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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參她三歲半 浣若君 11829 字 3個月前

四月末的杏子還是酸疙瘩, 咬一口, 能酸倒你所有的牙,酸的你好半天口腔裡都沒有任何知覺。

但鄧翠蓮就喜歡吃這種青杏子, 而且還是蘸著辣椒麵和鹽巴一起吃,遞給超生一個:“咱超生嘗嘗, 這味兒賊香!”

超生舔了一下:“呸呸呸, 難吃死啦,我才不吃。”

“在家裡看好你的小畫眉,我們去收桃子啦,好不好?”劉玉娟說。

超生看了看早晨升起來的太陽, 抱著自己漂亮的小水杯努力點頭:“好!”

漂亮的罐頭瓶已經到貨了, 整整2000個,碼在廠裡, 堆的像小山包一樣高, 鄧翠蓮負責洗瓶子,拿開水燙瓶子, 陳月牙和劉玉娟,負責騎著自行車兒走鄉串戶收桃子。

仨妯娌分工明確,都不需要外人, 廠裡的基礎工作她們幾個就能全部做完。

等到真正產罐頭的時候, 讓賀德民和賀親民倆兄弟再來幫個忙, 這麼一小廠子,就說它齊活不齊活?

不說彆人,就胡同裡那些老城裡人們, 看著三妯娌出出進進,羨慕的眼睛都紅了:還是兄弟多了好啊,看人妯娌心多齊。

而且,賀仝上了五年級,也給轉到城裡來上學了,已經十三的大小夥子,在等街道的介紹信和城市暫住證,然後就可以去轉班兒了,也在廠裡洗洗涮涮。

超生是賀仝的好幫手,他乾活兒她就遞毛幣,賀仝擦著罐子時時回頭,超生隻要看他手裡的毛巾一臟,立馬遞一塊兒給他。

“超生,出來玩啦!”七妹一聲喊,超生才發現快天黑,到孩子們放學的時候了。

“我來啦!”超生立刻扔下白毛巾,跟著七妹溜到了罐頭廠後麵的林子裡。

長長的橡皮筋,兩頭綁在樹上,倆閨女一起玩跳皮筋兒,超生跟著七妹,都已經能從一數到一百,還能繼續往上數。

七妹的皮筋跳的好,經常有彆的胡同的小姑娘來找她一起跳皮筋兒,這不,倆人正跳著呢,突然有個孩子問了一聲:“超生,你哥是不是賀小帥?”

超生回頭一看,那不好久不見的張福生?

“是啊,你不認識我哥啦?”超生問。

呼啦啦的,林子裡鑽出一個差不多有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兒:“這就是賀帥的妹妹?來來,咱們看看,長個啥樣子?”

七妹刷的一下,手伸開護著超生了:“鮑啟剛,你咋跑到我們胡同來啦?”

這個叫鮑啟剛的男孩子在林子裡踢著樹,踩著花兒:“我樂意,咋啦。”

“這樹是我們家的,你不能踢,踢掉上麵的果子啦,我還等著吃毛桃呢!”超生聲兒脆蹦蹦的說。

“小丫頭,你是不是想挨打啊,我直說吧,我在這兒等你哥呢,今天就想揍他一頓。”這個鮑啟剛說。

超生覺得那不可能啊:“那你會被我哥打死的喲。”

張福生指著又高又粗,又大的鮑啟剛說:“小超生,這可不是七八歲的小屁孩兒,這是我們學校個頭最高的男生,今天就是找著來收拾賀帥的,你可看著吧,我打不過賀帥,但他能把賀帥賀斌和賀炮一起打翻在地,讓他們跪著磕頭求饒。”

“誰想讓賀帥兄弟磕頭求饒?”賀仝端著隻玻璃水杯,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鮑啟明抬頭看見一至少有一米六的大小夥子,皮膚又黑,個頭又高,野呼呼的,悄聲問:“張福生,這誰啊,看起來不咋好惹的樣子?”

“我大哥呀,明天就轉到你們小學了,跟你們一起上學喲。”超生一手叉腰,指著賀仝說。

“對不起,打擾了,大哥再見。”鮑啟明一秒開溜。

張福生緊隨其後,竄的比老鼠還快。

賀仝把超生舉起來放在肩膀上,問超生:“他們打你了沒?”

“沒有,放我下來,我要去踢踺子。”超生掙紮著說。

賀仝給超生灌了一大口水:“去吧,我把罐頭瓶挪到這兒來洗。”

一看那個鮑啟剛和張福生,就是在學校裡打不過賀帥兄弟,跑胡同裡欺負家裡更小的妹妹來了,賀仝年齡大,啥不懂,還鎮不住一幫小混混?

從五月初桃子一下來,源源不斷的,劉玉娟和陳月牙倆挑來的,全縣最好的水蜜桃或是筐子挑著,或是驢車拉著,一筐筐的,就送進胡同兒來了。

做罐頭用的桃子還是青桃,剛運來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香味,但是放庫房裡一堆,那香味兒就發散出來了,本來一個臭烘烘的,臭氣熏天的燕支胡同,嘿,現在成了整個百順街道老頭老太太們最喜歡呆的地兒。

味兒香,還乾淨。

尤其是罐頭廠的門前麵,鄧翠蓮移了些花過來,老太太們每天都要過來看看,哪一株長的那,哪一株馬上要開,坐這兒聊天,暢亮,爽快。

隻有何向陽,整天神出鬼沒,繞著罐頭廠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乾啥。

儲了滿滿一庫房的桃子之後,明天就該開火,熬糖水罐頭了。

開火這天,按理來說賀譯民也該早點下班,一起來幫忙的,因為賀德民的一隻小羊,頂多就三十來斤的大小,給村裡一戶人家的牛踢了一腳,踢破了肚子,眼看活不成,不就得殺了它吃掉?

要宰羊,當然全家就該湊一起吃一頓。

不論大人多可惜那隻羊,孩子們一聽有羊肉吃,高興的嗷嗷亂叫,跟眼看要過年一樣。

但說的好好兒的按時下班,結果快七點了,賀譯民都還沒回來。

七個大男孩兒,有六個都跑胡同裡竄去了,隻有賀鋼一個人背著手,在角落裡站著。

“怎麼不出去跟哥哥們玩兒?”陳月牙揭鍋試肉的時候,看這孩子低著頭,於是問。

“二嬸,那羊,就是我放的時候給隔壁的牛踢的,我媽說了,我不能吃肉,得在這兒一直站著,反省。”賀鋼說。

“出去玩去,一會兒過來吃肉,你媽那兒我跟她說。”陳月牙說。

她轉身回家,從抽屜裡翻了一張十尺的布票,又數了二十塊錢出來,剛想出門兒,賀譯民回來了,咦,進門嘴裡就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毛病!

“你怎麼不去罐頭廠,今兒咱們的肉燉在罐頭廠呢,什麼毛病不毛病的,你咋啦?”陳月牙說。

賀譯民欲言又止:“沒啥大事兒,不過你開抽屜乾嘛。”

“給大嫂取點錢,等會兒,我把櫃子鎖好,咱們一起去吃肉。”陳月牙說。

現在他們可是有錢人啦,櫃子裡不但有錢還有票,存折都有一大張,櫃子不鎖好了可不行。

熱騰騰的一大鍋肉,隻需要把爐子往院子中間一挪就行了。

賀譯民撕了一大塊腿肉下來,先遞給賀德民:“哥你先吃。”

賀德民在看劉玉娟:“你也吃?”

劉玉娟是可惜羊,也是想教育孩子:“我和鋼子今天不吃肉,你們大家一起吃,快吃吧,甭看著了,你看超生那口水。”

他們這麼一鬨,賀仝不敢動筷子,賀鋼也不敢動筷子了,一群臭烘烘的男孩子一個個兒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陳月牙本來還想著,私底下把東西給劉玉娟的,索性把十塊錢,並那十尺的布票塞劉玉娟手裡了:“羊嘛,既然給踢死了,咱吃了就行了,大哥大嫂困難我知道,這是二十塊錢,十塊錢的布票,一隻羊我貼你們一半,咱們把它吃了就完了。飯桌上訓孩子,這是想讓他吃了也消化不了?再說了,牛幸虧踢了羊,也就三四十塊錢的事兒,要踢到的是鋼子呢,那是不是損失更大?咱凡事往好處想,高高興興吃頓肉,好不好?”

人嘛,很多事兒就在一個換位思考,你覺得失了一隻羊傷心,但你沒就沒想過,兒子全囫圇的,這比啥都好?

劉玉娟當然不肯要陳月牙的錢和布票,聽了陳月牙的話,想了一會兒也就想開了,就得以身作則,撈起一大塊:“我是大嫂,我得先吃,月牙,你和翠蓮倆也吃,孩子們也吃,這叫長幼有敘,你們明白不?”

“明白!”

超生其實是急著想吃肉,筷子敲的最急,頭點的最急,聲音也最響亮。

但在大人們看來,就數她最聽話。

“這丫頭的臉怎麼這麼白?”鄧翠蓮情不自禁了的摸了一把,又拍了一把坐在超生旁邊的賀雷,這才春天,他已經曬的跟驢糞蛋子一樣黑了。

大人們的目光頓時全聚焦在超生臉上,賀德民個向來不說話的,都由衷說:“白,這丫頭是真白。”

還不是寡白,是粉糯糯的白,再加上兩條辮子梳的光光兒的,圓額頭,稀流海兒,大大的腦袋瘦瘦的小身板,襯托著一幫子哥哥,簡直跟那豺狼虎豹似的。

偏偏男孩子們吃相又猛又粗野,給細嚼慢咽,吃油津津的超生一襯托,越看,那樣子就越討人嫌。

“我白,是因為我擦了鴨蛋粉喲。”超生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說。

二斌和三炮也湊了過來:“我們也擦了鴨蛋粉,不過出汗,給刷掉啦!”

咦,仔細看,這倆孩子臉上一道一道,全是汗漬,沒汗的地方是挺白的。

“啥叫個鴨蛋粉?”賀德民和賀親民全然不懂。

陳月牙連忙解釋說:“一種女人用的化妝品,塗臉用的。”

“我隻聽說蛤蜊油,也聽說過雪花膏,鴨蛋粉是個啥,還真沒聽說過。”鄧翠蓮說。

賀譯民一直盯著妻子的臉,再看看超生,迷惑了半天,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又摸了摸了賀炮的臉,摸下一指頭的白來,這麼說,他給妻子買的鴨蛋粉,居然讓幾個孩子給用完啦?

“以後彆給孩子用這個,要給孩子用,我單另買彆的,那是給你買的,得你自己用。”賀譯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