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權謀(2 / 2)

鎖金甌 尤四姐 4959 字 6個月前

傍晚出太學的時候雨停了,空氣依舊是潮濕的。太陽從雲翳邊角斜照在青瓦上,出廊前的湖麵反射出暈黃的光影,連青草和樹木都是鮮煥的。

他掖著袖子駐足,腦子裡車軲轆一樣的轉。劫出六王很容易,隻不過殺他,他到底還有顧忌。好歹是自己的一母同胞,縱然以往專橫不輸慕容琮,真叫他死在自己手上,底下追隨他的人又會怎麼想呢?

龐囂說,“夫子,成大事者要忍情忍性。六王在牢裡不見得能活到壽終正寢,咱們不殺他,自有殺他之人。既然早晚要死,何不成全了夫子大業?將來算是功臣,特旨讓他進太廟享用香火,也就對得起兄弟們的情分了。”

他所謂的於心不忍不過是有意拿話套龐囂,他倚重龐囂,因為他是個冷靜到極致的人。若是自己對手足太狠辣,難保彆人不會顧忌這前車之鑒。如今龐囂能這樣應對,便是給他吃了定心丸。他轉身看他,複想起彌生來,黯黯道,“六王的事辦就辦了,隻是延年,我眼下更擔心彌生。”

龐囂對上他的視線,意味深長的一笑,“夫子的心思學生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年輕的師徒朝夕相對,難保沒有心神蕩漾的時候。夫子是天下第一智者,心裡明白的,怎麼真碰上了反倒積糊?依學生的拙見,萬事皆以登龍為重。江山在手,何患美人無情?否則他日大王禦極,夫子自身都難保,哪裡還有能力顧念她!”

他點點頭,“我都知道,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那夫子的意思是……”龐囂略躊躇,“委實舍不下她,計劃有變?”

他仍舊搖頭,“皇後殿下心裡有成算,今天王氏女入了太學,你可知道意思麼?”

龐囂應個是,“學生應當恭喜夫子,夫子智珠在握,王謝皆收歸旗下,日後禦極便是天命所歸。”

這樣的話是看人挑擔不吃力罷了,自己沒到這境地,壓根體會不到彆人的難處。他放眼遠眺,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親手將她嫁出去,我著實硬不下這心腸。”

龐囂不知應當怎麼開解他,緘默半晌道,“夫子總有完全之策,學生隻待夫子一聲令下,立即領命去辦。”

他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這個不忙,先擱一擱再說。今晚靜待魏斯的消息,事情辦妥後還要演一場戲。大王給我出了個難題,不使苦肉計交代不過去。要叫大王相信六王活著,撒出去的鷹可比鎖著腳鏈的厲害,讓他擔驚受怕,滿世界搜人分身乏術,自然抽不出空來尋我的不自在。”

子時劫獄,醜時便有了消息。他的左膀右臂,辦起事來大多是靠得住的。六王入獄這段時間早就不成人形,被那些練家子破草席似的拎出去斬殺在城外。找了個荒墳草草掩埋,墳頭上插根竹竿做記號,收拾妥當便回來複命了。

次日早朝,廟堂上果然掀起了軒然大波。聖人把龍案拍得震天響,問刑部的罪,又斥責大王當時為何沒有處死這殺才。下令全國緝拿,嚴懲不赦。

眾臣和諸王忙著出謀劃策,慕容琤手捧笏板,心安理得的縮在人後。他眼下無兵無權,區區一介書生,對於這種情況當真是愛莫能助啊!再瞟瞟二王珩,他臉上惘惘的,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模樣。

散朝的時候大王早去排兵布陣了,一乾人卻行退出文昌殿。過了端門金水橋,他叫聲“二兄”,加緊步子趕了上去。

慕容珩回過身來等他近前,嘴裡喃喃著,“怎麼出了這樣的事呢?”

“六兄征戰沙場這些年,底下總有些忠心追隨的將士。刑部那些二把刀獄卒,哪裡是行伍的對手。”他說著,不無惶恐之意,“六兄下獄時我同他結了怨,隻怕他這趟走脫了,回頭少不得來尋我報仇。”

慕容珩駭然看著他,“這如何是好?”

他攤了攤手,“是禍躲不過,他要來取我性命,就算我樂陵王府是銅牆鐵壁,他也照樣來去自如。”說著話鋒一轉,“我的安危也不論了,如今陳留謝家的女兒在我府上借住,要是有了閃失,我怎麼同人家高堂交代呢!”

男人麼,一旦有人在他麵前提起了他記掛的女人,總會有些異於常態的地方。比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在二王眼裡看見了奇異的光,自己感到淒涼,捫著心的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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