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是客(1 / 2)

一片漆黑。

漆黑的儘頭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金色和火紅交織,一片灼灼的明亮裡,那個人渾身是血, 背對她而立。

顧熙言站在一片漆黑中,揉了揉眼睛,“喂!你是誰?”

那人緩緩回首,露出一張滿是血汙的臉,衝她綻開一個清風霽月的笑來。

顧熙言夢到過這個場景很多次, 夢中的這個人每次都渾身是血,看不清楚麵容。她一直擔心這個人是蕭讓, 可是這次竟然看到了這人的長相——不是蕭讓。

顧熙言剛鬆了一口氣, 疑惑又漫上心頭——那他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夢中?

顧熙言看著他迷糊的麵容, 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可仔細去想, 卻又想不出到底在哪見過這個人。腦中一陣劇痛襲來, 顧熙言驚呼一聲,陡然從夢中醒來。

她抱著錦被, 額上冷汗密布, 頭痛欲裂,輕喘不止。

紅翡、靛玉聞聲, 忙挑簾子進來道,“小姐醒了。”

兩個大丫鬟服侍著顧熙言洗漱更衣過後,扶著她坐於銅鏡之前,為她仔仔細細的梳發上妝。

今日她穿了件紫色煙羅紗的對襟長衫, 下頭是條月白色流光鍛的長裙,行走之間衣袂飄飄,頗有窈窕之感。

顧熙言左右看了看銅鏡中的飛仙髻,問道,“侯爺呢?”

靛玉一邊兒梳發一邊兒回話,“侯爺一早便去了演武堂議事,方才帶著人出府進宮了。”

顧熙言微微皺了眉,“可是皇上的病又重了?”

原是顧熙言失了憶,就連成安帝數日前已經駕崩的事兒都忘得一乾二淨。

靛玉和紅翡聞言,飛快地相視一眼,忙道,“婢子們不知。”

顧熙言眉眼間浮上幾分憂色,“眼前還不知朝局要往何處發展......我是萬萬不願意叫侯爺上沙場的。”

兩個大丫鬟聞言,皆是一瞬的默然。好在紅翡年紀大些,心思也圓滑老成些,忙笑著安慰她,“小姐放寬心,侯爺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何況皇上的身子還好著呢,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起戰事。”

顧熙言聽了這話,才勉強寬了心,點了桌上那支三層鍍金點翠蓮花鑲碧璽的金釵道,“今日便簪這支寶釵罷。”

靛玉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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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京郊,一處破落的民宅裡。

“真乃上天助之!”一錦袍金冠的男子負手而立,大笑道,“父皇遺詔丟失,大抵是身邊人為之——李琮一向善於收服人心,如今怎麼連身邊的人都離心離德了?”

成安帝臨終前,留有一封親筆遺詔昭告天下,裡頭不禁寫明了繼承大統的人選,更寫明了京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處昭獄的分布。

不料成安帝咽下了氣,這遺詔竟是如生了翅膀一般不知所蹤了。京中盛傳,成安帝將皇位傳給了東宮太子李琮,可是如今四皇子、五皇子還在世,若是沒有遺詔為證,光憑傳言,太子也無法名正言順地登基。

四皇子猛地一甩袖,“可將皇上臨終當日,在紫宸殿中服侍的婢女內監都捉來了?”

一心腹道,“回殿下的話,咱們的暗樁在禁廷中潛伏頗深,不費吹灰之力便將當日在紫宸殿中服侍的宮人們捉了來。”

“甚好。”四皇子道,“嚴刑拷打當日紫宸殿中服侍之人,父皇臨終前見過哪些人、說過哪些話,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眼下韓燁已墜崖而死,起義軍也被悉數剿滅,四皇子失去了左膀右臂,麾下隻剩五千精兵。常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此番,四皇子把全部身家都壓在這一紙遺詔上了——不成功,便成仁。

“屬下領命!”那心腹抱拳道,“殿下,隻是......尹貴記妃再三求見,不知殿下可要見娘娘一麵?”

“眼下父皇已死,她還有什麼用處!”四皇子不耐道,“隨口打發了,改日找機會打殺了便是!隻有一點——萬萬不可將尹貴妃落入太子手中!”

眼下時局未定,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將來坐上金鑾殿的人會是誰,拿到遺詔的人,才是大燕正當的明主!若是來日他李壁真的能坐上那禁廷的龍椅,又怎傳出“支使貴妃弑父”的名聲!

“是!”

“報——”

那廂,一將士匆匆而來,“稟告殿下,那日在紫宸殿中服侍的宮人已經招認了,說是皇上臨終之前,曾召一位緇衣僧袍之人入殿,兩人相談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功夫,期間,殿內還隱隱傳來爭執之聲,等那緇衣僧袍之人出了殿門後不久,皇上就薨逝了!”

四皇子大驚,“可有人親眼看見過那緇衣僧袍之人的麵容!”

“麵容倒是不曾有人見過,隻是........”那將領遲疑片刻,“一小黃門說,看那人身形,倒像是故去的元寧長公主。可元寧長公主仙去已經有數年了,又怎會出現在紫宸殿中.......”

四皇子聞言,一種不可能的猜想漫上心頭,一時間麵色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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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廷之中,紅黃二色的宮殿連綿不絕,晨曦的金光細碎灑下,將琉璃瓦映照的熠熠生輝,大燕朝最巔峰的權力之地,被籠罩在一派朦朧華麗的金碧輝煌裡。

成安帝已薨,然而遺詔未尋,新帝未定,故而成安帝的龍體被封入水晶棺,暫請入禁廷地下冰窖之中,等待來日新帝登基,再請入皇陵,行國喪之禮。

微風穿過回廊而來,翻卷起兩旁垂下的白色簾幔。蕭讓一路提劍入紫宸殿,麵色不善,周身氣場駭人。

平陽侯得太子親準,在禦前行走,可策馬、佩劍,乃是無上的榮寵。

禦前大太監德海甩了甩手中拂塵,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蕭讓一把拉過了衣襟。

隻見男人一身甲胄,手提寶劍,深邃的眼眸裡全是隱忍怒火,“皇上仙去當日,誰來過紫宸殿?”

大太監德海被他掐著脖子,倉皇伏地,“秉平陽侯爺,奴才、奴才不能說。”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

今晨一早,蕭讓便接到密報,暗探將成安帝臨終前紫宸殿內的情形打探的一清二楚。蕭讓看到那行“身形極似元寧長公主”時,當即神色大變,霍然起身,策馬直奔禁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