲驪則道:“這他們小夫妻的事情,您這個婆婆可彆插手,若是讓庶出生在正出前麵反而不好,現下嫂子也還年輕呢,我看您呐,就把這個心放肚子裡。”
……
華陽郡主趕過來時,李氏和雲驪已經說完話了,她見李氏把煜哥兒放在懷裡,依依不舍的樣子,心道這章雲驪果真厲害。
“婆母,裴姑爺已經在外等著姑奶奶了。”
李氏則道:“叫個下人來傳話就是,你來做什麼。”
那還不是怕你們躲在屋裡說我閒話,華陽郡主心道,但依舊不敢多說什麼。
雲驪則道:“大伯母,等我過幾日安頓好了,就接你過去吃吃杭幫菜,還有我從升州帶了好東西,特地留給您的,您可一定要過來。”
“好好好。”李氏連聲答應。
雲驪把煜哥兒交到丫鬟手上,又看著華陽郡主道:“我和二嫂今日來不及說什麼,隻我想和二嫂多親近些,不如二嫂送我去二門吧。”
華陽郡主和她走在前麵,丫頭婆子都隔著一定的距離,雲驪就道:“三郡主,我以前在慶王府見你的時候,覺得你玲瓏剔透,因此你和我哥哥成婚,我不知道多高興。”
華陽郡主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章雲驪居然說過自己的好話。
接著,她又道:“今日大伯母說你嫁進來一年還未有身孕,想給你塞小妾,我也替你轉圜了。”
華陽郡主啞然:“妹妹,你這是……”她父王三妻四妾,但她是郡主下降,即便一年沒有孩子,也不妨礙她不希望丈夫身邊有彆的女子,隻是沒想到小姑子居然幫她。
雲驪笑道:“我並非是為了你,都是為了我哥哥,正所謂家和萬事興,你們感情若是很好,何苦中間再插一個人。我希望哥哥能和他喜愛之人共度餘生,一輩子和和美美的。隻是……”
“嫂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若為了哥哥好,你我二人關係也不要差了,否則,你對付彆人,彆人可能不敢如何,你對付我,我可是不怕的。你說呢?”
她的聲音很好聽,現在卻仿佛錘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自己的心口上。
才回來不到一天,她從起初淡然的模樣,到知曉她的心事,再直接和李氏和好反製她,簡直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華陽郡主笑了:“妹妹說的是,過幾日,我也隨大太太一起去。”
雲驪點頭:“那您就止步吧,不必再送了,日後總有往來的時日。”
她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華陽郡主卻頭一回感覺到了一個人的可怕,她身邊服侍的心腹道:“郡主,大太太早上不是還對五姑奶奶一般的,五姑奶奶也渾不在意,怎麼現在又親近極了……”
“她是不屑於討好誰,我看她很有股傲氣,但是如果有人刻意針對她,她一定會彈壓的,荷香那丫頭去見她,我就知道要不好了,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
“那您……”
華陽郡主笑道:“打不過就加入啊,更何況,我和她本來就是一家人。”
**
回程的路上,裴度棄馬坐車,他見雲驪疲勞,不由得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靠在我肩膀上睡一會兒?”
“有點累,但是還撐得住。”雲驪笑著看他,見他眉眼英俊,輕輕撫上他的眉頭道:“難為你費心了,今日父親要看煜哥兒,也是你想為我撐腰吧?”
裴度點頭:“你的日子過的太苦了,日後不管我裴度如何,都會為你撐腰。”
雲驪搖頭:“以後你不必管我了。你是男子,做大事要緊,婆婆媽媽的,小心彆人笑話你啊。再者,我已經是習慣了,知曉什麼應對,你就放心了。”
小時候,她形單影隻,無人顧憐,處境堪憂,現在的她可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了。
想欺負她、孤立她、冷落她,甚至用這種方式嘲諷她的人,她也不會放過她們。
裴度以為雲驪隻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故意說自己習慣了,因此更加心疼道:“有我在,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的。”
“嗯,知道了。”雲驪感激一笑。
至於雲瀟會不會和雲淑如何,那就不是她關心的了,這種雞零狗碎的事情,讓她們這些喜歡編排人和雞零狗碎的人自己去處理吧。
三日後,裴度館選合格,被授予著作佐郎時,大家正高興著,卻遭到了知製誥錢藺攻擊,認為他曾經中了進士,卻因為擢第不高,把朝廷敕命都丟了,為人十分輕佻,要讓他外放去青州做通判。
雲驪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她不禁道:“這如何是好?”
難道真的要再外放,這可真是……
此事雲淑和孔雋光早已料到,夫妻倆還道:“恃才傲物,終究難成大器。”
“薛家早已虎視眈眈,有薛家女婿劉子欽在,怎麼還能容忍皇後妹婿在館閣?更何況,即便沒有皇後親戚的身份,這個職位如此重要,人家怎麼會給一個隨意丟棄敕命不受的人?更遑論,聽聞他當年進京相貌出眾,很是風流,名聲也不大好。”
要知曉建元帝崇宋製,把翰林院改為館閣製度,甚至館閣官員都不能隻修史,還要參與到國家大事中,甚至建元帝本人都會讓他們參與。
因此在大臨要提拔一個人才來成為宰相的話,那麼他也必須要經過館閣的考察與鍛煉,如果說沒有館閣當職,那麼其升遷之路也就會有所阻礙,甚至說根本不可能。
雲淑撇嘴:“那雲驪肯定要回去找我父親了?”
孔雋光笑道:“嶽父自然可以,但是還要再有五封舉薦信,嶽父這一封也不夠啊。”
說起來孔雋光是樂見其成,當年裴度年少輕狂,自以為是,罵他為村夫子,他都毋須自己動手,自會有人解決。
像裴度的這些事跡,隨意傳播一二,京裡就人儘皆知了。
雲淑這才點頭:“可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有陸表姐嫁給他,定不會讓他得罪薛家,也不會那般對你,也許你們文武相諧,不知道多好。”
隻二人正說的起勁,外頭卻道:“二太太,吳家的六姨奶奶過來了。”
雲瀟?這個時候她沒頭沒腦的過來做什麼。
難道也是聽說裴度被人攻擊選官不上,特意找她說話,這也是雲瀟能夠做出來的,那天大家歸寧聽聞雲瀟和雲驪還拌嘴過。
除了這個,她也想不到有什麼了。
但雲淑也不願意和雲瀟特地說雲驪如何,到底雲驪那丈夫選官不成,和她們差距太大,如果再和雲瀟提起,就真的是自降身份。
門簾被摔的一響,雲淑扶著肚子站起來準備迎迎雲瀟,卻沒想到雲瀟走到她麵前,往她臉上摔了幾個荷包絡子,“呸,騷狐狸,你天天跟我稱姐道妹的,背地裡卻做出勾引人家丈夫的醜事來,真真是人麵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