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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參她三歲半 浣若君 12164 字 3個月前

雖然嚎的聲音高, 但畢竟居委會的事兒你得辦。

你不想在這巷子裡住啦, 還是你能把戶口遷出去, 從此脫離居委會的管轄。

就算張虎和程春花的檔案在鋼廠, 程大寶和程睡蓮還是這巷子裡飛不出去的麻雀,現在縣城這種地方,大部分街道都有自己辦的小廠子, 什麼生產暖瓶的,生產罐頭的, 生產耗子藥的,招工名額就在居委會,你天天投機倒把肯定不是事兒, 但想進廠工作, 不就得從居委會提檔案?

一想到身為鋼廠廠長的丈母娘得去掃公廁, 何向陽就徹底的躺下了。

胸悶,難受不舒服, 還沒辦法。

程春花給張虎施加壓力, 讓張虎想想辦法。

張虎比較怕老婆,而且工作忙懶得應付, 糊弄說:“把大寶叫來啊, 他在我們廠裡倒了那麼多的鋼材,難道就沒存幾個錢, 雇個人掃公廁?”

程春花一想,這事兒在理,於是把程睡蓮喊來, 讓她去找火車站找程大寶了。

因為身為清水縣最大的倒爺,嘴裡鑲著大金牙的程大寶,現在是住在縣城唯一一家賓館裡的。

不是賓館睡起來有多舒服,而是因為他確實賺了點錢,必須得顯擺自己的闊氣。

程睡蓮其實懶得管她媽的事兒,但是畢竟她是在家吃閒飯的,架不住老太太的淫威和程春花的嘮叨,隻能去火車站找程大寶。

幾個鼻青臉腫的孩子,則被安排去打廁公廁。

當張福妞福氣不足的時候,就是全家一起欺壓的對象,小賠錢貨。

“小賠錢貨,趕緊去打掃女廁所,你就沒聞見那臭味兒?”張福運瞪了福妞一眼。

福生相對於福運要厚道一點:“妹,走,我跟你一起去掃女廁所,來,我給你塞倆紙團團。”

福妞聞著那股子臭味兒,哪願意進去掃廁所?

她叉腰指著福運和福生說:“你倆掃去,我得給奶盯著超生家的投機倒把,難道盯投機倒把,還沒有打掃廁所重要!”

福生和福運一聽,對哦,隻要能抓到陳月牙投機倒把,是不是廁所就不用自己掃了?

仨孩子懶不丁兒的乾著,眼睛直瞅著大雜院的位置,準備一有風吹草動,就去抓個現形。

賀帥今兒帶著超生,身上可是有大任務的,穿一件比自己大一倍的白背心兒,雄赳赳氣昂昂從巷子裡走出來,天兒太熱,滿額頭的汗。

“賀大帥,彆想投機倒把,小心我們盯著你!你手裡敢拿一件多餘的衣服,我就說你投機倒把!”張福運劃拉著掃把說。

張福生連忙點頭:就算賀家真有衣服,也得讓他們賣不出去才成。

“妹兒,走慢點,小心要絆倒。”看超生小腿軟噠噠的,賀帥提醒說。

張福妞從女廁所出來,抬頭一看,超生一件漂亮的綠色小裙裙,腳上一雙牛筋底子的小涼鞋,漂亮的簡直像一件春天的小嫩芽兒。

牛津底子跟塑料底子不一樣,軟軟的,舒服,吸汗,踩在上麵,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

這雙小涼鞋福妞見過,當初她的乾媽宋思思帶她進百貨商店的時候還試過,穿著真是軟和舒服,但是,一雙十八塊,太貴了,宋思思沒給她買。

真是沒想到,超生居然穿上那麼貴的涼鞋啦?

福妞定定的盯著超生,回想著夢裡發生的一切,心理上千般的複雜,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她夢裡,超生一直都是給全家捧在雲尖尖上的,不但陳月牙倆口子疼她,就是她的兩個叔伯,叔伯家的兄弟們,都特彆的疼她。尤其是她大嬸劉玉娟,將來有段時間陳月牙因為投機倒把給治安辦抓進了監獄,她照料超生,照料的比陳月牙還經心。

相比之下,福妞自己就悲慘得多了,爸爸張虎忙於工作,升官,懶得管她,她媽程春花整天罵她是討人嫌的賠錢貨,沒有人超生能乾,沒有超生人緣好。

夢裡的福妞真的很努力,從小到大,從家務活兒到讀書,其實樣樣都比超生強一千倍一萬倍,正是因為這樣,程春花主動撮合,陳月牙也願意,父母撮合著讓她和賀炮結了婚。

那時候陳月牙做生意做的好,在清水縣幾乎算最有錢的人了,福妞雖然不喜歡賀炮,但從她跟賀炮訂婚之後,父母和兩個哥哥突然就對她好了,那種親人間的溫情,以及被父母重視的感覺,哪怕隻是夢裡,也讓福妞激動的想哭。

但是,陳月牙就是不肯幫扶她的娘家,不肯幫扶她媽和她哥哥們做生意。

人越有錢就越小器,賀譯民全家防她補貼娘家,就像防賊一樣。

也正是因為那樣,她每回一次娘家,程春花就要罵她一回,倆哥哥就要嬉落她一回。

做了夢,擁有致富先機的福妞,現在早早就得到了父母的重視,他們就像賀譯民倆口子看超生一樣看著她,兩個哥哥也像賀帥一樣疼她。

但這才多久啊,就又被父母給無情的冷落了?

她嫉妒超生的小涼鞋,羨慕賀帥對超生的疼愛,更嫉妒超生不需要努力就能擁有的一切,福妞嫉妒的眼睛裡都快要著火了。

不過一想夢裡,她心裡就又能平衡一點了,因為不論超生再怎麼幸福,也改變不了賀斌和賀炮要早死的事實,她將來為了那倆個哥哥,會把眼淚都給哭乾的。

是的,在福妞的夢裡,雖然賀帥一直都很優秀,而且將來成就過人,但是,賀斌和賀炮卻早早就死了,就為了賀炮將來要早死,她也絕不嫁賀炮。

就為了不嫁賀炮,她也必須讓自己在家裡,受到像超生在賀家一樣的重視。

從福妞身邊經過,賀帥和超生雄赳赳氣昂昂的,跳過一道道的汙水溝,從一個個在地上撿糖紙的小孩子麵前經過,一白一綠,嫩煞煞的倆小人兒。

所有的小女孩都在羨慕超生身上那件綠色的小裙裙,但超生自己恍然未覺。

作為一顆小人參,她像人類女孩子一般愛美的心思還沒啟萌呢。

被人羨慕而不自知,超生隻專心對付腳下,走的可認真了。

到秦三多家門口,倆人停下來。

“秦嬸嬸,衣服……”賀帥一句沒喊出去,秦三多家的出來了。

“噓,可不敢大聲嚷嚷說衣服,給人聽著咱可就完蛋啦!”

從去年開始大革命是結束了,但是嚴打投機倒把又開始了,各地的民兵,治安聯勤隊都跟瘋狗似的,抓一個關一個。

秦三多是居委會的主任,清水縣因為靠近首都,治安管的又嚴,他的轄區裡出了投機倒把,他自己不但不批評還縱容,那可是要給區長嚴肅批評,說不定還要撤職的。

現在的一個鐵飯碗有多難搞?

多少回城的知青沒工作,天天白水掛麵眼巴巴的等個工作,這工作誰敢丟?

“衣服呢,我看你也沒拿衣服啊。”秦三多家的上下打量著賀帥說。

賀帥把件白線衣往下一擼:“嘍,一件!”

脫了一件再擼一件:“還有這件!”

刷刷刷,他從身上擼下來三件白線衣,一總兒的交給秦三多家的了。

“你這身上套著多少件線衣?”秦三多家的笑問。

賀帥再一撩汗潞潞的小肚皮兒,敞這的豎起大拇指:“我身上還有四件兒!”

脫一件賣一件,帶貨高手,說的就是他啊。

從秦三多家出來,賀帥帶著超生又逛了幾戶人家,這全是問陳月牙訂過衣服的人家,一手交錢,一手從賀帥身上擼線衣,賀帥堪稱行走的販賣機。

要說為啥陳月牙的線衣能賣的這麼好,那還得感謝何向陽的舉報,讓胡同裡的人家都知道陳月牙家裡有線衣,換個角度來說,她等於是幫陳月牙在滿胡同裡打了廣告啊。

大家怕民兵隊和治安隊的抓,不敢當麵交易,讓孩子上門送衣服,誰能抓得住?

哎喲,眼看著賀帥和超生一趟趟的出門又回來,何向陽愣是沒抓到他們是咋投機倒把的。

久經考驗的革命戰士,資本主義的克星何向陽同誌,在小樓梯上盯了半天,活生生的給曬中暑啦。

這一天,100件線衣賣的乾乾淨淨,總共算下來,陳月牙賺了288塊。

給賀譯民數了五塊錢的零花,刨掉50的成本給賣家留著,再數出十塊錢,留著給仝子和鋼子買鞋。

陳月牙就把所有的錢用橡皮筋一捆,藏到自己藏錢的地方了。

就是看著倆累癱的孩子,晚飯還沒吃呢,躺床上就睡著了,陳月牙的心裡是真疼!

倆人一起躺到床上,賀譯民看媳婦輕輕摸著閨女的背,低聲說:“不是我不疼閨女,不想狠狠收拾何向陽,真鬨到派處所,派處所對何向陽也不過批評教育一下,就在咱居委會,讓何向陽一家子把公廁打掃乾淨,這胡同裡慢慢就乾淨起來了,何向陽以後天天要打掃廁所,就沒功夫瞅著你做生意了,你不也能清清靜靜的做點小賣買?”

……

陳月牙掐了男人一把:“我哪是生氣這個,我在考慮我賺來那二百塊錢該怎麼花呢。”

“我這媳婦兒,實在能乾。”賀譯民由衷的說。

閨女又不知道喂了個什麼東西過來,摸了摸他的嘴巴,賀譯民親了一下閨女的小手手,把她給丟遠了。

小臭丫頭,總給他喂些自己的手指甲蓋兒啦,腳趾甲之類的東西,人再疼閨女也是有數的,這回,他把閨女給扔的遠遠兒的。

到這會兒,賀譯民才跟陳月牙提起家裡被盜的那一萬塊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