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2 / 2)

徐琳琅照例打發了自己的一等馬車回去,然後走到馮玲瓏的馬車旁,和馮玲瓏打趣道:“今日我又要蹭你的馬車了。”

馮玲瓏笑笑:“我求之不得。”

馮玲瓏的話音一落,馮城璧和胡珺兒走了過來。

馮城璧陰陽怪氣的對馮玲瓏說道:“呦,你說的倒是輕巧,怎麼,我宋國公府的車馬下人就是用來伺候魏國公府的人嗎?馬可是要吃草料的,下人要吃飯給月銀的,宋國公府的馬車,拉你倒是勉強合理,可是拉旁人就說不過去了,妹妹真是大方,花著宋國公府的銀子做人情。”

馮城璧就是過來找茬兒的。昨日徐琳琅當眾下了馮城璧的顏麵,馮城璧還記著這仇了。

況且,徐琳琅和馮城璧的庶妹馮玲瓏交好,便是和馮城璧勢不兩立了。

“馮姐姐,我想著,這徐大小姐坐你們府的馬車,也該給你們府付銀子才是。”胡珺兒附和道。

馮玲瓏羞紅了臉:“我,我自會從我的月銀裡抽出琳琅的車錢。”

徐琳琅莞爾一笑,上前一步:“我見馮大小姐名字起得好,城璧,這名字聖上必是取自“連城之璧”這一詞了。”

馮城璧聞之得意,將原本高抬的下巴又抬了抬。

徐琳琅又道:“可是馮大小姐的所作所為,卻和這名字大相徑庭,連城之璧,是何等大氣,姐姐卻如此錙銖必較,小家子氣,想來,也是辜負了聖上的一番美意。”

馮城璧氣極,她平日裡頗為名字自得,怎能容忍徐琳琅這般借著她的名字奚落:“你說誰錙銖必較,小家子氣,明明是你,一個土裡土氣的鄉下丫頭,明明是你小家子氣。”

徐琳琅掩袖一笑:“馮姐姐說我小家子氣我就小家子氣吧,隻是我有些奇怪,我生在濠州鄉下,身上帶了小家子氣倒也算有緣故,姐姐長在高門大戶中,怎就也和我一樣小家子氣呢。”

“馮姐姐既然說我乘坐宋國公府的馬車要付銀子,那我便付好了,這去一趟街市上,若是按照市上的車馬價,大約得二十文,不過宋國公府的馬車這麼好,我便付上五十文,不知這五十文合不合姐姐心意。”

“你~”馮城璧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玲瓏是庶女,我將錢給玲瓏自然是不比給身為嫡長女的馮大小姐順理成章。”

“阿筠,給馮大小姐付馬車錢。”徐琳琅吩咐阿筠

阿筠拿出五十文,遞到馮城璧手邊。

剛碰到馮城璧的手,那五十枚錢幣就被馮城璧猛一攘手灑落了一地。

新建起的鬆山書院和棠梨書院隻有一路之隔。

這幾日,正有匠人在粉刷鬆山書院的外牆。

匠人們紛紛側目,留意起了這邊的動靜,這位馮大小姐好大的氣性,當街就灑起了錢。

這些匠人這些日子都在修建圍牆,粉刷圍牆,每日都能見著小姐們散了書院離去,也識得了幾位小姐。

馮大小姐常在書院散後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苛責下人,這些工人對馮城璧的印象也頗為深刻。

“馮大小姐方才還惦記著為宋國公府賺車馬錢,怎麼這時候卻不把錢當錢了。”徐琳琅並不罷休。

“我的丫鬟已經把錢給了馮大小姐,那這錢就是宋國公府的了,按理來說,我無權過問宋國公府是將這錢收起來還是扔了,不過我得提醒馮大小姐一句,這麼多人看著呢,馮大小姐如此不勤儉,竟然將錢隨便揮灑在道路上,恐怕於馮大小姐名聲不好。”

馮城璧的臉已經成了豬肝色。

徐琳琅繼續說道:“錢我也付了,那我便要坐宋國公府的馬車了,明日見了,馮大小姐。”

徐琳琅說完,利利索索的上了馮玲瓏的馬車,馮玲瓏也呆呆地跟了過去。

“徐琳琅,你~”馮城璧氣極了。奈何徐琳琅早就鑽進了馬車,馮城璧也奈她不得。

“城璧,這些錢幣該怎麼辦啊。”胡珺兒看了一眼滿地錢幣,向馮城璧問道。

馮城璧愈發被氣的七竅生煙,這是該撿還是該不撿啊,若是撿,區區五十文,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若是不撿,錢幣灑落在這裡,確實也會讓人覺得不夠節儉。

馮城璧心煩意亂地兩相艱難比較之後,咬牙切齒地從嘴裡吐出一句:“走。”

幾個早已在一旁留心著的匠人在背後喊問道:“馮大小姐,地上這錢您還要嗎,若是不要我們小的們可就撿起來了。”

這幾個匠人估計著馮城璧是不會要這些銅子了,可是也不敢貿然去撿,萬一撿了後,馮大小姐又改了主意,不免要收拾她們了。

這幾個工人在外乾了好久的活,也多次看見這幫小姐們散了書院的時候離去。

這位馮大小姐,脾氣並不怎麼好,嘗嘗叱責她的伴讀丫頭。那氣勢,看著都讓人心驚,撿這位大小姐的錢,自然是要問清楚了。

馮城璧憋著一肚子氣,也不回答這這些人的話,勁直朝自己的馬車走去了。

那幾個匠人繼續追問:“小姐你這錢還要嗎。”

馮城璧簡直要被這些人的愚蠢氣哭了,她沒讓人撿那些錢幣自然是不要了,這些人還追著纏問,真是愚不可及。

“小姐,您是不要了吧。”有個匠人狗皮膏藥一般的跟過來問著。

“滾。”馮城璧罵出這一個字的時候,都把自己嚇了一跳。

都怪這徐琳琅,硬是將自己氣的如此失態。

那匠人被嚇了一跳,連忙退後。

一眾匠人目瞪口呆,堂堂千金大小姐,居然能當街罵出“滾”這樣的字眼,這,這……

那幾個匠人不敢再追問,等著馮城璧和胡珺兒走遠,便上前撿起地上散落的錢幣,一邊議論起了馮城璧的高傲粗野。

有幾個來新建成的鬆山書院辦事的公子哥,倒是隱隱的聽到了幾句這些匠人的議論。

馬車上。馮玲瓏捂著心口。

“琳琅,方才真是嚇死我了,我平時和我長姐說話時候,連聲音都不敢高了,你方才說話句句都觸怒她,可把我嚇的不輕。”

徐琳琅含笑問馮玲瓏:“你害怕嗎?”

“開始害怕,後來便不怕了,居然還覺得,覺得有些好笑,琳琅你不知道,我那長姐,慣是常有理的,我還沒見過誰能說過她,今日,竟然被你給降著了。”馮玲瓏對徐琳琅是滿心的佩服。

“我能降著她,你自然也能降著她,你可是連兵法都懂的人,怎麼會奈何不了一個馮城璧。”徐琳琅道。

“那些兵法都是紙上談兵罷了,做不得數的,更何況,我一見她就害怕,哪裡還能想到什麼對付法子。”馮玲瓏歎氣道。

“你怕她做什麼。”徐琳琅有些著急。

“罷了,她是嫡姐,我是庶妹,我自然該守著本分,偶爾有什麼事情,忍忍也就過去了。”馮玲瓏苦笑道。

“所以你便事事忍讓,為了不得罪她,甚至連考試都要故意落後她幾名。?”徐琳琅問向馮玲瓏。

馮玲瓏低下了頭,手指相互交疊,緊緊地攥著。

徐琳琅繼續說道:“馮城璧考試的名次一般都是第四名或者第五名,所以你每次都要費勁心思的考在七名或者八名,以確保不會超過馮城璧,旁人都等著你考末名看你的笑話,殊知隻要你自己控製得當,根本不會考末名,不過,比起不願考末名,你更不願超過馮城璧。”

馮玲瓏的眸子裡閃了淚花,隻一句:“罷了。”

徐琳琅也不再多言,二人沉默了半晌,馮玲瓏傾了上身靠近徐琳琅,握住徐琳琅的雙手,開口道:“琳琅,我已拿你當真心姐妹,也不瞞著你了。”

“的確,我的考試名次每每都在末位幾名,是我故意為之,若是憑著真才實學,我未必不能名列前茅。”

徐琳琅看著馮玲瓏的眼睛:“我相信你。”

馮玲瓏的眼睛黯了黯:“位列前三,本也不是什麼費力的事情,可是,我不能這樣做。”

“琳琅,你不知道,因為我剛到書院時候,儘管故意答錯,可是依然比我長姐的名次要靠前,為此我和我娘受了不少罪。”馮玲瓏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長姐對我冷嘲熱諷,說我是抄襲作弊才得了這樣的成績,我那嫡母,她還變本加厲地克扣我和我娘的用度,不給我和我娘飯吃,這些倒是沒什麼,我和我娘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縱然她們愈發過分些,我們也沒什麼受不住。”

“可是有一日我的嫡母將我帶到祠堂,讓我為作弊向馮家了列祖列宗認錯,她罰我跪了一夜,可是琳琅,我確實沒有作弊啊。”

徐琳琅沉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還讓我在列祖列祖前發誓,日後再不會作弊,若是下次還考了前麵的名次,便是又作弊了,那個時候,她就會將我姨娘發賣了,我姨娘現在並不受寵,就算我嫡母將她發賣了,我父親也不過將她叱責一番罷了。”

“她還說,若是再作弊,就不讓我再去書院了,我根本未曾作弊,她這般說,不過是警告我不要取得好名次,反正隻要我拿了好名次,她都會將這視作作弊。”

“你嫡母這般顛倒黑白,威逼利誘,隻不過是嫌你考的比你長姐好罷了。”徐琳琅道。

馮玲瓏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圖,所以,為了保護我姨娘,也為了能繼續來書院,我便每次隻能考最後幾名了。”

馬車已經快要行到街市上了,徐琳琅掀開車簾,吩咐車夫駕著馬車往清淨處行去。

徐琳琅放下車簾後又對馮玲瓏說:“我讓馬車多轉幾圈,這樣一來,方才給你長姐的那五十文便不夠了,明日我再給她二十文便是。”

馮玲瓏原本還吧嗒吧嗒掉著眼淚,聽了徐琳琅的話,一時破涕為笑。

徐琳琅斂襟正坐,道:“還是和你說說正事吧,我倒是覺得,你還是將真才實學發揮出來比較好,你說說,你去了書院後,你父親對你的態度有什麼變化。”

馮玲瓏遲疑了片刻,道:最開始我考好名次的時候,父親很是欣喜,還說:“這才是我馮勝的好女兒。不過,我嫡母和長姐一聽到這話臉色就變了。”

“還有呢?”徐琳琅繼續問。

“我父親還給我姨娘和我賞了好多衣裳首飾,可是……”馮玲瓏的眼中又閃起了淚花:“可是在我受嫡母脅迫每每都考最後幾名之後,我父親就再不拿正眼瞧我了,對我和我娘不聞不問,就像我為皇上獻計之前一樣。”

“我縱然是想討我父親歡心,可是為了保護我娘,為了能繼續來書院學習,我隻能收斂鋒芒。”

徐琳琅緩緩道:“我倒是覺得,討你父親歡心和保護你娘並不衝突啊。”

馮玲瓏一怔,抬起了淚眼。

“你想想,你們宋國公府,是誰說了算。宋國公府的主子,不是你嫡母,而是你父親啊,就算你嫡母再怎麼隻收遮天,她也得看你父親的臉色行事,所謂一物降一物,你既然奈何不了你嫡母,就該哄著你父親去管她嘛。”

馮玲瓏頓時有了豁然開朗之感,從小父親就待馮玲瓏不鹹不淡,馮玲瓏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靠父親。

徐琳琅循循引導馮玲瓏:“我們設想一番,如果你下次考試取得了第二名,你父親會是和何反應,你嫡母會是什麼反應?”

馮玲瓏循著徐琳琅的話說下去:“他本是一介武夫,最崇拜讀書人,若是我能考個好名次,他必定歡喜極了,像我獻計時候那般看重我。”

“至於我嫡母,方才我也和你說過了,她是要誣陷我作弊、發賣我娘和不讓我去書院的。”

徐琳琅繼續道:“那你父親若是得知你作弊會作何處理。”

馮玲瓏也是聰慧之人,隻是長久被嫡母欺壓,便當局者迷了。

此時,馮玲瓏頓時茅塞頓開:“我父親最是愛惜顏麵,肯定不想出現這樣的事情,若是有了這樣的醜聞,我父親定然要細細調查一番,我根本就沒有作弊,所以他根本不會查到什麼,就算他有了疑惑,我考一次好名次他不相信,考好多次他總會信了。”

“我沒有作弊,那麼我嫡母便沒有理由不讓我去書院,若是我嫡母要將我娘發賣,我求一求我父親,我有了這麼好的名次,看在我的顏麵上,我父親也會護著我娘的。”

馮玲瓏握著徐琳琅的手:“琳琅你真是太聰明了,是我之前被我嫡母嚇傻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徐琳琅一笑:“若是你取得了好名次你嫡母要發賣你娘,甚至都不用你去求你父親,你父親自己就會攔著不讓的。你取得好名次,就是他的榮光,他自然會儘力讓你更好,給他帶來更多的光彩,所以,他是不會讓你娘被發賣從而使你蒙羞的。”

馮玲瓏的眼淚簌簌的往下落:“琳琅,你說的這番話,便讓我撥雲見日了,日後,我再也不會藏著掖著了,縱使我嫡母為難我,隻要我行的正走的端,就不懼她。”

徐琳琅拿出帕子給馮玲瓏擦了擦眼淚:“所以啊,以後就不要將才華藏著掖著了,放心的考第二名了。”

馮玲瓏抬起頭來:“說句大話不怕你笑話,其實我也能考頭名的。”

徐琳琅狡黠一笑:“我也說句大話不怕你笑話,你自然是能夠超過藍琪瑤和李瓊玉的,不過你超不過我。”

馮玲瓏目瞪口呆的看著徐琳琅。

徐琳琅一笑:“怎麼,就許你之前收斂鋒芒還不許我之前不露圭角啊。”

馮玲瓏知道徐琳琅絕非眾人所想的那般不學無術,但是也沒想到徐琳琅能考頭名。

不過馮玲瓏卻又對徐琳琅的話深信不疑。

徐琳琅又拿起帕子擦了擦馮玲瓏淚痕未乾的小臉:“得了,今日哭也哭夠了,以後就彆哭了,聽說哭太多就把福氣哭沒了。”

馮玲瓏鄭重的點了點頭:“我以後再也不哭了,我要強大起來保護我姨娘。”

徐琳琅也和馮玲瓏說了一些在濠州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和來了魏國公府以後發生的事情,聽的馮玲瓏驚奇不已。

徐琳琅相信馮玲瓏的品性,知道馮玲瓏斷不會說出去。

馮玲瓏握住了徐琳琅的手:“我是個庶女,過的委屈些,也說的過去,可是你是嫡長女啊,卻還要受這麼多磨難。”

徐琳琅看著馮玲瓏,目光真摯:“宋朝方嶽的《彆才子令》中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可與人言無二三”,若能得一摯友,說上一二,已是幸事了,我遇到你,已是幸運,倒是不覺得磨難辛苦。”

馬車轉了好幾圈,終究是行到了魏國公府門口,徐琳琅正欲下車。

“等等”馮玲瓏喊住了徐琳琅:“把多走那幾圈的馬車錢給我,反正我長姐也不知道多走了這麼多路,我便偷偷收了,彆讓你占了我們宋國公府便宜。”

徐琳琅利索的跳下馬車,向馮玲瓏做了一個鬼臉:“就不給。”說罷,帶著阿筠進了府。

回到府中,徐琳琅陷入了沉思。

救馮玲瓏於水火,不隻看上去那般簡單。

無意中,徐琳琅的目光掃過了她和馮玲瓏一同購置的那些料子普通樣式卻很是彆致的衣裙,腦中有了主意。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