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路聞(2 / 2)

鎖金甌 尤四姐 4971 字 6個月前

慕容琤抬手扇了扇,皺著眉道,“這是什麼?這麼大的味道!”

那使者生就一雙笑眼,短而彎的。即便正色看人,也是一副奉承的嘴臉。插秧下去回話道,“郎君不知道,後廚在做炙蜊呢!幾個沿海的信使帶了蛤蜊,在這裡碰了頭搭夥加菜。做炙蜊要撒胡椒,不然寒氣重,吃了鬨肚子。”

火上炙熟是民間的做法,蛤蜊劈開鮮味就流儘了,蛤肉老硬,吃上去不稀奇。宮裡拿高醇的白酒醉,醉透了,臨吃才打開,吃口比這精妙得多。螺絲殼裡做不出好道場來,愛怎麼加工倒無所謂,隻是難為他們,跟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無冬無夏伺候他們落了座,兩個人在後麵侍立著。慕容琤回頭道,“在外麵沒那麼多規矩,坐下吧!”

那兩個小子道不敢,“殿下跟前,沒有小人們落腚的地兒。”

彌生嗤地一笑,怕失儀忙又整了整臉色。無冬無夏皮頭皮臉的隻顧獻媚,慕容琤不耐煩的瞥一眼,“不願坐著就上外頭看馬去,車上打掃一遍,把爐灰倒了。”

這下子有點弄巧成拙了,看他臉色不像鬨著玩的,兩個人不敢搭腔,隻好悶著頭出去。彌生瞧他們垮著兩肩的樣子怪可憐的,便在一旁求情,“夫子彆罰他們,西北風裡趕了一天的車,凍得臉上都要豁口了。又沒吃什麼東西,眼下再去掃車,實在是辛苦。”

他原本也不是當真要罰他們,他們十來歲上就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就是養狗也有感情。他擺了擺手,“哪裡真要罰他們,這會子由他們去,回頭叫人把飯食送到他們下處。我不在跟前,他們吃得也自在。”

彌生哦了聲,暗想夫子其實挺重情義,辦事也仔細。這樣萬眾景仰的身份,還知道設身處地替彆人著想,委實是不易得很。

眼下是晚飯的點兒,各屋先到的住客紛紛下樓,廳堂裡人漸漸多起來。他們這桌靠牆根,不怎麼引人注目。後廚上了幾樣小菜,驛丞還親自捧來一壺酒。說天冷得厲害,這酒勁兒不大,給郎君們暖身子用。

慕容琤牽起廣袖,在她麵前的杯盞裡添了些,“既然沒什麼後勁,你也喝兩口解解寒氣。”

她不知道現在應該推辭,還是應該站起來接過斟壺從旁侍候。他垂著眼,大概料到了她的心思,隻道,“坐著就是了,眼下不是在鄴城,也不是在陽夏。”

他這麼說,她也心安理得了。她從小會喝兩口,一般的酒簡直像吃茶一樣。端著盞兒搖一搖,杯底裡的青花也跟著靈動起來。

夫子不說話,她當然得跟著緘默。隔了幾桌坐了四個持節使打扮的,粗聲大氣的喉嚨,張嘴一說話,整個大堂都聽得見。彌生百無聊賴,就拔長了耳朵聽他們討論各地的奇聞異事。說到精彩處,比乾寶的《搜神記》還要有意思。

後來兜兜轉轉,又談到了晉陽王。其中一個道,“你們可曾聽說,大王南臨黎陽,途經太行的時候遭人伏擊麼?”

眾人都驚詫,“後來怎麼樣?”

那人道,“據說是傷了腿,沒什麼大礙。到底行伍出身,左右又有護軍,等閒輕易傷不得。”

那位晉陽王彌生是知道的,拓跋皇後的第一子,也是夫子的大兄。現任大行台,兼京畿大都督。參朝輔政,嚴峻刑罰,將來必定是要繼承大統的。這樣的人會遇襲,莫非就是夫子說的,兄弟之間的自相殘殺麼?

她轉過臉看夫子,他倒沒什麼異狀,隻是眉峰處攏了愁雲。手指把杯盞握得過緊了,隱隱有些泛白。

那四個人複長籲短歎,“沒能把大將軍拉下馬,看來有人要遭殃。這世上何時得太平過?亂世梟雄東征西戰,為的是立國安邦。等坐穩了天下,輪著子孫們忙了。忙著鏟除異己,爭權奪位。”

彌生不安的覷夫子臉色,唯恐他們高談闊論叫夫子下不來台麵。恰好驛丞通報,說屋子籌備好了。彌生忙道,“路上勞頓,夫子還是早些上去歇息吧!”

他點點頭站起來,頓了頓道,“等回了鄴城,你隨我到晉陽王府探病去。”

彌生做揖,道了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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