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厲, 愛不一定都要說出來，更多時候, 是要用心去感受。”厲庭爵將老父親的手拿開, 將手摁在他的心口上，“這麼多年了, 你一味地付出, 看來自信霸道將她留在身邊, 實則一直不安，不安地懷疑, 不安地不自信著，你不相信我媽愛你。以前我不懂, 我也以為我媽真的不愛你, 但是後來……我和阿嵐相愛, 許多時候即使不說愛，我們也能夠感受到彼此的感情, 單是目光，就出賣了你的感情。你看我媽時是什麼眼神, 她看你時就是什麼眼神。”
厲振戎聞言，整個人又緩緩地坐在台階上, 掏出香煙點燃，看了一旁的兒子一眼, 挑挑眉, “抽煙嗎？”
於是, 父子倆就在深夜裡一起仰望夜空, 一起抽著煙，吞雲吐霧，靜默無言。
良久，厲振戎才低沉著嗓子說道：“我認識她的時候，是在她高三那一年，十七歲的小女孩兒，嬌嫩得像花骨朵兒，我向來不太喜歡嬌氣的女孩子，總覺得是累贅，但是她不同……一眼讓我傾心，她像極了毒藥，讓我一眼上了癮，越來越不可自拔。那時我剛大學畢業，接手你爺爺的公司。可是，我卻看上一個高中生……為了討她歡心，我極儘所能，可是她什麼都不要，隻有被我糾纏得受不了了，有一天羞答答的，紅著漂亮的小臉兒湊到我麵前跟我說，他們現在高中生流行寫情書，如果我想要追她，那就給她寫情書……”
厲振戎的聲音，越來越溫柔，重溫那些過去的歲月，他的聲音裡都是愉悅，一如當年因為得到小姑娘的一點回應而欣喜若狂。
“盛世集團那個時候還很弱，我想要發展它，必定會很忙，也會遇到許多難關，可是隻要想到她，得到她的一些安慰，我就有了無限的動力……愛情，會使一個人成長。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深陷。從她高三到大學畢業，四年多的時間，我一共給她寫了100封情書。”
“嗬嗬。”厲庭爵忍不住一笑，“那你可真能寫……這麼說來，我比你幸福，阿嵐給我寫了很多情書。”
雖然一一次一句話而已。
但是好過老厲，隻給人寫情書，卻沒收到對方的情書。
“那期間……我隱約地覺得她也是喜歡我的，就連我的擁抱和親吻她也沒拒絕，後來，在收了我第100封情書之後，她卻逃了，我一怒之下，對秦家的企業下了手。”
“心結。”厲庭爵嘖嘖低笑，“你可真會作死。”
人家女孩子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就采取不要臉的高壓手段。
厲振戎也低笑一下，“那時候，很怕失去……怕得要用最有效的手段。不過也確實如此，她自己回來了，過來找我，讓我放過秦家。我那時候知道她要來，布置了很浪漫的場景，鮮花巧克力，紅酒浪漫晚餐……”
然而，人小姑娘拿著巧克力直接砸他臉上……
厲庭爵看著他，“後來呢？”
老厲的煙也抽煙了，轉頭看了兒子一眼，“後來當然是把她搞到手了，有了你，順利結婚。”
厲庭爵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我媽逃婚的事，你還沒說呢。
你不敢說，你怕丟老臉！
“其實這麼多年……”厲振戎哽一下，繼續說道：“這麼多年了，我跟她在一起，很多時候都覺得她也是愛我的，夫妻之間的相處細節……你小子不懂。可是……”
“可是，你心裡始終耿耿於懷，我媽媽的那位初戀情人！”厲庭爵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假裝不在乎，可是這醋你都吃二十多年了，一碰這個，你就急跳腳，就失去理智。幸好我醋勁沒你大……不然我家阿嵐該傷心了。”
“嗬……”厲振戎冷笑，“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肖嵐有個前任，那你比我還能吃醋，說得這麼輕鬆還不是肖嵐沒喜歡過彆人？”
厲庭爵低低地笑了笑，開心得不要不要。
厲振戎伸出手，一巴掌拍開他的臉，“彆笑了，刺眼！”
當著你傷心的老子的麵，你還笑得這麼討人厭！
“老厲，你不是說就連你都不知道我媽的初戀情人是誰嗎？那你當年到底是怎麼知道有這號人物的？”
“當然知道……她自己說的，她說她嫁給我，是因為懂我的深情，因為她也深愛著一個人，懂得深愛一個人的感覺，不想辜負那麼刻骨的深情。”
“那你想沒想過……其實我媽媽深愛的那個人，就是你？”
“怎麼可能？”厲振戎能夠相信這些年終於感動了秦玥，讓她愛上了自己，可是當年她的初戀情人……
“沒什麼不可能，我媽要是愛彆人，她怎麼不去找那個人，而是不辜負你？她不辜負你，也成全了自己……不是更好的解釋？”
“不會……不會……”厲振戎搖搖頭，“如果是你說的那樣，為什麼她從來……從來不說。”
他求了二十多年，她都沒開口說過他最想要聽的那三個字。
厲庭爵抬起手拍拍他爸的肩膀，“也許她有什麼苦衷……這個世上，會有很多超乎想象，甚至科學常理的事情，也許，是什麼原因，讓我媽不能說出愛你的事實。不過我也是猜的，你可以自己去印證。”
話落，他起身，回了彆墅裡。
沒多久，老厲也跟上來了，父子倆一前一後的上樓。
“你不回去？”厲庭爵轉過頭，看了他爸一眼。
厲振戎搖搖頭，“先在這裡睡一晚吧……”反正今晚回去了，老婆也不會讓他回房間的，睡書房還不如跟兒子一起在這裡過一夜。
翌日上午。
厲振戎和兒子一起回了厲家，剛回到彆墅，管家就走過來，遞給他一份在文件袋，跟他說道：“先生，太太一大早就拖著行李箱走了，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厲振戎連忙從文件袋裡把一對紙質協議拿出來……
離婚協議書。
“爸，你完了，我媽她不要你了。”厲庭爵站在一旁，一臉幸災樂禍。
“滾你的！”
厲庭爵還真的滾了，他父母之間的這事情，他不想插手，也插手不了，還是去收拾收拾，給阿嵐打電話吧，他的手機當初落在公司了。
當天中午，厲庭爵就拿回了自己的手機，但是他不急著給肖嵐打電話，而是直接回了國大。
那天是周三，所以，阿嵐肯定在學校。
他回到寢室等著。
果然，下午四點多，肖嵐自己回了寢室，因為這天下午他們應化1班隻有兩節課，回來的時候，看到寢室的門沒鎖，有些疑惑，“周三張揚他們不是下午四節課嗎……”
她邊說著邊推門進去……
“阿嵐！”一個人猛然地抱住她。
所幸是她熟悉的聲音，否則……她一定狠狠一腳踹開這廝！
“啊啊厲庭爵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宿舍遭賊了！”
還是采花賊的那一種……
厲庭爵抬腳把門推著關上，高大的身子順勢將肖嵐瘦削的身子壓到了門上，低頭親過去。
“阿嵐，我好想你！”
“我也是…唔…唔……”你他媽的先等我把話說完啊！
可是，校霸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他隻想繼續親親抱抱。
“你你……你等一下……”肖嵐掙脫開，一手推開他，“你是怎麼出來的？你不是被你爸關著的嗎？”
“你怎麼知道的？”
“猜都猜得到。”
“阿嵐，我跟你說……”厲庭爵拉著她的手去坐下，把他爸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所以，將心比心，老厲估計也知道，不應該逼著我放棄自己所愛的人，哪怕我是在搞基……”
肖嵐嘴角抽搐了兩下：……搞基很光榮嗎？
瞧你這麼高興的樣子，真幸虧你爸打死你！
隻不過現在的情況是……除了秦美人之外，這厲家裡，兒子以為自己在搞基，當老爸的以為兒子在搞基……真是越來越尷尬了啊嗚嗚……
以後等她恢複了“女兒身”，估計要跌瞎老厲的眼睛。
先不說老厲……就先說厲庭爵吧，現在為了跟她這個“藍朋友”搞基，不惜跟老爸抗衡到底，之後卻發現……原來藍朋友是女朋友……
心情複雜。
無奈攤手~~
“那你爸媽……真要離婚？”其實肖嵐也很好奇，為什麼秦美人不告訴老厲她的真實情感，她覺得秦玥應該是真的愛著厲振戎的。
厲庭爵搖頭，“不會的，我爸最多吃點苦……我媽就算想離婚，我爸不願意也沒轍。”
就算是打官司，老厲一沒出軌，而出家暴，三又有錢有權有勢，想跟他離婚？彆說沒門……連窗戶都沒有！
“那就好。”肖嵐點點頭。
“彆管他們的事情，阿嵐，管管我們的事情吧。”厲庭爵握起她的手，親了一下，“我爸的話倒也是提醒我了……阿嵐，你會有後悔的一天嗎？你是肖家的唯一孩子，跟我在一起，你就要斷子絕……唔。”
肖嵐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說完。
斷你大爺……
何必這麼詛咒我們自己。
我還想要以後生個胖崽子出來玩兒呢！
“彆說，我不會後悔的……厲庭爵，我永遠都不可能後悔跟你在一起。”
厲庭爵聞言，笑得鳳目都彎彎的，他低下頭去親了親她白皙的臉頰，“既然如此……那麼我們挑個時間，去你家，跟奶奶坦白我們的關係吧！”
“什麼？”肖嵐一驚，然後連忙搖搖頭，“不行不行，不能的。”
她以後跟厲庭爵坦白，他最多就是責怪她的隱瞞，沒奶奶什麼事情。
所以，何必把奶奶也拉過瞞著他的元凶之一呢？
“阿嵐，為什麼？你不說……”
“我說我不會後悔，你若是相信我，就成。但是現在還不是告訴奶奶的事情……”肖嵐美眸轉了轉，這麼說道：“我們生米還沒煮成熟飯是不是？萬一我奶奶對你不滿意，非得不讓我們在一起呢？”
厲庭爵原本臉色都快繃不住，差點兒就陰沉下去，聽到肖嵐的下一句“生米還沒煮成熟飯”時嗎，稍微緩了緩……至少阿嵐想要跟他“生米煮成熟飯”。
“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是公開的最佳時機？”
肖嵐看著他，發現他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己，仿佛隻要自己說錯的話，他就要撲上來，狠狠地咬死她！
“等你畢業，等我們二十歲……我們就出國偷偷先結婚，再回去跟我奶奶說，如此的話，她反對也沒用了是不是？”她笑眯眯地說道。
厲庭爵聞言，臉色頓時好了。
他一笑，伸出手把她擼到懷裡抱著，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笑，“那就說好，等我畢業，等你二十歲，我們就結婚。”
真好！
雖然阿嵐不答應現在跟他一起在家人麵前出櫃，但是答應了跟他結婚，並且……很快地了，隻剩下不到一年半了。
厲庭爵想著，恨不得一眨眼時間就是一年多以後！
時值正午，春光正盛，映著樓下男人頎長的身影。
這是厲振戎守在秦家彆墅牆外的第三天，媳婦不見他，就連對他一向厚愛的丈母娘也不知道聽說了什麼，門兒都沒讓他進去。
悲催。
“老婆，我感冒了，昨晚就感冒了……現在曬著太陽，頭暈得不行，我就想見見你，見你一麵，我們把話說清楚，我就去醫院。”
手機號碼都被老婆拉黑了，更悲催。
所幸還有微信，沒被拉黑。
但是厲振戎連續發過三天微信，老婆卻壓根不鳥他……
果然，這一條語音依然如石沉海底，毫無回響，激不起絲毫浪花。
過了幾分鐘，厲振戎又發了一條微信。
“老婆，我頭好疼，疼得都快裂開了……如果你不下來，那我就先去醫院了，我還想要繼續愛你，舍不得死，珍惜生命，我先去醫院了。”
又等了幾分鐘，厲振戎抬起手揉了揉疼痛的頭，果真就回了車上，開車離開。
彆墅裡，三樓的一個房間，拉開窗戶，正好就是完全可以看到厲振戎站著的地方。
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每天專門挑那個地方站著，等著。
“你這是何苦呢？”秦母走近，拍拍女兒的肩膀，“舍不得就去找他。”
秦玥收起手機，美眸微垂，“不會，他身體強健，才不會真的生病了，就是故意使苦肉計，想要騙我上當。”
“彆管他是不是騙你……你呢，真打算跟他離婚不成？”
秦玥聞言，沉默不語。
她想跟厲振戎離婚嗎？
嗬，怎麼舍得。
但是她又該怎麼辦？無法告訴他，她愛他。
兩個人之間，始終有怎麼一個疙瘩，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因這個他始終介懷的疙瘩，毀了彼此之間這份深徹的愛，那時，又值得嗎？
遠離著，反而不會有撕裂這份感情的可能。
可是……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她留在這個世界，又還有什麼意義？
說白了，她也隻是……也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罷了。
如果他非得要她說出愛不愛，她到底是舍得傷他的心，甚至讓這段婚姻關係惡劣下去，還是舍得說出口之後，離開他，離開這個世界？
厲振戎開車離開秦家，確實是趕往醫院，他沒騙秦玥，而是真的生病了。
頭暈得厲害，他趕往醫院的途中……發生了車禍。
這天是周六，厲庭爵卻跟肖嵐“小彆勝新婚”，正膩歪著，也不回公司，兩個人周六早上就去體育館那邊打羽毛球。
中午的時候，突然接到維狄的來電。
“少爺，總裁出車禍了，您趕緊來第一醫院……”
厲庭爵得到這個消息，也是懵了。
之後，他和肖嵐火速趕往市區。
當天下午，車禍的消息已經傳開，微博上有熱搜和視頻等。
“今日最新消息，虹橋路段發生車禍，之後引發橋上連環車禍，一輛黑色寶馬撞破橋上欄杆墜入長鬆河中……目前救援工作已經結束，當場死亡一人，重傷多人……其中有盛世集團的總裁厲振戎……”
哐當。
看完微博上有人新放上來的車禍現場視頻，秦玥整個人都懵了。
秦母收回手機，拍拍她的肩膀，“冷靜一點……現在重傷的人都送往醫院，你快去吧。”
秦玥回過神，猛然地轉身衝了出去。
秦母彎下腰，撿起她的手機。
這時候，有一條微信留言發來，是自己的親外孫厲庭爵發來的，看完內容……秦母鬆了一口氣。
但是她家女兒已經衝出去了……而她也不想阻止。
外孫子發給女兒的短信：媽，爸出車禍了，但是沒事，隻傷了手。
秦玥都快瘋了，開著車一路直往第一醫院，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隨便一問就知道那些車禍的傷員都被送往了哪裡。
“厲振戎……厲振戎現在在哪裡？”她去醫院護士站詢問。
“女士，請稍等，我查一下。”女護士查詢了一下，說道：“厲先生是在這一棟住院大樓的22樓A區A2218房……”
“謝謝！”秦玥轉過身飛一般地朝著電梯那邊衝過去。
護士一臉懵逼，繼續把話說完：“……旁邊的VIP單人病房。”
到了第22樓，秦玥左右看看，左邊是A區，左右的病房是B區。她連忙衝向了A區，順著走廊一直走，走到中間的時候終於看到A2218，看著病房的門，整個人突然在輕顫著，緩緩地抬起手正要敲門的時候，突然，病房的門被打開，一名護士走出來。
“請等一下……這病房的人……”
“哎，醫生剛宣告死亡，年紀輕輕的男人……真可惜了。”話落，護士就走了。
秦玥一個腿軟，差點兒就當場跪地，可是，一口氣撐著她，她衝到了病房裡，她不願意相信，可是……
可是，他確實躺在床邊上，身上已經被一層白布蓋上了。
她抬起腳，腳上似有千萬斤，特彆的沉重，往前邁步走向病床邊的瞬間，眼淚就宛如決堤的洪水，滾滾而落……
“厲振戎……厲振戎！”她有些歇斯底裡地低吼一聲，直接跪在床邊，伸出手去抱著他蒙著白布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你怎麼敢死……我為了你放棄了所有，就是想要陪著你一生一世，白頭偕老，你怎麼敢拋下我去死……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混賬！你快醒醒啊……你不是想要聽我說那三個字嗎？我說……我說……厲振戎，我愛你……二十多年了，我秦玥的心裡隻有你，隻愛你……”
秦玥的心臟狠狠地抽痛的，隱藏了二十多年的愛意，終於大聲地說出口，可是那個男人卻怎麼也聽不到了……
她越想越覺得痛徹心扉，大聲說出來的愛，整個人也都輕鬆了，“厲振戎你這個傻瓜！從來就沒有什麼初戀情人啊……你就是我秦玥的初戀，是我唯一摯愛的男人……我愛你……也好，我現在說了……也罷，你生，我守著你；你死，我也……陪著你……”
這是她最大的懲罰，不得對所愛的男人說出那三個字。
說了，她就得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是，不用了……
她不回去，死，也要死在他的身邊。
正當秦玥狠了心抱著殉情心思的時候……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