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淺愛(1 / 2)

鎖金甌 尤四姐 5139 字 3個月前

南亭其實應該叫弨弓亭,因為位置在太學以南,大家圖方便,直接稱之為南亭。

南亭不儘然是個亭子,那裡是片空曠的廣場。當年嵇康在太學任博士時為三千太學生奏《廣陵散》,選的就是這個地方。如今南亭已經是個統稱,代指道場和弨弓亭。從太學過來有段路,平常沒有大的集會用不上這裡,頂多書庫裡要曬書了才往這裡運。弨弓亭地方寬綽,寫了長卷方便出風陰乾……他是這麼解釋的,彌生當然深信不疑。

慕容琤走幾步,習慣性的回首一顧。她在後麵顛顛的跟著,日光下一張不染纖塵的臉,純潔的模樣,簡直可以和那隻兔子稱姊妹。他惡趣味的笑,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發現個有趣的現象,如今和她走在一起真真就是兔子和狼的故事。隻不過這兔子太過可愛,叫他有些不忍下口罷了。

進了亭子掃開石案上的落葉,筆墨一並鋪排好,便招她研磨。畫紙用素綾,長長的卷軸展開了,拿鎮紙結實壓好。提筆蘸墨兌水,他惆悵起來,“畫什麼好呢?”

她蹲在邊上眨巴著眼睛,“水墨丹青自然以山水為上,夫子可以畫廬山。我沒去過廬山,畫出來,教我飽飽眼福。”

他略沉吟,馨馨然一笑,“那就畫廬山,條畫四副為一組,既然要畫,便畫個大全。”他學變文裡的走板,唱了句,“徒兒,筆墨伺候!”

彌生順勢答聲“得令”,調色的小罐子一溜擺上。夫子好興致,兀自哼兒哈兒的唱起謠歌,她悄悄看他,眼角眉梢藏著逍遙,十分快意的樣子。抽了空教導她——墨分五色,焦、濃、重、淡、清。筆墨要神韻,平、圓、留、重、變。

彌生雖然一知半解,但還是唯唯諾諾應著。要說才情,她這輩子真沒見過比他更高的了,似乎各種風雅玩意兒信手拈來。絹麵上走筆生花,寥寥一點勾勒便是險峰對峙。逐漸成形了,山水環繞,有種咫尺天涯的錯覺。

他畫得很快,四副下來竟沒用多少時候。她目瞪口呆,“上回我看樊博士畫金碧山水,四尺長的橫幅用了三天。”

他乜她一眼,“我這是水墨,不是金碧。金碧要用泥金、石青、石綠鉤邊,畫法不一樣,耗時也不一樣。”

她聽了覺得掃臉,拜了個這麼有學問的夫子,入室三年,連皮毛都沒學著,也隻有打打下手的命了。她起身掛條畫,適才說起樊博士,才想到今天竟未見到樊家女郎。計較再三,實在對他們那天的談話內容感到好奇,便回頭覷他,“夫子,樊家女郎怎麼沒來學裡?是有恙麼?”

他漠然寫他的行草,抽空應了聲,“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明明同人家很熟的麼!”她不滿的咕噥,撇得這麼清,分明是在敷衍人!

慕容琤手上一頓,她這說法怎麼聽都有股子酸味在裡頭。心裡空前的高興,便含笑望著她,“你這樣留意麼?我和樊家女郎熟不熟,同你什麼相乾?”

彌生心虛的背過身去,自己也開始琢磨這個問題。夫子說得沒錯,他同誰好,和她好像沒多大關係。她隻是個學生,學生管好分內的事就行了,師尊的私生活,什麼時候輪到她來過問呢!隻是尤不甘心,為了不讓夫子誤會,自作聰明的解釋著,“樊家女郎真是不錯,樣貌好,人品也好……”

他攢起了眉頭,“然後呢?”

她心裡一跳,這是要發怒的征兆!手忙腳亂的去收那些晾乾的素絹,嘴裡嘈切應著,“沒有……沒有然後了。”突然咦了聲,發現那四幅畫裡原來是有玄機的。分開看山山水水各成一體,毫無牽搭。可是並排掛在一起,赫然就是一副動物圖!一條齜牙咧嘴的狼,正圍著瑟瑟發抖的兔子打轉。原本山腳下的潺潺溪流,居然變成了蜿蜒的狼的口水。

“哎呀,怎麼這樣?”她驚訝著,“藏頭詩似的,夫子真了不起!”

遠處林子裡有沙沙之聲,起了一點風,亭下的書法長卷舞動起來。她抱了滿懷的卷軸,正要去料理,猛地被他扣住了後脖頸,像拎隻貓一樣把她扭轉過來,還沒等她回神,他的吻便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什麼都聽不到了,鬆風鳥鳴都杳杳遠去,隻能感覺到他熾熱的嘴唇。他強迫她回應,勾著她的舌頭打轉。她顫得連站都站不穩,簡直半掛在他身上。想彆開臉,他不容許,手指插進她的發裡,用力固定住她,強勢異常,幾乎把她的魂魄都吸出來。

如同一場廝殺,酣暢淋漓讓他滿意。她是稚嫩的可人兒,被動的,羞怯的。那些卷軸紛紛從她懷裡跌落,他索性把她拖過來壓在案幾上。怎麼辦,無論如何都不夠。大概真的禁欲太久,觸碰到她,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她抬手想推他,然而實在虛弱,經不住他強悍的侵襲。指尖搭在他領口的皮膚上,想起來就令人暈眩。

彌生喘不上氣來,癲狂和惶恐交織。她願意和夫子那樣親近,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或許那點超出師生之外的彆的感情早就悄悄萌芽了,隻是她一直不自知。那麼夫子呢?夫子不會是單純的逗弄吧?最好不是尋開心,上次是夜裡,人影模糊看不清楚,恍惚得像一個夢。現在是大白天,總歸真真切切無所遁形了吧!如果他這回沒有好的解釋,彌生就決定要生氣了。

他們呼吸連著呼吸,一樣的心跳如雷。他終於挪開了,把臉枕在她的頸窩裡,喃喃的念她的名字。彌生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仰麵看著弨弓亭頂上的藻井,一點喜悅倏地擴散,仿佛空氣裡的塵埃,充塞滿她簡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