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1 / 2)

徐達皺了皺眉頭, 徐琳琅是嫡長女, 照理來說,該是徐琳琅去棠梨書院讀書才對。

這些年徐琳琅不在應天府,謝氏不願意浪費了那個去棠梨書院讀書的名額, 便張羅著讓徐錦芙去棠梨書院讀書了。

眼下, 琳琅已經回了應天府,這個正主去棠梨書院讀書,倒是有諸多不便了。

這些日子下來,饒是再不上心,徐達也有所察覺,謝氏待徐琳琅, 也並不似麵上一般事事周全,要不然, 芷清苑的丫鬟婆子也不能欺壓徐琳琅那麼久。

可是就算謝氏提出讓徐琳琅去雲鼎書院讀書是出於私心,可是, 這其中的道理,倒是也對。

琳琅自幼在濠州鄉下長大, 學問自然是比不上在棠梨書院讀書的那些姑娘。

徐達倒是不擔心徐琳琅去了棠梨書院以後考了末名給魏國公府丟人,畢竟,徐琳琅再怎麼不學無術,都是他的女兒,說起來,琳琅沒有讀過多少書,和他也撇不開關係。

徐達最擔心的是, 徐琳琅到了棠梨書院以後,每每考末名,這樣下來,她自己受了打擊,便更不願意讀書了,且她若是總是考末名,旁的姑娘也難免會瞧不起她,這樣一來,琳琅的性子不免要受了影響。

她若是去了雲鼎書院讀書,雲鼎書院裡的學生都是侯府家的嫡女或是國公府家出挑些的嫡次女和庶女,琳琅去了以後,她的身份便是最高的,這樣一來,夫子學正也能對她格外觀照謝,旁的姑娘因著她魏國公府嫡長女的身份,也不會嘲諷欺負她。

這般想來,還是去雲鼎書院讀書更合適。

謝氏見徐達良久不語,開口試探:“公爺?”

徐達的眉頭仍舊緊鎖:“那就讓琳琅去雲鼎書院讀書吧。”

謝氏心內一喜:“那妾身這就打發人去給雲鼎書院的夫子送些學禮。”

徐達點了點頭,道:“你準備上兩份給送過去。”

謝氏溫柔一笑:“公爺,妾氏曉得,多送上一份,雲鼎書院的夫子,也能更關照琳琅幾分。”

徐達沉聲道:“不,另一份是錦芙的學禮。”

謝氏訝然:“什麼,錦芙的學禮?”謝氏反應過來幾分,國公爺的意思,是讓徐錦芙也到雲鼎書院讀書。

謝氏忙道:“公爺,錦芙子在棠梨書院讀書讀的好好的,雖然不是最拔尖兒的,但是也能考個中間名次,公爺怎麼突然也讓她去雲鼎書院讀書。”

徐達道:“長幼有彆,沒有琳琅去雲鼎書院讀書錦芙卻去棠梨書院讀書的道理,若是要去雲鼎書院,就讓琳琅和錦芙一同去吧!”

謝氏萬萬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又和徐達隨意寒暄幾句,謝氏匆匆的回了麗景苑。

想來想去,倒是有一個法子能讓徐錦芙繼續留在棠梨書院讀書,棠梨書院的教書先生孫夫子,最是愛才,若是錦芙能夠考入前三名,她再親自去求一求,指不定孫夫子能夠向徐達開口,將徐錦芙留在棠梨書院。

眼下也隻有這個法子了,讓錦芙考頭三名,也不是什麼難事,好在她在棠梨書院有能夠用的上的人。

眼下,便先假意應了國公爺讓錦芙也去雲鼎書院讀書的意,過些日子,棠梨書院的孫夫子自會上門同徐達要人。隻是指不定要委屈錦芙屈尊去雲鼎書院讀幾天書了。

兩日後,魏國公府正堂。

徐琳琅著一身青碧色衣裳,除去頭上的繁複沉重的首飾,隻簪了隻玉蘭簪子和一朵珍珠珠花,很是清秀眷雅。

徐琳琅的這身裝扮在落在謝氏眼中,分外刺眼。

“琳琅,你也該準備著去學堂了,我和你母親商議了,從下個月起,你便去雲鼎書院念書。”坐在堂前的徐達緩緩開口。

徐琳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父親讓她去雲鼎書院而不是去棠梨書院,這又是謝氏給徐達吹了耳邊風了。

“父親,我聽說妹妹是在棠梨書院讀書的。”

其實無所謂去雲鼎書院還是棠梨書院,沒有人的學問能夠及的上徐琳琅,但是徐琳琅早已告訴自己,屬於自己的東西,縱然是不稀罕,那也要攥在手裡,牢牢掌握自主權。

“琳琅啊,棠梨書院的夫子講的東西高深,我與你父親擔心你去了棠梨書院會聽不懂。”謝氏神色溫柔,語聲和善。

徐達也點了點頭。

謝氏又溫柔道:“不單你去雲鼎書院讀書,我們還讓錦芙也陪你到雲鼎書院讀書呢。”

徐琳琅倒是沒有料到徐錦芙居然也要去雲鼎書院讀書。

上一世徐琳琅在壽宴上丟了醜,謝氏根本就沒有想拿去雲鼎書院讀書這一法子折騰她,可見,重活一世,一些東西變了,伴隨著好多的事情也要跟著變了。

徐琳琅暗自猜測,讓徐錦芙也去雲鼎書院讀書,該是父親的主意,想來是謝氏想坑她,倒是沒想到一不小心將徐錦芙也牽扯了進去。

不過,按著謝氏的性子,答應讓徐錦芙也去棠梨書院讀書便也是權宜之計了,謝氏肯定馬上會想辦法將徐錦芙從雲鼎書院弄到棠梨書院的。

到時候,去雲鼎書院讀書的,還是她徐琳琅一個人。

“可是我聽說彆的幾個國公府的嫡長女都是在棠梨書院讀書,為何唯獨我去不得。”徐琳琅問的直白。

謝氏就知道徐琳琅是個刺兒頭,不會乖乖聽話。這鄉下丫頭,在鄉下待久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溫婉含蓄。

謝氏強裝出一副和善關懷的樣子:“彆的國公府的嫡長女是都在棠梨書院讀書,不過,琳琅你的情況有又與她們不同了,她們都已經在棠梨書院讀了好幾年的書,你乍一過去,難免會跟不上她們的課程,並且,為了你,錦芙也要去雲鼎書院讀書呢。”

謝氏淳淳勸導。

徐琳琅冷笑,謝氏這話,便是說徐錦芙是為了她才“委屈”的去了雲鼎書院讀書的。

她可不願意承徐錦芙這個情。

徐琳琅毫不客氣:“錦芙妹妹是嫡次女,本就該去雲鼎書院讀書,母親為什麼要說她是為了我呢。”

謝氏噎了噎,竟對不上來。

徐琳琅這話,沒有什麼問題,徐錦芙是嫡次女,照理來說,就該去雲鼎書院讀書。

徐達瞧了謝氏一眼,很明顯也是為謝氏的話感到不悅。

不過徐達到底不願意多生事,家和萬事興,若是家宅不寧,他便要從戰事中分神來管理家事。

“你母親說的有道理,你就去雲鼎書院吧,那裡的進程慢一些。”很顯然,徐達是認同謝氏的說法的。

徐琳琅的的眸子水光瀲灩,表情分外可憐:“我既然來了國公府,日後定然要經常與彆家的閨秀們來往相交,可是彆的國公府的嫡長女都在棠梨書院讀書,唯獨我去不得,那些閨秀們定然會輕視於我,這樣一來,我便難以與她們成為朋友了,我初來乍到,日後在這些人中,該如何自處。”

徐達恍然醒悟,他光想著做學問這一層,倒是沒有顧及閨秀們的來往,是女兒說的那個道理,彆的府的嫡長女都在棠梨書院,唯獨女兒在雲鼎書院,這便少了很多結交的機會,這些國公府的花會酒會詩會極多,琳琅與彆的府的閨秀們不相熟,難免便落了單。

況且,嫡長女們都在棠梨書院,唯獨她不在,在外人看來,免不了要認為魏國公府並不重視琳琅了。

在徐達心中,徐琳琅才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女。讓琳琅去雲鼎書院,是有不妥之處。

謝氏就是為了讓彆的府覺得,魏國公府並不看重徐琳琅,才想出了讓徐琳琅去雲鼎書院的主意,看徐達的表情,似是有了動搖,謝氏忙道:“琳琅,讀書做學問需得踏踏實實,你去了棠梨書院跟不上師傅將的課程,便隻能糊裡糊塗的混日子,這便不好了。”

謝氏依然揪著徐琳琅跟不上棠梨書院課程這一點不放。

“母親如何得知我跟不上,我在濠州也是念過些書的。”徐琳琅並不客氣。

徐琳琅和謝氏的言語博弈之間,徐達也在讓徐琳琅去雲鼎書院還是棠梨書院兩個選擇之間猶豫。

徐達想考考徐琳琅,若是這孩子能流利的背上一些,那便讓她去棠梨書院。若是什麼都不會,那也隻得去雲鼎書院了。於是,徐達看向徐琳琅:“你背些課程來聽聽。”

徐琳琅已然猜到了徐達的心思,看出了徐達的猶豫。

徐琳琅能看出謝氏揣著的壞心思,對於徐達,卻是理解的,

讓徐琳琅去棠梨書院,他擔心徐琳琅聽不懂,讓徐琳琅去雲鼎書院,他又擔心彆的國公府嫡長女輕視了徐琳琅。

所以,徐達想瞧瞧徐琳琅到底有多少學問,再做定奪。

徐琳琅滿腹詩書,胸藏珠璣,徐達這隨便一考,自然是難不倒徐琳琅,不過,現在這個階段,徐琳琅並不想在謝氏麵前太露圭角。

若見徐琳琅如此通曉詩書,謝氏免不了要想出更多的招對付她。

徐琳琅倒不是害怕謝氏,隻是這段時間酒樓正在籌備,徐琳琅的事情較多,懶的和謝氏你一招她一式。

所以,眼下要背的,既要能過了徐達這一關,又不能讓謝氏生了警惕。

徐琳琅想了想,道:“我便背兩首我娘親最喜歡的詩吧,在濠州州的時候,我娘親總是在紙上寫這兩首詩,日子久了,我便也背下來了。”

謝氏的眼底閃過一抹嘲諷,這丫頭肚子裡沒什麼墨水,隻能拿最為熟悉的來詩應場麵了,不過,這張氏不過是後來認得了幾個字,她喜歡的詩會是什麼,謝氏心裡生出了幾分好奇。

徐達點了點頭:“背吧。”

徐琳琅挺正了腰板,徐徐背誦:

“妾發初覆額,折梅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徐達的眸光深了下來,目光看向徐琳琅,也投向了那段久遠的時光。

張氏與徐達,本是青梅竹馬,二人幼時便是玩伴。

怪不得,怪不得張氏會喜歡這首李白的《長乾行》

“同居長乾裡,兩小嫌無猜。十四為君婦,羞言未嘗開。”

張氏就是在十四歲的那年,嫁給了徐達,那個時候徐達貧苦,家裡不過一間茅草屋,隻掛了兩條紅綢,便把李夫人娶進了家門。

“低頭喚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

婚後沒多久,徐達就參軍遠行,與張氏這一分彆,就是三年。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門前遲行跡,一一生苔綠。”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八月蝴蝶來,雙飛西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