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我咬著筆帽停下寫字的動作,往嘴裡塞了一根水果胡蘿卜,麵前的便簽紙上已經被我寫下來好幾個名字,都是我翻過手機通訊錄之後篩選出來的。

將便簽紙撕下來後黏在課桌前的窗戶玻璃上,我一邊托腮用努起的嘴唇頂著圓珠筆,一邊凝神看向這幾個名字。

除了直到現在我都沒有任何記憶的名字之外,還有類似於一虎,三穀和鬆野那樣,他們認識我,但我又不記得他們的存在。

這些名字分彆是:羽宮一虎、三穀隆、鬆野千東、阿一、阿乾,以及兩個莫名其妙的[千萬彆接這個人的電話]和[這個也彆接]。

我的大腦已經完全混亂掉了,還有阿一和阿乾這兩個看起來很是親昵的備注,躺在我通訊錄裡的到底都是何方神聖啊?

就在我理不出個頭緒時,被我擱置在一旁的手機陡然震動起來,伴隨著昭和年代女歌手的柔和嗓音,在寂靜的夜裡把我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上唇處的圓珠筆也跟著掉到課桌上,發出啪的一聲。

我分出一點視線看向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幾個大字:[千萬彆接這個人的電話],這讓我一下傻了眼。

那我這是接還是不接?

接?說不定對方是個比我剛才遇到的手上紋著罪與罰刺青還要恐怖的人,說不定那人現在就站在我住處的樓下,提著水果刀隨時準備衝上來,就像曆史上的開膛手傑克一樣。

我抻著脖子看了看窗戶外麵,發現雨已經停了,路燈下是並排放置的兩個垃圾桶,除此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那不接?可如果對方就是來自未來的我提到的那個暴力組織頭目呢?我不接的話,豈不是憑空放走了線索,就算距離我的二十六歲還有十二年的路要走,但我絕對不想過上數著日子,等待自己死期的人生。

光是想想都覺得窒息,於是在思慮再三後,我決定按下接通鍵。

但命運就像是在跟我開玩笑,就在我按動按鍵的前一秒,電話已經被對麵給掐斷了,在屏幕上留下一個小小的、透露著幾分不耐煩的未接來電標識。

要我自己撥回去絕無可能,乾脆就假裝沒看到好了,哈哈,我用逃避的心態安慰著自己,可恥但有用。

但沒等我懸起的心放下去,就看到屏幕上顯示有人給我傳了一條簡訊。

From:千萬彆接這個人的電話

[翻倍:)]

簡短的兩個字,還附帶了一個微笑的顏表情,傳遞出來的信息也讓我雲裡霧裡,我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國中少女,為什麼要往我腦袋上放一頂偵探帽啊?這是什麼推理的橋段嗎?

乾坐著等待是不會得到任何結果的,我深深地明白這一點,於是我回撥了那個人的號碼。

在電話進入等待接通後的一秒時,聽筒裡就傳來嘲諷一般的忙音,對方掛斷了我的電話,並且是毫不猶豫的那種。

......可惡。

於是我撥通了另一個電話,也就是[這個也彆接],在等待了幾秒鐘後,我聽到電話被人接起,對方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剛經過運動,還不時會發出短促的低喘。

“一目?哈,你居然還敢打電話給我,大哥他現在可是超級生氣的哦,因為你沒接他的電話,他不爽得要死。”

聽筒那邊又響起另一道聲音:“龍膽,我是因為你在我的皮膚護理期間大放DJ電音才生氣的,請不要搞錯了,我親愛的弟弟。”

“還有你。”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對我說的,因為另一個人的聲音陡然在聽筒裡放大:“之前的債務翻倍,所以現在你欠六本木的灰穀兄弟五十萬日元整,嘛,做好覺悟吧,小泉。”

說完這句話之後,電話就再次被掐斷。

......

哈?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從昨天以來的第幾次無語了,除了莫名失去的記憶,以前住處裡出沒的幽靈,還有一時興起就掐住我脖子的可疑人士,現在我又背上了一筆不小的債務。

短短一個月,卻比我前十四年加起來的人生都還要精彩,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主角曆練嗎?不不不,這時候就彆冒出這種幼稚的想法了吧。

我有一種直覺,自稱是六本木的灰穀兄弟,這兩個人也絕對是暴走族一員,先不說翻倍這種恐怖的高額利率向來都是隻有黑手黨會做的生意,更是因為最近牽扯到我身上的事基本都和不良少年沾邊。

而要想探聽到其他不良少年的消息,那麼找這兩個人應該沒錯吧。

看著便簽紙上的兩個名字,我換了一隻手托腮,然後陷入沉思,如果是在我沒有看到移動電腦裡的[遺書]之前,說不定我會很乾脆地決定找他們幫忙,但在讀過未來的我所寫下的文字後,現在的我陷入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困境。

那麼......乾脆就這樣決定好了!我要拿出畢生所學的套話技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那兩人口中拿到我想要的情報,事成之後,一代名偵探兼套話國手就將從今晚崛起!

*

想象很美好,現實很崎嶇,為了成功套話,昨晚我還通宵看了一晚上的推理(其實是因為遇到的幽靈男和雨傘男,我每次閉上眼睛都感覺暗處有人在用不懷好意的眼神凝視自己,所以根本睡不著),從中學到不少審訊話術,自詡已經可以在警視廳走馬上任的我站在三穀隆麵前,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那個、三穀部長,請問你知道灰穀兄弟嗎?”

喂!這不是什麼話術也沒用上,隻是直接把問題說出來了而已嗎?我在內心吐槽道。

果然啊,所謂的推理都是謊言,害我心中萌生了多餘的自信。

“灰穀兄弟?”

三穀微怔,停下操作縫紉機的右手,那雙手細長乾淨,根本想象不出部長用這雙手揍人的樣子。

“嗯嗯。”將過於明顯的視線從三穀手上挪開,我忙不迭地點頭。

他沉思了一下後開口,“沒想到經曆那件事之後,你還會我們這類人感到好奇。”

“你是個很勇敢的孩子呢,一目同學。”三穀笑意柔和,那隻會被他用來縫紉和揍人的右手落在我的頭頂,然後以一種輕柔的節奏撫摸著,像是表揚,又像是鼓勵。

我猜我現在的臉一定紅得不像話,“什麼這類人那類人啊。”,我小聲嘟囔著,“三穀部長不要這樣說自己,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三穀啞然失笑,“那你昨天還被嚇得都土下座了,其實還是很害怕的吧。”

不愧是前輩,果然一語中的,我一想到昨天的土下座,就羞愧難堪地捂住了自己的臉,為什麼偏偏是看起來最溫柔的三穀前輩提了這件事,難不成這人其實是惡魔嗎?

“既然你想知道灰穀兄弟的情報。”三穀說回正題,我也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他看向我手裡的便攜筆記本,“你還真是乾勁滿滿啊,倒也不用在這種情報上表現得如此鄭重,要是達不到你想要的效果,我可是會很慚愧的哦。”

“不管三穀前輩說什麼我都會認真記下來的。”我拍拍胸脯保證道,畢竟這對我來說可是相當重要的情報,遠不像三穀前輩說的那樣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