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玩笑話一般的交流,川上加奈卻奇異地獲得了安全感。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記憶裡的殞命也剛滿二十一歲。仙道是除父母之外加奈最信任的人,而在這個時候獲得經紀人的維護,對她來說無異於久旱後的甘霖。
川上加奈暗自下定決心——不管將來的結局能否被改寫,她最重要的都是把握好眼下的生活。如果因為忌憚或焦慮而踟躕不前,她隻會讓自己的寶貴光陰白白蹉跎。
能夠迅速調整好心態,是川上加奈的一大優點,而她的堅強並沒能讓身體也跟著強韌起來……還沒等車開回東京市區,她就猝不及防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對不起。”
帶著越來越重的鼻音,她又抽了一張紙巾,悄悄側過頭揉了揉鼻尖,然後把紙巾捏成一團塞進了垃圾袋。
病來如山倒。在初冬的海水中泡了將近半個小時,川上加奈果然著涼了。一連串噴嚏下來,表現出來的感冒症狀也越來越嚴重。
“這種時候為什麼要說抱歉?”
把車開進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一路走到停車場內的電梯廳,仙道拎著臨時買的感冒藥按開了電梯門,語氣頗為無奈。
頭頂的電梯燈亮得晃眼,加奈下意識低下頭,隔著口罩發出的聲音聽起來甕甕的:“因為沒有維持好身體狀況,接下來的學習和工作肯定會受到影響。”
在這個時候,仙道終於看到川上加奈屬於一個孩子的模樣,可因為對方正在生病,這種稀有的社交狀態並不讓他感到滿意:“這不怪你,在海裡拍戲本來就有風險。”
“可是……仙道先生就很強壯。”
仙道不知是該說謝謝還是該開口嘲笑:“你確定要和我這個一米九的前籃球運動員相比?”
想到在健身房裡見到過的仙道的肱二頭肌,加奈瘋狂搖頭:“不比不比!”
她和經紀人先生的體能顯然不在同一個級彆。如果仙道一拳狠狠揍過來,她肯定會從3D變成2D。
電梯在公寓樓二十層停下,發出“叮”的一聲。
仙道扯了扯唇角,將加奈送到了她家大門口,然後把手裡的塑料袋遞了過去:“回去吃了藥好好休息,明天如果還不舒服就繼續請假。”
“那麼——再見。”
“再見。路上注意安全,仙道先生。”
目送著仙道消失在走廊拐角處,川上加奈走進家門,不出預料地發現家裡並沒有人。
川上夫婦最近幾天都不在東京。他們一個跟著舞台劇劇組在關西巡回演出,一個帶著芭蕾舞團在中國開展交流訪問。好在川上加奈向來是個獨立的性格,大部分時候都可以很好地照料自己。
可現在是生病的時候……她果然還是有點想他們了。
想念歸想念,眼下養好身體才最重要。她用電話叫了一份粥店外賣,指定掛在大門口外的把手上,然後迅速鑽進浴室,用一個熱乎乎的泡泡浴驅走身上的寒氣。
洗完澡之後,外送預定的時間也到了。川上加奈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慢吞吞走到大門口,剛好聽到了走廊上隱約傳來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放輕腳步,踮著腳從貓眼往外看——
一個穿著深色夾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背著外送箱走了過來,剛好在川上家門前停下,將手裡拎著的塑料袋掛在了門把手上。外送員的鴨舌帽看起來略微寬大,刻意壓低的帽簷遮住了大部分五官。因為走廊燈光製造的陰影,川上加奈隻能看到男人瘦而長的半張臉,以及延伸到嘴角兩側的深刻的法令紋。
男人並沒過多停留,很快消失在川上加奈的視線範圍內。隨即是隱約傳來的電梯門的動靜,他看樣子已經下樓了。
出於對自己的保護,川上加奈額外等了幾分鐘,然後才打開門取回外賣。
病號專屬的粥點是預料之中的清淡,這個時候吃起來還是有些敗胃口,川上加奈突然後悔沒有備一些讓人愉悅的小零食,隻能用經紀人買的梅乾解饞。
硬著頭皮吃掉了白粥和感冒藥,她強打著精神在瑜伽墊上完成拉伸動作,試圖借著筋骨的舒緩排解掉軀體上的沉重感。
整個人跪伏在地,雙手前伸,腰身下壓。川上加奈維持著這個姿勢閉上雙眼,慢慢調整呼吸,一心一意聽著牆壁上掛鐘行走時的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