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殺(1 / 2)

鳳靈 touchinghk 5775 字 4個月前

皇帝的力道並不算大,可是小太子卻借了勢頭狠狠地歪倒在一旁, 微黑瘦削的臉頰上逐漸浮起一個清晰的掌痕, 和他額上碰出的青淤交織在一起。

像片落葉在風中飄零,無依無靠。

小太子緊緊抿著雙唇, 慢慢正過身子,青鬆一般跪在皇帝的麵前。

皇帝嘴唇微顫, 目光沉沉地看著倔強又脆弱的兒子, 側臉上的青腫在正午的陽光中格外斑斕。

小太子藏在袖子下的手緊緊攥在一起, 一分一秒等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良久,皇帝終於極輕地開口:“...你打算怎麼做?”

小太子心頭巨石落地,大鬆一口氣。

他賭贏了。

童年時代小太子生長在洛陽鄉間, 家中還有上等的水田租給農人, 家境算得富庶。他阿爹性格軟懦, 待妻兒極好, 自小太子有記憶以來,從不曾挨過父母一個指頭。

鄉間也有農戶的兒子, 大他兩歲, 時常鼻青臉腫出現在他麵前。小太子幼時膽小, 怯生生地看著那農戶的兒子臉上的傷口問道:“你這傷怎的這般駭人?滿麵血汙, 怎也不處理一下?”

那男孩口中銜著半長的麥草,小小年紀, 卻滿滿過來人的口吻:“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阿爹酒醉動手, 等醒來看見我臉上傷重, 才會生出負疚,之後幾日便待我極好,要啥給啥!”

他帶了幾分超脫年齡的冷漠,叮囑他道:“你可記得,以後若有什麼難纏的事要求你阿爹答應,就先激他打你一頓。他心中生愧,自然更好說話些。”

小太子懵懂地點頭,可心中卻隱隱約約想著,阿爹與阿娘待我極寵,又怎麼會有求而不得的時候?

而今,將近十年的歲月過去,小太子在窮途末路的時候,穿上了娘親親手縫製的舊衣,妄圖用臉上青紫的傷痕喚起他父皇心中最後一絲維護之意。

而他看起來軟懦不堪一無是處的父皇,最大的好處約莫就是一直以來的心軟。

救不救這個相處了十四年的兒子?

“睿兒,”皇帝的聲音喑啞暗沉,“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若你真的想對大司馬動手,恐怕再沒有回頭路。”

太子抬起頭,清冷的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語氣:“箭在弦上,如今態勢已是你死我亡。他日若皇後誕下皇子,阿爹恐怕也不會再有如今這般穩坐龍椅的安逸。”

三十餘歲成年的皇帝,再是扮豬吃老虎,再是裝蠢裝天真,又哪有繈褓裡的小兒好掌控?

大司馬若是怕自己死後皇帝反攻清算,最好的辦法豈不是再從頭養成一個乖巧聽話的小皇帝?

若是怕一個皇子捱不到成年,那便多逼著宮裡的皇帝多生幾個,如那配種的公馬一般,死了一個,換一個,死了一個,再換一個。

換著換著,天下逐漸習慣了姓陳的大司馬,便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姓盧的皇帝。

“阿爹登基四年,宮中未有子嗣誕生。秦寶林入宮不足三月,卻足有五個月的身孕,這一環一扣豈是秦家一己之力可以辦到?宮中女醫,隨侍侍女,入浴時的混堂司,永巷中的女官,加加算算近百人,都要對一個懷孕的寶林緘口不語。阿爹,秦家已經兩代無人做官,如何能手眼通天,買通這許多的宮中內侍?”

皇帝四年時間苦行僧一樣的生活,憋住下身,拚儘全力不去做大司馬麾下的那匹種馬,還不是被有心人送了有孕女子入宮混淆皇嗣

又能如何?

說到底不過是他人腳下的螻蟻。

小太子抬起手,目光炯炯:“阿爹年富力強,大司馬卻已耳順之年。若是依爹爹之計,我們一忍再忍,忍至大司馬薨逝,所有的問題自會迎刃而解。”

“但是阿爹你可知道,壽宴當場,兒臣親眼目睹一支無人操控的紙箭若神明附體,與大司馬周旋許久,滿席喝彩不斷,人人習以為常。這分明是厭勝之術!”

皇帝平靜的眼睛終於泛起一絲漣漪,輕聲問道:“既有巫蠱厭勝現身,便會有江湖術士出入府中。”

既有江湖術士,那求仙問藥延年益壽必然難逃。

皇帝願意忍耐大司馬,是因為他心裡清楚遲早有一天大司馬會死在他的前麵。

但若是大司馬日日冶金煉丹,若是真能尋到長生不老的仙藥,那皇帝又怎能保證自己熬得過他?

聖人心弦一動,與太子深深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