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奔(1 / 2)

芳林圍場露營地前, 各府人馬已經整裝待發,隻等著自家主子發令,浩浩蕩蕩返回盛京城中。

方才和淮南王妃攀談的功夫,周圍的各府人馬已經走了一半,眼看著已經是夕陽西沉, 剩下的人家也都急著在城門落鎖之前趕回盛京城中,故而露營地一時有些熙熙攘攘。

那廂,桂媽媽、王媽媽已經招呼著粗使的丫鬟婆子把箱籠都抬到了運貨的馬車上。目送著淮南王妃上了馬車, 紅翡上前問道:“主母, 可要去請侯爺上馬?”

顧熙言回頭看了眼正在和淮南王攀談的蕭讓, 笑道,“不必了, 想必侯爺和淮南王爺有要事相商,咱們先上馬車等侯爺便是。”

紅翡聽了,點了點應“是”, 伸手扶了顧熙言往馬車旁邊走。

馬車旁, 下人們拿來了墊腳的小杌子墊在馬車下,卻不料, 顧熙言剛一抬腳, 身下的裙子便勾上了小杌子的一角。

顧熙言今日穿了件繡著微雨梨花紋樣的湖水藍色立領夾襖,外麵套著件同色同花的比甲, 下頭是一條雲峰白並淺藍的間色裙。

那間色裙的裙擺據說是用長達三丈的玉綃紗製成, 行走之間, 蓮步蹁躚, 裙擺輕蕩,甚是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裙擺太過繁複厚重,行走之間多有不便。

隻見顧熙言一腳踩在小杌子上,竟是動也不敢動一下。紅翡、靛玉見了,忙不迭地蹲下把裙子勾連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分開,又伸手幫自家小姐細細理好了裙擺。

等顧熙言扶著靛玉的手上了馬車,又轉頭問了王媽媽一應物什可都收拾齊全了,見王媽媽點了頭,這才挑開車簾子,鑽進車廂裡去。

大帳四周人來人往,流火奉命去牽蕭讓的寶駒,此時還沒回來。

今日蕭讓策馬,顧熙言這位當家主母一個人坐馬車,免不了靛玉和紅翡兩個大丫鬟上馬車上陪同。

然而,意外總是突如其來,教人猝不及防。

隻見靛玉剛抬了一隻腳踩上小杌子,那馬車竟是自己動了起來。

那套著韁繩的馬兒一聲驚叫,高高揚起馬蹄向前狂奔而去,身後的靛玉一驚,竟是從小杌子上重重的摔了下去。

此時,各府人馬正整裝待發,露營地本就一片人聲鼎沸,那馬兒突然像發狂了一般橫衝直撞,直直撞歪了好幾家的車架,惹得在場的女眷驚叫連連。

那馬兒雙目赤紅,一邊甩著蹄子狂奔,一邊用昂著頭高高嘶叫。

芳林圍場本就位於距離京郊半日之遠的郊外,隻見那馬兒仿佛熟門熟路一般狂奔著,竟是朝回京的相反方向,朝那更偏遠無人的地方奔去。

車廂裡,顧熙言正躲在角落裡死死抓著扶手,隻見美人兒發鬢散亂,瑟瑟發抖地噙著淚花——她顧熙言這輩子是不是和馬這種動物相克!?

明明昨天已經被嚇成了那副模樣,今天給她又搞這一遭!

馬兒拉著身後的車廂,不知疲倦的跑了許久,竟是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樣子。

此處山巒疊嶂,峰回路轉,不遠處,一塊大石正橫臥在路旁。隻見馬兒揚蹄跨過那塊大石,身後的馬車卻撞在大石之上,發出一陣“轟隆”巨響——車輪竟是硬生生被硌掉了一個!

馬車廂突然傾斜,顧熙言的身形隨之猛地一歪,重重摔在馬車側壁上。

車廂裡,顧熙言滿心倉皇,想爬出馬車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麼,可這發瘋了的馬兒實在是跑的太過顛婆,她剛一直起身子,就又被重重摔了回去。如此反複了幾次,顧熙言隻能哽咽著大呼“救命——”

.........

方才,在露營地,蕭讓聞聲轉身一看,隻見四下一片混亂狼藉,哪裡還有平陽侯府馬車的蹤影!

丫鬟婆子踉踉蹌蹌地跑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呼救,“侯爺,馬車發狂了,主母,主母正在馬車上!”

蕭讓一聽,立刻臉色大變,從旁人手中奪過一頭駿馬,便追趕而去。

身後的淮南王反應過來,也立刻叫上了周圍幾家還未出發的武將,匆忙趕去救人。

眾人方才還納悶兒是誰家的馬兒發了瘋,此時聽聞是平陽侯府的馬車,且主母還坐在那車廂裡,數位硬朗的漢子當即變了臉色,紛紛翻身上馬,趕去救人。

.......

昨日馱著顧熙言的那匹馬是一匹小母馬,今日馬車套著的卻是一匹成年的高頭駿馬,故而蕭讓策馬揚鞭追了許久,直到身下的馬兒快跑斷了氣,馬鞭都快摔斷了,才遠遠遞看見那輛馬車的身影。

“熙兒!”

顧熙言正縮成一團,閉著眼睛瑟瑟發抖,忽的聽見蕭讓的聲音,想從車廂中探出頭來,不料馬兒一躍,一個顛簸,又把她重重摔了回去:“侯爺......嗯哼.....妾身在這兒!”

蕭讓遠遠看見那殘破的馬車,當即眉心緊皺,策馬追上前,一個翻身,便滾入了馬車之中。

隻剩下一個車輪的馬車難以承受兩人的重量,隻聽一聲巨響傳來,這巨大的聲響叫馬兒受了驚,竟是不要命似的衝崎嶇山路跑去。

一路追過來,蕭讓見地形越來越崎嶇,兩旁山越來越陡峻,心中也越來越沉。

此時見這馬雙目赤紅的情狀,蕭讓暗忖,這馬像是發狂了,隻怕兩人要棄馬而逃。

顧熙言正孤立無援,此時一看見蕭讓,滿心恐懼立刻繃不住了,直撲倒男人懷裡拽著衣襟胡亂叫著“夫君”。

蕭讓喘著粗氣把顧熙言攬進懷中,下巴緊緊抵在她的發心,儘量把聲音放的柔和:“熙兒,一會兒為夫抱著你跳下去,你若是害怕,便閉上眼睛,好不好?”

顧熙言一聽又要跳下去,當即整個人都不好了。

昨日在芳林圍場,跑馬場上是一望無際的厚厚秋草,滾下去撐死也不過是擦破皮的小小外傷。可此地周圍都是崇山峻嶺,枯枝藤蔓密布,從此處摔下去,難保不傷筋動骨。

顧熙言抬頭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強忍著心頭恐懼,一臉信任地點了點頭。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馬兒又躍過一塊巨石,直奔山上而去。

蕭讓看準時機,抱著顧熙言縱身一躍,從車廂中跳出。兩人沿著山坡滾落,山上藤蔓重重,荊棘遍生,兩人一路翻滾下來,不知壓斷了多少枯木樹枝。

等到顧熙言滾得頭暈目眩,方才被蕭讓抱著站起身來。

此時天色漸晚,夕陽西斜,晚霞絢爛,綿延萬丈。

放眼望去,兩人身處一處植被旺盛的低矮之地,四周被崇山峻嶺包圍。

蕭讓伸手摘掉顧熙言頭上的幾片樹葉,看著驚慌不知所措的美人兒,溫聲安慰道,“夫人不必害怕,府上的近衛馬上就會來尋我們......”

不料,話還未說完,一支閃著寒光的箭鏃破空而來,深深釘入兩人身旁大樹的樹乾上。

蕭讓久經沙場,素來耳聰目明,方才聞見箭矢之聲,當即抱著顧熙言一個閃身躲了過去,等他回頭看那隻深深釘入樹乾的箭鏃,著實吃了一大驚——那箭頭銳利無比,還隱隱泛著烏色,明顯是淬過毒的!

十丈之外,一人高的茂密深草叢中,一行黑衣人紛紛拉弓,一排泛著寒光的箭鏃立刻對準了前方的蕭讓和顧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