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怪話,謝我做什麼。”裴度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雲驪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乾嘛,總刮人家的鼻子,真是的。鼻子都被刮塌了,討厭。”
她覺得剛成婚的時候裴度還沒這樣,現在總逗她,有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養女兒似的,動不動就逗她玩兒。
今年在廣州過的第一個中秋節,梅州的蜜柚很甜,還有荔枝、枇杷、楊梅、櫻桃、李子擺著,點心自不必說,一家人在後院賞月吃果子。
“娘,您說今天的月亮怎麼還沒圓啊?”爍哥兒指著天問道。
雲驪笑:“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啊,興許明兒就圓了。”
小兄弟倆個大的煜哥兒已經能作詩了,小的能背詩,裴度都誇了幾句,兩人就在院子裡放開了玩兒,雲驪也不拘束他們。
平日都要讀書,難得鬆快些,讓他們玩兒才是。
粵繡雲驪學的差不多了,她畢竟是七歲開始拿針線的人,隻是繡法不同,但基本功還是差不多的,造湯水也學了七七八八。
在臘月,廣州還隻是穿夾襖的天,雲驪迎來了自己的西洋話女先生,賀晚秋。
出乎意料,雲驪想象中的應該是精明乾練談笑風生的女掌櫃的模樣,這位賀姑娘卻是個生的有些蒼白柔弱的人。
“民女賀氏給巡撫夫人請安。”
雲驪連忙讓素文扶起她:“還要拜托你教教我西洋話,現下你就是我的先生,何必如此。”
賀晚秋連忙擺手:“您說笑了。”
聽說賀晚秋守的望門寡,她娘家又隻有她一個女兒,現下帶著掌櫃們打理生意,為人正派謙和。
這也是裴度讓她來教雲驪的原因。
再有,裴度用人隻有一點,全憑能力。就像他用人,科名其次,先看能力,有的一甲出身,未必就真的比三甲出身的有才乾。
既然丈夫選了她,肯定學問不錯。
其餘的雲驪就不多問了,賀晚秋也是鬆了一口氣,她少女時期,曾經和未婚夫一起出海過,未婚夫是個很上進的青年,她們學了各種西洋話,想等成婚後兩人一起出海。
哪裡知曉,他得了急病就去了。
之後,她也不願意再嫁了,再嫁一個人,肯定比不上未婚夫,既然如此,她把全部心神都放在生意上。
“那我們就閒話少提,現在就開始學吧。”雲驪也不喜歡同彆人談起私事。
賀晚秋抬眸看了雲驪一眼,滿目驚豔,她以為巡撫夫人都應該是中年婦人,穿著絳紫色的衣裳,端莊而陳舊。
哪裡知曉這位裴夫人非常年輕,眼眸清亮,一看就是個靈動的大美人。
她點頭,把自己會的用小管毛筆寫在紙上,開始教授西洋字。
想學彆人的話,除了會寫,還得會說,賀晚秋教授雲驪的時候,第一天就鼓勵她張嘴多說,雲驪也不怕醜。
一直到了晚上,雲驪還處於興奮中,她寫了幾封信回家,給劉太後的就是說了許多她在廣州的事情,學廣州話和做廣州菜,還學會了粵繡,等明年手藝好點,給她送一幅去。
給李氏也是如此,讓她和大伯父把身體照顧好,接下來是父親、哥哥、婆母幾乎人人寫到了。
“度郎,你說我要是一回京裡,他們和我說上京話,我回西洋話,你說會不會很有意思?”
裴度笑道:“我看挺有意思。這就叫雞同鴨講,是不是?”
“人家胡說八道,你也這麼認真回。”
“她教的如何?”裴度認真問起。
雲驪點頭:“教的挺好的,你就放心吧,不過,她說學這個不是三五日的功夫,還得記詞兒,主要是還要多開口說。”
“嗯,教的好就好,但凡有不好的地方,就換一個先生。”
“這樣換多了,人家都會說我的不是的?”
裴度無所謂:“這有什麼,能換就說明先生不適合你,管彆人如何說呢。”
雲驪很感動:“就是你一直這般對我好。”
不管怎麼樣,他都用行動表示他永遠相信她,支持她。
雲驪的信是過了三個月才到京裡的,正好這個時候過年,李氏等人進宮請安,她們照常要先去劉太後那裡。
李家兩位姑娘雖然沒有被選進宮中,但也都嫁的不錯,都嫁進宗室了。
李氏也知曉劉太後愛聽什麼,她笑道:“雲驪那丫頭給我來信,說她在學什麼西洋話,以後回來還要說給妾身聽,她伯父說彆到時候變個黃頭發綠眼睛回來就好。”
劉太後點頭:“哀家知曉,說是找個姓賀的女先生在學,還學會做粵繡,日後準備繡經文給我呢。”
這個時候來的都是章家人,劉太後和李氏就沒什麼遮掩的了,陸之柔在旁聽到賀字,忍不住嘴快:“是賀晚秋嗎?”
李氏覺得陸之柔問這個話十分突兀,還是點頭:“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我也沒看太清楚。是裴女婿替她找的。”
陸之柔又沉默不語了,劉太後奇怪的看了陸之柔一眼。
她禍不及子孫,因為陸之柔雖然搶了女兒的未婚夫,但那最多是章扶玉或者雲鳳弄出來的,再者,讓她最難受的不是言語羞辱,而是地位喪失。
因此,明麵上劉太後對陸之柔還成。
陸之柔則是沒想到賀晚秋居然那麼早就出現了,她一直以為賀晚秋是上京才和裴度認識的,要知曉後來裴度堅決收服西寧,就是她拿了好幾百萬兩銀子出來。
據說裴度和她故去的未婚夫生的很像,所以移情在裴度身上,甚至她很聰明,堅決不進府,隻在外麵,反而讓裴度時常去她那裡。
這些事情,有人在她耳邊提起,但她自認為比不得賀晚秋的財力,也就裝聾作啞。
就是沒想到現在的雲驪竟然已經碰到了她。
那個賀晚秋可不是個善茬,若說林暖熙是進門後,才有那種事情,但賀晚秋卻是外柔內剛,心機手腕很深,還是海商出身,會些功夫,恐怕十個雲驪也不是她的對手。
一個跑江湖的,心眼子多的很,一個是深閨出身,即便有些手段,哪裡如那些人呢?
想到這裡陸之柔還有點同情雲驪了。
殊不知雲驪從來不知曉原來這邊過冬還這麼暖和,幾乎連厚重的大披風都用不著,還有鵝毛被也用不上,一蓋著反而次日起來喉嚨痛,容易上火。
年節下,雲驪帶著爍哥兒和煜哥兒去李總督家還有林道台家去了一次,也請她們到家裡聽戲,戲班子是找她的西洋話先生打聽的。
賀晚秋家族是本地有名的海商,大家以前都說鹽商富有,可看到海商才知曉什麼叫做真的富。
裴度也同她交了個底:“賀家財富非同一般,也是本地的地頭蛇,這官員背後都能看到商人的影子,你若覺得投脾氣,就和她可以交好,若是覺得她不好,咱們再換另一個,反正打交道我來打。”
這是很簡單的事情,但凡官員要做出一番成就,比如修大壩、修河堤、修路甚至是打仗賑災,哪樣都要錢。
朝廷出錢,但是到手一般經過層層剝,根本不夠,那就得找人支持。
這樣就是找商人了。
原本裴度是讓人打聽懂西洋話的女子,一定要西洋話夠好,品行也成的,才能教雲驪,但現下知曉賀晚秋的身份,他就和雲驪商量。
自然也是要雲驪同意,而是雲驪接觸賀晚秋也方便,都是女子。
他的雲驪那麼聰明,就是沒有施展手段的地方,如今也給她一個機會。
雲驪點頭,她覺得自己對官場的了解又深了一層,也迷惘了。比如小時候看書,她最喜歡的就是包拯或者孫悟空,那種嫉惡如仇的人。
但實際在官場門道太多了,就是裴度現在官居巡撫,也要和各處打好交道,而不是真的能以勢壓人。
即便是裴度,他真的對老百姓非常好,賑災是每一個人都賑濟到了,有的以工代賑,還推行新法,該廢除的苛捐雜稅,幾乎就是真的監督到鄉了。
要知曉許多縣太爺甚至都不下鄉的,衙役都是如此。
因此此處治安、盜匪、雜稅非常多。
但裴度頂著壓力一樣樣辦下來,他對雲驪道:“你看這裡這般富裕,但繁華隻是表象,老百姓沒錢。”
雲驪看著他的腳,幾乎都有點變形了,這大半年,他走遍了許多鄉下地方,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辛苦,可就這麼辛苦的時候,還總惦記她。
“賀姑娘我看很可以,一個女子能把生意做的那麼大,看似柔弱卻能做海商生意,非一般人。你放心,我會拉攏這個關係。”雲驪看著他道。
裴度擺手:“對一個商人也談不上拉攏,沒了張屠夫,難道就不吃帶毛的豬了?要是你覺得契合的人,才能說到一起去。”
“嗯,我知曉了,就彆總為我操心了。你總是天天操心我這個操心我那個,我就永遠辦不成事兒了。”雲驪拉著他的手撒嬌。
“好好好。”裴度心裡哪裡能真的放心。
因此,他準備在次日會會賀晚秋,因此,賀晚秋過來的時候,居然看到了裴度,她有些晃神,因為她的未婚夫江縱和裴度生的有幾分相似。
可就在她恍惚的時候,裴度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什麼玩意兒啊,當著雲驪的麵想勾引他?平日裝的挺好,把身邊人和雲驪都騙了,如今,哼哼,這可不是個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