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帝心(1 / 2)

宮內選秀進行得如火如荼, 朝中諸事也在有條不紊的平穩推進。

康熙和太子的感情近來急劇升溫,至於有沒有恢複到康熙三十幾年的真摯父子感情暫且還不得而知,但叫直郡王等人看著, 總是眼熱的。

隨著康熙和太子的感情升溫,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再次恢複了兵部的職務。

當初將這兩個人免職之事, 一則是因著康熙在氣頭上,急於給這些挑戰皇權之人一點顏色瞧瞧;二則是因為太子勢力逐漸膨脹, 想著小懲大戒一番,給索額圖及其黨羽敲響警鐘。

但這兩人作為太子的表兄, 又是索額圖的兒子, 就算為著太子著想,康熙也不能叫他們久久閒置。

中秋前後, 康熙再次給那兩兄弟恢複了兵部的職務。

畢竟直郡王及身後之人插手軍務真的不是小事, 這兩個兄弟實在是很適合找茬兒, 康熙是想叫他兩個能幫著自己盯梢一二。

再者, 叫這兩個人賦閒在家中絕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在家想儘辦法拉攏朝臣壯大太子聲勢不說,還做出了不少荒唐之舉。

赫舍裡是後族,家中出了事情,敗壞的是孝誠皇後和太子的名聲。這兩個人一直在家中閒著搞事,實在是叫康熙頭疼。

此次正好把他兩個安排到兵部最忙碌的位置, 將空閒時間都占起來, 省得出去弄那些亂七八道的事情。

沒過多久後, 三爺也知道了康熙在寧壽宮發火始末,覺得自己簡直流年不利,想要在皇阿瑪麵前改善形象的事情還沒頭緒,額娘又惹出了這麼一樁事來。

雖說這事是額娘自作主張, 主要是為了秀女馬佳氏有個好歸宿,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但皇阿瑪已經對他印象不好了,聽了這話難保不會遷怒於他。

而十二弟這麼好的人,又因著這件事遭受了無妄之災,不得不說,額娘這事做得的確有些差勁。

三爺輾轉反側到半夜三更天,第二天起床之後頭疼上火額上冒痘。

聽說太子最近經常一些佛經和道經的相關書籍,曾在公開場合表示過這些經書能滌蕩心靈,自己近來心裡清淨了不少。

皇阿瑪近來對太子十分照顧也越發親熱,故而可以說太子不光獲得了心靈的寧靜,就連行事也順利了起來。

三爺覺得自己也應該跟太子一樣,找個寺廟去求幾卷經書看看。

又這麼過了毫無頭緒的兩日後,三爺越想越覺得去寺廟拜佛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等到求了佛經回來,他就開始給皇阿瑪抄經以表孝心。同時也向皇阿瑪表示,自己已經遵從皇阿瑪的意思,把心從那些不務實的詩詞歌賦上摘了下來,準備全心全意地給皇阿瑪抄經儘孝……

此乃後話。

後宮大多數的眼睛還是停在留牌子的秀女身上,而那些有兒子的妃嬪則是更密切關注康熙留下的那幾位貴女的歸宿。

兆佳氏的父親馬爾漢純良忠厚,做事穩成,近來很受康熙重用。

完顏氏父親是禮部侍郎,從二品,比起兆佳氏和富察氏身份低了一些。

瓜爾佳氏的父親是三品協領祜滿,雖然官階不比其他幾個姑娘的父親能耐,但瓜爾佳氏是大族,勝在人丁頗豐,族中為官為將的人不少,又有祖宗傳下來的底子在,實力也不可小覷。

富察氏這幾年是起來了,尤其馬齊幾個兄弟都很得康熙賞識,又是富察氏最顯赫的分支,呈現出了越來越興旺的趨勢。

馬齊由蔭生授工部員外郎,遷郎中、內閣侍讀學士。康熙二十四年便出任山西巡撫,曆任左都禦史、兵部尚書、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等要職。【1】

富察氏的兩個姑娘都是嫡女,容貌性情暫且先不論,就家世而言的確是這一屆秀女當中最好的兩個姑娘。

十二等幾個小兒子都挺受寵的,大家紛紛猜測,覺得馬爾漢家姑娘和富察家的兩個姑娘應該是要分彆指給十二、十三和十四。

有人看不透康熙的布局,但總也有明白人能發現其中的關竅。

四爺便是這個“明白人”之一。

四爺認為,以上分析沒什麼道理也不靠近事實真相。

皇阿瑪最懂朝政製衡之道,絕不會叫富察馬齊家裡兩個姑娘都做了皇子妃,指婚給三位皇子的隻能是一人。

況且就額娘的口風來看,應該是十二和十三得了家世不錯的福晉,十四卻不如他兩個。

四爺分析,富察家的和馬爾漢家的兩個姑娘大抵是指給了十二和十三,隻是哪位是十二福晉哪位十三福晉並不好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十四的福晉估計要比兩個哥哥要稍遜一籌。

四爺幾乎能夠猜出康熙的思想活動。

站在一個皇帝和阿瑪的角度來說,自己是十四的親哥,但凡日後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混得不錯,十四就掉不了地上。

而十四最近和老八交好,就算為著太子和朝局平衡,康熙也不能給十四一個家世太好的福晉,再壯大直郡王和老八的勢力。

率先出局的是瓜爾佳氏。

留牌子的秀女大都是要出宮回府等著賜婚或進宮的消息,而瓜爾佳氏連宮都沒來得及出便接了聖旨入宮為妃,一上來就被康熙指了嬪位。

之後便餘下了富察家的兩個姑娘、兆佳氏和完顏氏。

康熙決定將馬佳氏指給十三。

畢竟十三這幾年實在聽話,幾乎他和太子指哪兒打哪兒,這麼做一方麵是肯定十三,一方麵是要太子這邊再添點兒籌碼。

雖然馬爾漢家裡姑娘實在不少,但家世的確足夠了。

況且馬爾漢是純臣,不會因為姑娘指給了十三便向著十三和太子,依然會做一個剛直不阿的純臣,不會參與黨爭。

富察氏留了兩個姑娘,是因為馬齊家裡兩個都是嫡女,且隻差了兩歲,如今一個十六一個十四,看起來似乎都很合適。

康熙十分糾結要把哪個姑娘指給十二。

京西,富察府。

鞭炮聲陣陣當中,富察家的嫡長女富察若華、嫡次女富察舒怡從馬車上款款走了下來。

此番選秀,富察府上參加的兩個女孩都已留牌中選,回到府中靜候佳音。

兩位姑娘在宮中待了這些時日,緊張和拘束自是不必說,參加完富察府的家宴後便各自回房休息。

馬齊還有事情要忙,匆匆用過宴席後便趕往了衙門。

正房內,提著心過了這幾個月的富察太太石佳氏終於放鬆下來,歪在美人榻上拿調羹細細用著一盞金絲燕窩。

石佳氏是滿州鑲白旗人,祖上早年在福州駐防,後來回到京城。

隨著馬齊的水漲船高,石佳氏的日子過得也越發好了起來,不管是在府裡府外,見到的都要殷勤稱一聲“太太”。

周嬤嬤坐在一旁,跪坐在拿美□□給石佳氏捶著腿,順便將石佳氏從頭到尾奉承了一番。

石佳氏是馬齊的繼室,馬齊的第一任太太離世得早,並未留下一兒半女,如今兩個留牌子的姑娘都是她的嫡親女兒,自然也當得起周嬤嬤的一聲奉承。

這次選秀,世家大族的姑娘入選雖說不少,不過大都是庶女或者旁支。石佳氏也知道,這屆秀女裡頭,能比得上自己女兒身份的姑娘真的不多。

方才宴席之上,馬齊也委婉地跟家裡透露,皇上曾經暗示過他,這次會有一個女兒入選成為皇子福晉,但能入選的也隻能是一個女兒。

石佳氏想了想,對周嬤嬤道:“五姑娘自幼便好,不管是家裡親戚還是外頭官太太們,見了沒一個不誇的,就連老爺也說,咱們五姑娘是個有造化的。”

五姑娘正是府中嫡長女富察若華,石佳氏生養富察若華之前,府中已有四個庶女存在。

周嬤嬤低著頭賠笑道:“太太說得極是。”

但實際上覺得石佳氏實在有些偏心太過。

她跟了太太很多年,論起來感情也不淺了,石佳氏的大多事情她都能認同,唯有這件事不同。

石佳氏嫁給馬齊後,前幾年一直沒有生養,等到進了門後的第八個年頭才懷了大姑娘富察若華,生出來之後自是養得如珍似寶。

而此時府上妾侍已經生養了不少小爺,石佳氏就盼著再一胎能有個兒子,結果一年後又懷上了,不管是有經驗的穩婆還是長輩,都說石佳氏這一胎懷得是個兒子,可生下來的卻又是個女兒。

石佳氏失望至極,心態上有些崩了,再加上生產受了罪,產後有些鬱鬱,竟一時見不得這個女兒。

富察舒怡生下來便被抱到老太太烏雅氏房中養著,直到舒怡七歲那年,老太太病故後,富察舒怡才又被馬齊接回到了府中。

此後馬佳氏更是擺出了明晃晃的偏心架勢,一心隻為五姑娘籌謀,什麼好的貴的都先供著五姑娘,更是生生為五姑娘打造起了擅理家、懂機變、賢良孝順的好名聲。

馬佳氏對六姑娘富察舒怡有心結,對她甚至還不比幾個素日裡在跟前的庶女熱絡,舒怡雖然在物質上享受了嫡女應有的待遇,但這幾年在府中依然過得憋屈。

雖然同舒怡接觸不多,但相比於事事爭強,鋒芒外露的五姑娘,周嬤嬤卻更是喜歡溫文嫻靜的六姑娘。

六姑娘說起話來溫溫柔柔,行事也頗有章法,哪怕隻在那裡閒閒一站,也叫人覺得舒心愉悅,接觸起來如沐春風。

主子想要抬舉哪位姑娘可不是她一個奴才可以置喙的。

周嬤嬤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出來。

這人啊,就是個命。六姑娘是好,可父親忙於正事顧她不上,又沒有母親替她籌謀,這次被選為皇子福晉的榮耀,多半還是要落在五姑娘身上了。

富察府東南地理位置最好的一處小院裡,幾個丫頭行動匆匆,忙得腳打後腦勺,臉上卻掛著憧憬和興奮的笑容。

五姑娘富察若華被留了牌子,方才陪她去參加家宴的薈茹姐姐也說了,咱們家裡多半有個姑娘要選為皇子妃了,且隻有一個姑娘能中選。

五姑娘不論名聲還是才能,比起六姑娘可是強了太多。在親戚和交好的達官貴人當中,五姑娘一向都是眾星捧月的所在,而六姑娘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女孩兒,從來極少在人前表現什麼,隻不過身份比旁的姑娘略高一些而已。

幾個婢女心中都暗自歡喜,等到姑娘嫁入皇家後,她們這些奴籍的婢女也可以跟著姑娘嫁進去,跟包衣出身的宮女們平起平坐。

果然隻有跟對了主子,這輩子才能一生順當。

姑娘在宮裡也累了這不少的時日,是該沐浴梳洗,好生歇息。

薈茹正在伺候富察若華梳洗之時,聽到小丫頭來報,說是外頭二姑娘身邊的紫硯來了,說是有事求見姑娘。

薈茹用詢問的眼光看了富察若華一眼,若華會意,對著薈茹輕輕點了點頭。

方才在六姑娘院子裡,富察舒怡說是自己原本帶在手上的一串珊瑚手釧不見了。

原不是什麼多貴重的東西,但這是當初祖母贈給她的東西,她這幾年來一直帶著,丟了心裡頭過意不去,便叫紫硯過來問一問姐姐,是不是裝行李的時候拿錯了。

富察若華對著紫硯點了點頭:“似乎是有多了這麼個東西,薈茹打開我的首飾盒看看,若是拿錯了就給紫硯帶回去便是。”

薈茹果然找到了珊瑚手釧,紫硯接過手釧後道了謝,隻聽上頭富察若華悠悠道:“原也是不小心拿錯了妹妹的東西,想來日後再不會有了。如今我們姊妹兩個也到了出閣的年紀,日後怕是不能像從前一樣多見了,紫硯回去也同妹妹說一聲,不管將來如何,即便身份有彆,可都要常來常往才好。”

紫硯應了聲“是”,給富察若華行了個禮,慢慢退出了小院。

看五姑娘院中丫頭喜形於色的樣子,仿佛皇子福晉之位十拿九穩就是定了五姑娘的了一樣。

大太陽底下,紫硯緊緊咬住下唇往六姑娘的小院走著。

即便大姑娘名聲在外,但這事也未必就定了是她。

如果是嫁到彆家去還好說,但這是嫁給皇阿哥,隻有人家挑他們的份兒,沒有他們挑人家的份兒。

不管是老爺、太太還是其他什麼親戚都使不上勁兒。

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呢。

小院裡,六姑娘富察舒怡剛剛睡下,她閉著眼睛雙手交疊躺在床上,如從一朵清新秀麗的睡蓮,安靜而美好,似乎這滿府的熱鬨喧囂都同她沒有關係。

紫硯不由又替姑娘委屈起來。

太太如此偏心,什麼都為五姑娘籌謀,明明五姑娘的字隻能說端正清秀,也就抄抄佛經,她們姑娘的字才真是顏筋柳骨、超塵出俗,但大家說起來隻道是大姑娘字好,還說大姑娘孝順,日日給太太抄經祈福。

她們姑娘也給太太抄經祈福,但太太嘴上掛著的隻有大姑娘。

說起來,明明她們姑娘不論人品、性格、讀書還是理家,都比大姑娘強上一倍不止,但親戚們提起來誇的都是五姑娘蕙質蘭心。

五姑娘仗著自己得父母寵愛,踩著她們姑娘的名聲往上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偏生她們姑娘生性恬淡,隻是默默低頭做事,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從來不屑於同五姑娘爭搶什麼。

明明她們姑娘什麼都比五姑娘好,可這些年下來,不管是名聲還是寵愛,什麼都是大姑娘的。

真希望老天有眼,叫這門親事不要再落在大姑娘頭上了,讓她們姑娘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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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

康熙用過晚膳後沒有要走的意思,歇了一覺後起來便看起了書,一直待到了傍晚時分。

宮裡晚膳向來在下午兩點左右,如今又過去了大半下午,定嬪便叫人另準備了茶點上來。

康熙用銀筷夾起其中一塊百果糕,對著定嬪問道:“這是咱們南巡時候在杭州吃到的那種?”

“是。”萬琉哈氏應了一聲,對著康熙笑道,“不過臣妾著人做了許久,也沒複原杭州那邊的味道,能有八分相似便不易了。”

康熙沒碰紅茶,吃了兩塊點心後又用了半盞牛乳:“這麼配著用倒是不錯。”

萬琉哈氏道:“十二阿哥喜歡這麼吃呢,說是牛乳多用些對身體好,臣妾也被他帶著開始習慣這麼吃了。”

說起十二阿哥,康熙又想起了這幾日叫他為難的那件事:“富察家兩位姑娘,大的那個據說一向才名在外,事事不落人後,不論文采還是理家都是一把好手。小的那個相對普通了些,但生得更是秀美,性子也恬淡,是個極好說話的,你覺得哪個姑娘給殷陶做福晉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