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場麵瞬時一片混亂,便連一旁謝文麟謝柳柳都加入了進來。
草叢裡的顧莘莘想著要不要上前幫忙,她的確忌憚未來的謝栩,但在現代她就是個快心熱腸的,一群人欺負兩個孩子,有些過了。
可不待她仗義出手,管家就急匆匆過來,一口一個祖宗。
前廳還有客,後麵要是打起來,就讓人笑話了。管家帶了好些個仆從,硬生生將這群半大的孩子拉開。
被拉開的雙方都不太好看。
照說謝家兄弟人多勢眾,應是占便宜的,可謝文龍的眼角被打得青紫,不知是誰下的手,小廝們更是有不少掛彩的。而另一邊,小書童被踹到了腿,痛得齜牙咧嘴,而謝栩不知傷了沒有,冷冷站在一旁,衣服有些亂。
謝文龍認為自身的傷就是被謝栩打的,被下人強行勸走前,還心有不甘地扭頭對謝栩辱罵挑釁。
謝栩卻是擦擦肩上塵埃,麵無表情走了。
而顧莘莘躲在草叢裡,看著雙方離去的背影。
謝家兄弟雖是氣呼呼離開,但好些個奴仆跟在身邊,前呼後擁,還有管家跟貼身小廝關切地問兩兄弟的情況。
謝栩那邊則截然不同,沒有前呼後擁,亦沒有關切問候,隻有他同受傷的小書童,兩人一前一後,深秋的寒風掠過謝栩的衣袍,空落落,孤單而蕭索。
顧莘莘忽然有些同情製片,穿到了這樣的人物。
穿越以後,他似乎有兩張麵孔,一張是卜鏡裡暴戾血腥的臉,一張……是眼前寄人籬下,稚嫩、削瘦而蒼白的臉,及冷清前行的背影。
況且,卜鏡裡的人可怕,是在尚不能觸及的未來,而眼前的少年,被退婚、被嘲諷、被欺辱,承受著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壓迫,他也才十四歲啊。
拋去彆的不說,單從謝栩這個人物來看,他的前半生,過得很是艱難。
如此一想,竟生出同病相憐感,她兒時因為無父無母,總被鄰居孩子欺辱挨打……眼下看到旁人被欺,想起自己的過去,竟分外難受,連對未來權臣的恐懼都淡了些。
想了想,顧莘莘東拐西繞,帶著阿翠摸到了紫藤小院後。
然後顧莘莘掏出一截宣紙——這是路上經過賬房先生屋子扯的紙,她在地上找了塊冬天丟棄的炭,做炭筆用,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簡單一行字,她塗塗改改寫了大半天,古代的字跟現代完全不同,字形、排版、語法,天壤之彆,她不曉得其她穿越者如何一到古代自從就會說話寫字,為了融入古代環境,她決定以後有時間就要惡補知識!
到這她又佩服起製片,他在現代的片場就已對古代足夠了解,可從今天來看,效果遠比她想象中更好,他這角色似乎百分百融入古代,禮儀、談吐、氣質、臨場反應,完全看不出現代人穿越來的痕跡。
同為穿越,天上地下。她啥都要學,人家無師自通。
感覺像兩人去了同一個地圖,一個點滿技能,另一個啥都沒有。
還好羨慕嫉妒恨不影響顧莘莘鼓勵隊友。
於是她半天歪歪扭扭寫下這一句話。
——“天涯何處無芳草,勿需單戀一支花”。
字醜,但旁邊阿翠看懂了,原身顧璿就是個喜愛走馬練武,不熱衷學識的小姐,字醜點也沒什麼。阿翠隻是看著信上的字句驚訝。
“小姐……你這是要安慰謝三爺?”原先阿翠瞧不起謝栩,口口聲聲五月子,今天見謝栩遭遇,不由心生憐憫,改口稱謝三爺了。
顧莘莘沒答話。
她說不清,許是病相憐感,又許是其他原因。
若她能阻止製片未來的黑化,或許能救自己一命。當然,目前這情況怕是難。是以她隻是想想,尚未有具體計劃。
阿翠並不明白主子的想法,隻是幫主子將紙卷丟進紫藤院內,這才回去。
回小院的路,顧莘莘又想起另一個問題,今天這糾紛多半沒完,那書童的嘴怕是要惹禍。
顧莘莘所料沒錯,入夜後那紫藤小院裡的書童就跪在地上。
書童叫謝竹,此刻正帶著傷跪著地上,“少爺!您罰謝竹吧,謝習不該口無遮攔……”
書童十二歲,尚是個半大孩子。他是謝栩幾年前撿回的流民孩童,若沒有謝栩,多半死在那餓殍遍地的邊關小鎮。對於有救命之恩的謝栩,謝竹忠心耿耿,領了謝栩取給他的名,這些年心甘情願服侍在謝栩身邊,哪怕是在這謝府的磋磨之地。
跟謝栩久了,他並非毫無分寸,但因為這些年目睹主子被百般欺辱,忍無可忍的他才爆出如此不當言語。
主子在謝府本就步步維艱,他還雪上加霜。
與書童的懊悔相反,謝栩坐在桌旁,平靜地看著桌上的飯菜。
他們尚未用晚飯。今兒這一場鬨,本就苛待紫藤小院的下人們變本加厲,晚飯都不給吃,拖到深夜,送來的還是殘羹冷炙,估計是下人們吃剩的。
小書童愈發愧疚。
倒是謝栩若無其事,毫無狼狽之色,右手無法正常驅使,他便用左手拿著竹箸,慢條斯理食用。在小書童歉疚跪下後,他斜睨一眼說:“起來吧。”