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驚(上)(1 / 2)

平陽侯府。演武堂。

數十人從書房中魚貫而出, 仔細看去,一行人皆是身著輕甲,腰間配著利刃寶劍,麵容肅穆冷凝。

最中間那人穿著一身玄鐵金甲, 生的俊眼修眉,薄唇微微抿著, 狹長深邃的眼眸裡有細碎寒光, 身姿挺拔如勁鬆, 手握一秉寶劍, 名曰“承影”。

一行人出了演武堂, 複行了許久, 堪堪走到凝園正房之前。

蕭讓腳下步子一頓,朝凝園的方向遠遠看了一眼。

隻見他沉吟了片刻, 將手中寶劍朝著屬下流雲遠遠一拋, 竟是頭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凝園走去了。

眾部下見狀紛紛駐足,望著不知為何遠去的蕭讓,不禁麵麵相覷起來。

流雲眼疾手快地接了“承影”寶劍抱在懷中, 衝數位部下低聲解釋道, “諸位大人有所不知,這‘凝園’乃是主母居住的院落。”

眾人聽了這話, 才恍然大悟,紛紛歎“侯爺和侯夫人真真是鷓鴣情深”。

........

半年之前,蕭讓正在邊疆領兵,被成安帝一紙聖旨召回盛京和顧熙言完婚。兩人成婚之後這半年的時間裡, 蕭讓一直在京中任職,故而他雖為武侯,卻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未曾穿過金甲了。

如今甲胄在身,蕭讓一路行到凝園正房裡,下人們皆是紛紛行禮,驚訝而視。

蕭讓隨意抬了手,問道,“主母午睡可醒了?”

一名婆子恭恭敬敬道,“回侯爺的話,主母午睡剛剛醒來,現在正在榻上醒神呢。”

蕭讓聞言,略點了頭,抬腳便進了正房裡。

一陣沁涼的玫瑰香氣撲鼻而來,男人撩了碧璽珠簾正準備入內,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什麼,腳下步子一頓,輕啟了薄唇低聲問道:“夫人可是醒了?本候這便進來了。”

顧熙言剛剛午睡醒來,正一臉茫然地被丫鬟婆子們服侍著穿衣裳,此時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遲遲反應了一會兒,才嬌軟地“嗯”了一聲。

原是蕭讓正準備入內,卻忽然想起平日裡顧熙言一向害怕打打殺殺,若是此時半夢半醒的嬌人兒猛地抬眼看見他一身甲胄,隻怕會嚇出頭疼腦熱之症,故而,方才他才會在內室外開口一問,算是給美人兒提了個醒,好叫她心裡有個準備。

內室裡新點了一爐辟穢醒神、清冽怡人龍腦香,紗幔重重裡,靠著那座紫檀木山水屏風擺放著一尊雕著嫦娥奔月圖的冰雕,正往外散著著絲絲寒氣。

顧熙言正半臥在床榻上,睡眼惺忪,美目半睜,一看便是剛剛睡醒還不太清醒的模樣。

抬眼看了那一身金甲的高大男人,顧熙言不禁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剛剛蕭讓在內室外的問話是何意味。

經過這半年的耳鬢廝磨,顧熙言對蕭讓的一腔懼意消散了大半。蕭讓雖然是個武侯,可兩人成婚之後,蕭讓從來沒有做過這等沙場上真刀真槍的打扮。男人本就生的寬肩窄腰,俊朗無匹,此時一身金甲上身,更是憑白添了幾分殺氣,周身氣場駭人。

美人兒擁著薄被半坐在床榻上,望著男人看了半晌,才瞪大了眼睛道,“侯爺穿成這樣做什麼?”

蕭讓看著美人兒這副愣愣的、不敢和自己親近的模樣,心下慶幸“還好沒有把承影劍佩在腰間”,否則定會把顧熙言嚇的不輕。

“本候一會兒要去沙場點兵,自然是要穿著甲胄的。”

說罷,男人挑了眉,衝榻上美人兒伸了雙臂,“本候穿成這樣不好看嗎?”

顧熙言望著眼前如天神一般豐神俊朗的男人,鼻頭一酸,順勢撲到男人懷裡,悶悶道,“妾身不喜歡侯爺穿上甲胄。”

穿上甲胄便意味著要上陣殺敵,如今蕭讓一身金甲地去營地點兵,想必離真刀真槍地上陣殺敵那日也不遠了。

身上的甲胄冰涼堅硬,蕭讓怕咯著顧熙言一身細皮嫩肉,隻輕輕摟著她,伸手在那如玉的臉頰上輕撫著,如墨般的眼眸裡盛著萬種柔情,“夫人若是不喜,此番風浪過後,本候便去禦前自請當個閒散侯爺,和夫人一起餐鬆飲澗、枕石漱流,過周遊四海、避世絕俗的生活如何?”

顧熙言聞言,心頭一驚,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男人。

顧熙言幼時曾在外祖林家歸隱的山林中小住過幾年,那段時間,她和山中動物為伴,和明月清風為鄰,每日和外祖一家吃粗茶淡飯,穿尋常衣衫,采桑葉、防紙鳶......嘗遍清歡百味。顧熙言曾和蕭讓提及過這段愜意的日子,每每談起,眼中皆是流露出無儘向往和追憶。她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蕭讓卻是聽進了心裡。

上一世兩人成婚之後,蕭讓對她種種冷酷無情,後又為太子登基大業披肝瀝膽,故而顧熙言一直對蕭讓存著深深的偏見,認為他是個粗魯不堪的武夫,同時更是個爭權謀名之徒。

如今,蕭讓竟是生出了釋兵權的想法!竟然還想和她一同遠離這紙醉金迷之地,歸隱避世!?

顧熙言聞言,心中不禁大受震動。

平陽侯府乃是百代功勳之家,自打大燕開朝以來,便是兵權在握,其“蕭家軍”的名聲更是令人聞風喪膽......一想到蕭讓一旦歸隱,這百代忠烈之名便止於兩人手中,顧熙言就不禁背後一涼——那她可真成了蕭家的罪人,紅顏禍水一般的人物了!

蕭讓見懷中之人久久沒有回答,便也不深問下去,而是勾了薄唇道,“本侯最近表現的可還行?不知夫人何時‘原諒’本候?”

自打從南餘山回來,男人每每和她溫存,都極近溫柔體貼,仿佛她成了一尊易碎的瓷娃娃,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口裡怕化了,真真是不知該怎麼疼愛才更好。

顧熙言感受著男人和上一世天壤地彆的溫柔,心中才好過了些,隻是還存著一股子執拗,一直沒鬆口說出“原諒”二字。

“侯爺表現的.......還算勉強可以吧。”顧熙言美目含嗔,眼眶紅紅,“不過,此番風浪裡,若是侯爺帶著傷從沙場上回來,妾身便再也不原諒侯爺了!”

說罷,美人兒又補了一句:“侯爺身上有多少傷,妾身可是親自數過的!侯爺休想蒙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